春秋大領主

第775章:穩住,不要浪

呂武知道自己正在變得更加求穩,好像沒有了之前的銳意進取,問題是這種求穩并不是失去進取之心,完全是出自局勢的需要。

通俗來講,不管是作為陰氏的時候,還是改稱了漢氏,呂武并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

呂武跟士匄和中行吳真的不一樣。

范氏和荀氏有著自己的悠久歷史,人們哪怕覺得他們成為一方諸侯有點突兀,多少會因為血統方面的因素而有所認可。

春秋是一個王、侯、將、相有種的時代,呂武花了將近三十年的時間取得了這樣的成就,各諸侯和其他家族是怎么看待的?然后,漢國內部又是怎么看的呢?

這也就導致呂武需要一段時間相對平穩的過渡期,使得漢國的存在被世人所習慣,再則就是盡可能的收攏人心了。

漢國執行新制度,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建立功勛獲得屬于自己的土地,他們雖然持有的土地并不大,關鍵是人數非常多。這一部分算是得到漢氏子姓恩惠的群體,他們心懷感激并由衷的感恩了嗎?

很多事情需要時間來進行發酵,觀察事態同時需要耐心,真心是急切不來的。

都城“長安”落成了,是不是到了賣房子的時刻啦?

大多數貴族并不需要買,自然有呂武給他們安排地皮,房子則是他們自己去建。

有那么一件事情,呂武不是成了一國之君嗎?他們搬出“新田”之后,大多數資產被交到了韓氏那邊。

韓起將呂武的宅院贈給了韓無忌這位親哥。

呂武的那些資產并沒有收取任何費用,范氏和荀氏等等脫離晉國的家族,資產一樣是分文不取的交了出去。

三家給予的對象并不一致,一般是選擇留下一些香火情的做法,也是一種埋釘子。

漢國的高層在“長安”都有自己的產業,很長一段時間里“長安”居住的大多數人會是跟漢氏子姓有極深牽絆的人,慢慢才會迎來普通的住戶。

如果“長安”沒有再擴建的話,容納二十來萬人依然會讓城池保持“健康”度,再多則是會讓下水道等方面出現負荷了。

現在“長安”利用到的地皮除了宮城之外,居民集中在城北和城南,城北居住著地位不那么高的人,城南則是達官貴人的集中地;城東和城西大多數地皮仍是荒廢狀態,哪怕城東和城西有安排也是作為市場之用。

每一座城池都會有屬于自己的規劃,像是城東和城西一般是作為市場。而城東一般是大宗交易的所在區域,各種活生生的動物買賣絕對是在這一邊,比如牛、馬、羊、雞、鴨、鵝之類;城西則是零售的市場,比如各種非食物類的手工制品,即便出售肉食也絕對沒有活的。

關于市場規劃這一點,看起來好像沒什么,但里面的文章很大。

比如說活的動物吧?它們會吃喝拉撒,想一想該是一個什么樣的環境,臟亂來帶的細菌該是有多少,交易場所限定在一個地方就是屬于老祖宗的智慧了。

事實上,諸夏古時候有自己的衛生體系,嚴格限制什么市場賣什么就是其一。

因為城內居民并不多的關系,再來就是有新鮮感以及必要性,呂武經常會漫無目在城內進行漫步。

他過來城東,在一處售馬市場碰到了崔杼。

漢國的“個體戶”正在增多,他們不再有頭頂上的貴族將所有事情安排個仔仔細細,自個兒當家作主肯定有購置所需。

日常的生活用品只是一方面,重要的農耕畜力才是重中之重。

漢國的情況注定不會缺少牛或馬。

很現實的是目前牛并不是農耕主要畜力,農業的犁田主要畜力是馬,同時馬也能用來拉車運輸。

人們要是財力允許,肯定想要家里添上一匹馬,耕種時用來馬拉犁田,收獲時則是掛載車架進行運輸,平時也能用來作為代步工具。

為什么不是牛?當然也有用牛犁田,只是大多集中在南方。

現在還沒有將牛鼻子穿環搞出來,使用牛來拉犁或是當做牛車,跟戰馬一樣上了嚼子,只是牛可比馬暴躁多了,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去馴化和教導。

呂武怎么沒有“發明”牛鼻子穿環呢?不是忘了,完全是現在弄出來的話,便宜占最大的會是楚國。

要清楚一件很真切的事情,中原各個諸侯國使用馬比較多,南方各國則是使用牛比較多,呂武搞“牛鼻子穿環”是要幫楚國增強國力嗎?

