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一眾貴族有種要瘋的感覺。
他們是貴族哦!
不是沒什么見識的普通人。
戰場態勢已經非常明顯啦!
中軍的基礎戰力或許沒問題,“王卒”甚至一度壓著魏氏部隊在一頓爆錘,耐不住楚共王熊審連續中了兩箭,部隊偃旗退卻。
左翼的鄭軍一開始打得挺好,后面卻是來了個非常突然的崩潰。
右翼的子反從開打就是一種被壓著打的趨勢,支撐得非常辛苦。
戰局隨時可能全面崩盤!
難道不是該想著穩住,擇機再戰嗎?
養由基緊緊握住楚共王熊審的手掌,堅定地保證道:“我必取魏琦性命!”
楚共王熊審作勢要起來,折騰了兩下,嘴巴里澀出更多的鮮血,嚇得周邊的楚國貴族一陣陣驚呼。
他也不掙扎了,躺好后說道:“今日免戰。”
一句話讓楚國貴族提起來的那顆心重新放回去,別提有多么松了口氣。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鄭軍負責的左翼已經完全崩潰。
郤锜率領的上軍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果斷地全軍團壓上。
同樣是一國之君,鄭君姬睔盡管清楚自己杵在原地沒有性命之憂,頂多就是再次被俘而已。
然而,他已經有過被俘的經歷,不愿意再去晉國作客,眼見戰局已經無法扭轉,干脆利索地讓自己車夫趕緊駕車逃竄。
本來就已經崩潰的鄭軍,士兵看到自家君主的大纛灰溜溜地遠去,并且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些有心停下來阻擊,好讓自家君主能逃的鄭國貴族,轉身麻溜地加入到逃跑的行列。
“鄭君此舉……”郤锜一陣“哈哈”大笑,沒明白嘲笑鄭君姬睔是個膽小鬼,意思卻是那么個意思。
他連續下了幾道命令。
驅趕崩潰的鄭兵去沖撞列陣待命的楚軍,要一股腦地完全擊潰楚國陣營的左翼。
比較可惜的是,左翼的楚軍接到后撤的命令,有序地來個緩緩而退。
看到楚軍撤退,郤锜感到非常的可惜,轉而下令俘虜所能俘虜的鄭兵,自己則是帶著一些部隊去追鄭君姬睔了。
這一追一逃,上演了百里追擊的場面。
差不多是左翼進入到收尾時間的時候,右翼的子反也得到撤軍的命令。
他知道楚共王熊審中了兩箭的消息,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王上可還堅持?”他不斷提醒自己別暈,更祈禱楚共王熊審的意識是清醒狀態。
前來下令的許偃給出了正面答案。
楚共王熊審是個狠人啊!
中了兩箭,傷勢其實一點都不輕,卻是還保持意識清醒。
子反聽后嚎哭出聲,沒忘記下令軍隊進行有序撤退。
正在指揮軍隊進攻的韓厥聽到對面楚軍敲響銅鑼發現撤退姿態大體上有序沒有命令軍隊進行追擊。
從開戰到楚軍撤退,耗費的時間約是兩個時辰左右?
日頭來到了正中央。
出戰的晉軍除了去追擊鄭君姬睔的郤锜所部之外其余回到營寨。
楚國那邊來了使者,談的是雙方輔兵清理戰場的事情。
欒書沒有理由拒絕。
他一臉關切地問楚國使者道:“楚子傷勢如何?”
楚國使者一聽欒書稱呼的是“楚子”,好歹穩住才沒讓心態炸裂臉色卻是比較難看答道:“我王并無大礙。”
“如此兩軍再戰。”欒書露出了松口氣的表情。
在場的魏琦心態有些復雜。
楚共王熊審中了兩箭,沒死對魏琦是一種幸運,又是一種不幸。
這射都射了。
是不是?
要是楚共王熊審陣亡,老魏家頭上就會有“國君殺手”的稱號。
楚共王熊審沒死老魏家還是會有“國君殺手”的稱號只是殺而未死而已。
不管怎么說,一口鍋已經扣在老魏家頭上,摘那是絕對摘不掉啦!
楚國使者氣勢沒弱,堅定說道:“自是應當分出勝負!”
說完的楚國使者對晉君姬壽曼行了一禮,眼睛巡視了一圈視線停留在魏琦身上。
“敢問,可是魏壽余之子?”楚國使者用要殺人的目光盯著魏琦。
尋人問其祖本身沒什么不禮貌的地方。
只不過吧?
楚國使者是喊出魏琦父親的全稱,就幾乎是指著臉侮辱先祖了。
魏琦這要是能忍必將遭人唾棄,怒聲道:“爾為楚使不顧國體甚是無禮!”
楚國使者卻是一點不慫環視了一圈,昂天笑了幾聲,用不屑的表情說道:“我本蠻夷,你將奈何。”
這是報復欒書剛才“楚子”的稱呼,也是明擺著要報復魏琦對楚共王熊審的兩箭之仇。
反正,俺們又要開始不講“禮”了。
你們走著瞧!