在漢國這邊,牛并不是什么珍貴的畜力,一般用作肉食,相反馬才是最遭到善待的畜力。

后世的很多影視作品中,不管是在什么年代,牛都是農耕的主要畜力,實際情況卻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這個就跟后宮女人動不動就自稱“臣妾”,所有年代都喊皇帝“皇上”,顯得是那么的令人哭笑不得。

什么時候牛成了中原王朝的農耕主要畜力?其實是漢帝國草創時期。當時連皇帝都難以找到五匹毛色相同的馬,高官們只能坐牛車,說白了就是對馬匹的缺乏到了非常窘迫的程度。

“臣妾”一詞出現在西漢,外邦到漢帝國首都“長安”覲見,打從心里害怕漢軍兵鋒太過于強盛,以“臣妾”自居來表示對漢帝國的臣服。

朝貢制度始于夏朝(大禹與會稽各族時期),藩屬國制度則是起始于西漢的漢武帝時期,而“臣妾”就是藩屬國對天朝上國的自稱。

從西周開始到蒙元……,也就是周、秦、春秋、戰國、漢、三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國、北宋、南宋、元,有“陛下”、“天子”、“圣人”、“天可汗”來稱呼皇帝,到了明、清才出現“皇上”這個稱呼。

呂武穿越過來并且開始見世面,得知馬才是農耕主力,一度懷疑自己穿到了歐羅巴,想到一些先秦的影視劇作品里面各種強調對耕牛的重視,額頭垂下三條黑線。

“良馬用于軍中,劣馬出于市,此乃善政。”崔杼是過來實地查驗馬匹質量的。

呂武其實也是過來看這個。

好的戰馬當然要用到組建騎兵上面,漢國敢爭諸夏之先,率先組建了成規模的騎兵部隊,還在制度上進行了改革。

制度改革這種玩意,求變過程中少不了太多的魑魅魍魎,尤其是漢國取消了貴族的很多優待,進而存在人心思變的現狀,肯定需要謹防有人以權謀私。

崔杼看上去很輕松,呂武沒有發飆,可見視察下來沒有發現什么不好的事情。

“明歲西北用兵便止,出兵援范亦在計劃之中,無需多做支應。”崔杼特別強調了呂陽打五氏和空同氏不會出現意外。

實際上,沒有立國之前,針對五氏和空同氏的戰事就到了收尾階段,其實就是呂武刻意留給呂陽來摘取勝利果實的。

漢國應該是當前各個諸侯國中牧畜擁有量最龐大的國家?

因為重視騎兵建設,呂武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在尋找和培育良馬,為此打了不少游牧部落,燒殺搶掠持續了很久很久。

攻打游牧部落可不止單單能搶到馬匹,牛羊肯定不會缺,再來就是擅長放牧的人了。

這一次呂陽帶著兩萬多軍隊去對烏氏和空同氏的戰爭進行收尾,騎兵占了三分之二的數量,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是輜重隊了。

崔杼提到了肉食類的交易變成尋常,倒是一些植物類的糧食買賣沒有想象中交易量大。

“漢人不缺肉食,自可減少糧食消耗。”呂武懂這個道理。

單純吃植物類的食物缺乏油水,并且很快就會又餓了。

餐桌上的種類越多,會對植物類的糧食需求更少,營養方面更為充足是一種必然。

崔杼說的那些話并不簡單,是在暗示吏治清明,并且沒有家族大肆囤糧啊。

呂武當然聽懂了,多余的話則是不需要多說。

所以是,呂武重視官職改革會不會出現幺蛾子,也在提防貴族對高層并不是秘密,沒有刻意遮掩,算是一種震懾。

光是震懾不足取,呂武并不是單純為了嚇唬人,要的其實是各司其職以及各自相安。

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

呂武頓足伸手接住一片,慢慢等著雪花融化成水。

偶遇之下聊了一會的崔杼還有其它事情要做,當前歲月也不像日后能有跟君王相處就挪不開腳步的時代,崔杼該講的話已經說了,自然是繼續去干活了。

呂武對這個世界的改變挺多,其中的一個就是設立了專門的辦公場所。

在之前,不管有什么官職,大家伙一般是在家里辦公來著。

明明是個右相,崔杼怎么沒有老老實實待在公廨?