士匄沒忍住,低聲嗶嗶道:“此些蠻夷,以為得勝乎?”
聽到自己兒子嗶嗶的士燮忍住,沒轉身回頭瞪眼。
呂武也在場,看到國君和眾“卿”沉默,魏琦被氣得滿臉鐵青,開口說道:“楚使今次前來,可要討回潘叔黨遺體?”
楚國使者露出訝異表情,沒認出說話的是誰。
交戰已經結束。
雖說呂武壓根不介意身負幾十斤甲胄的重量,可是也沒那個必要。
他脫掉了扎甲和胸甲,只是身穿皮甲,看著就像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問題這里是晉君姬壽曼的軍帳,小蝦米怎么可能進得來,又沒有被驅趕走。
“你、你……”楚國使者能來,肯定是個口齒伶俐的人,再來就是腦子必須靈活,問道:“足下便是陰武子?”
喲呵?
用敬稱啦!
一直沒吭聲的晉君姬壽曼,笑嘻嘻地說:“對極,乃是寡人的天下第二。”
那一瞬間,不止楚國使者臉色變得奇怪,連帶晉國的好幾個“卿”都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普通小兵兵死了也就死了,尸體能被收起來下葬,已經算是一種幸運。
要不然,尸體被丟在原地,等待兩軍撤離,該是無數肉食動物進入盛宴的狂歡。
現在這個年頭,貴族戰死一般會被對手收尸。
想要取回尸體的話,一般會在后面派專門的人前去協商。
雙方都要臉面,會是一種很有體面的互相交割。
魏琦大致知道呂武為什么會突然開口講話。
除了解圍,又能是為什么。
話題還一點不顯得突兀,幾乎就是無縫接入。
畢竟,楚國使者對魏琦表現得很不尊重。
魏琦再不爽也只能開口破罵。
呂武那么一問,等于在告訴楚國使者,你們的天下第二已經完蛋,接下來輪到天下第一,要小心了哦!
而之前,楚共王熊審不止一次嘲笑呂武的不自量力,提到想挑戰天下第一先勝了天下第二。
不打算講“禮”的楚國使者,需要顧著點武力值方面的問題。
他肯定是楚共王熊審的親近人,便是沒有親眼看見呂武與潘黨的致師,后面也能從其它渠道詳細了解。
潘黨的尸體被呂武帶走。
那個連人帶盾牌被長錐穿透的戎右卻是留在原地。
當然,呂武肯定是沒忘記拿走長錐。
戎右連人帶盾牌被利器穿透,有點經驗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當時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兇殘的一幕被太多人看見,他們不知道呂武投擲出去的是什么,多少能從傷口判斷出力氣的重量絕對不輕。
攻擊手段兇殘。
潘黨一射再射無法造成殺傷。
楚人必須進行思考,對上了這么一個人,該怎么應對。
“足下請準備交接。”楚國使者選擇正面回應這個話題,又自顧自往下說道:“我王決議今日休戰;明日,天下第一邀請魏琦致師。”
魏琦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慮,開口說道:“何懼之有!”
楚國使者冷“哼”了一聲,連對晉君姬壽曼行禮都沒有,拂袖離開了。
軍帳內安靜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國君回過神來,納悶地問道:“楚人停戰,便停戰?”
欒書剛才不知道在想什么,回過神來笑呵呵地說:“怎能如此!”
楚軍連續敗了兩陣,軍心士氣肯定遭受打擊。
再則,楚共王熊審上陣受傷,必是楚軍陷入人心惶惶的時刻。
作為老陰逼的欒書,怎么可能放過繼續打擊楚軍的機會。
他將挑釁楚軍的任務交給了新軍,并且要求郤犨和郤至務必激怒楚軍,使之出營再戰。
說實話,郤犨并不想接這個任務。
楚軍已經在營寨轅門掛起免戰牌。
再跑過去挑釁,顯得過于咄咄逼人了一些,也不符合當下時代的禮節。
郤至則無所謂,甚至很愉快地接下命令。
等待所有人都離開,特意留下的欒書輕聲對國君說道:“君上,昨日新軍五進五退。我觀新軍將與新軍佐禮遇楚子(爵),聯想甚多。”
國君比較不以為意,隨口說道:“郤氏知禮、懂禮,寡人甚為欣慰。”
誰不知道郤氏囂張跋扈啊?
沒少欺負國內得中小貴族,連同樣是卿位的家族也沒少挑釁。
另外,郤氏之前也一直跟國君產生沖突,只是一次次都以退讓為結局。
國君見郤氏開始對君主有了尊重,高興還來不及呢。
欒書提醒道:“君上,弭兵之盟溫季出力甚多。此前,與楚邦交乃是郤氏專屬。”
講的是,晉國的“卿”都有外交權力,每一個家族對應的國家都不相同。
這個老陰逼只差明白說,要國君小心郤氏跟楚國有所勾結了。
國君盯著欒書一直看。
看得欒書心里有些毛毛的。
“寡人知矣。”國君臉上笑容有點燦爛。
老家伙要搞事?
寡人很贊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