到了有明一朝,還需要專門有人提出“知行合一”,也就是不光讀死書,還要切實去進行認知,并且踏實做事。會有人提當然是有明一朝的官員“足不出戶”,他們看文字知道所指的是什么東西,實物則是從來沒有見過,到了“五谷不分”的地步。

不是等待崔杼處理的文書太少,純粹是現在的人習慣親自去核實,才不會只看文字方面的報告。

所以啦,現在的官員不但很少死待在衙門,時不時還會出遠門去差一趟。

當然,這個也是春秋生活節奏比較慢的關系,再來就是因為分封的制度,每一個階級都有屬于自己專門負責的事項,對一國之君來講就是“祀”和“戎”最為重要,然后國君再管好貴族就行,貴族統御家臣,家臣再去管理胥和皂。

貴族自治,有什么事情到他們這一層就是到頂,他們自己拿主意,根本不會上報國家,國家層面需要管的事情肯定就少了。

如果不是呂陽出征在外,其實呂武很想巡視一下關中,去實地看一看各處的情況。

為什么不是想去就去?不就是呂武目前心態的體現,一切求個安穩,不想有任何的橫生枝節嘛。

當前在“長安”這邊的使節團有點多,來了辦好正事也不肯離去,沒有完成使命的使節就更不可能走了。

他們來之前多多少少聽說漢國在變法,只有親自過來才知道漢國搞出來的變革遠比想象中要大。

體制上的變化最令各國在意,他們在窺探漢國是不是要悖離周王室,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楚國,又或是像宋國、吳國、莒國等幾個異性諸侯那樣的情況。

得知漢國已經出兵支援范國?他們至少搞清楚漢國、范國、荀國和晉國在立場上一致,然后一個個想著怎么來改變這種現狀。

“漢多變,使我頹然。”彘裘的消沉不是一天兩天了。

荀家露出了詢問的神色。

彘裘的失落感很重。他雖然是范國的元戎,看一看大戰在即人在哪里就能看得出來。

是,沒錯,漢國對范國很重要,彘裘跟呂武也是老相識,還是沒有這種道理的。

元戎啊,能夠總攬國中大小事務的角色,然后在國家極度需要的情況下成為使節在外。

彘裘跟荀家最近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互相之間存在太多的試探,使得彘裘已經感到了厭倦。

“荀以漢為尊?”彘裘知道不該這么問,還是問了。

荀家很明顯的一陣愕然,顯然是被這么直白的問題給驚到了。

那啥,荀國是周天子的分封國,為尊也該是對周王室呀。

彘裘不想看荀家的表演,目光轉到了領略‘長安’的風光,說道:“我亦納言。然,寡君深陷自我,難以自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士匄錯誤估計了多方實力,看輕了漢國的實力,過分高估了范國的實力。

荀家不能再裝傻,說道:“我知范君爭霸之心,寡君亦知。寡君以為漢必為后盾,不可失也。”

彘裘重重地點頭,隨后是一陣苦笑,說道:“或需一場大敗,方可使寡君清醒?”

荀家也開始憂心忡忡了起來,主要是窺探到漢國根本不想有什么大動作,能夠猜測出一些緣由和端倪。

范國的士匄以為自己很強大,想要收漢國當小弟,再進行利用。

荀國的中行吳則是很清楚自身的定位,更明白根本離不開漢國的支持,姿態方面一直放得很低。

無論是什么樣的做事方法,現實就是范國和荀國極度需要漢國,要想法子爭取來自漢國更多更大的支援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