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真的解散了!
這樣一來,晉國不但一時間不會去鄭國,馳援衛國的事情也要延后。
晉國貴族在乎的并不是要不要去救援誰,他們眼巴巴地等著軍功評定和戰利品劃分。
老牌投降國鄭國已經再次屈服于楚國,晉國完全不用考慮要不要前往支援。
衛國則是依然選擇服務于晉國,他們正在遭遇入侵,晉國要是無動于衷會令列國心寒。
只是晉國四“軍”已經全部解散,一點都沒有要出兵前去支援衛國的跡象。
衛國的執政孫林父就在新田。
他有參加“麻隧之戰”,不知道有沒有立下些什么功勞?
楚國攻打衛國,是攻打的力度太小,還是個什么情況?
作為執政的孫林父一點著急都看不到,甚至連衛國軍隊也被留在了異國。
晉國的態度更是令人詫異。
小弟正在被痛毆,老大只是口頭表示表示,沒有做出實際的行動。
正在眼巴巴等著功勞被確認的晉國貴族,大多數根本不在乎外部發生了什么事。
應該對衛國局勢負責的范氏,他們從衛國獲得了不知道多少好處,同樣沒有看見在采取什么行動。
極少數重視國際口碑的晉國貴族有所建言,只是石沉大海沒點回應。
“衛君與衛執政矛盾重重,難有共識。”魏相放下了酒盞,為呂武解惑,說道:“此次我國并非無動于衷,乃是衛國執政阻攔。”
國家的執政阻止了晉國派出軍隊救援?
這是什么個操作!
難怪元帥欒書都已經表示會支援,后來卻是沒有付之行動。
外面有個版本側面證明了魏相的消息靈通。
坊間傳聞是衛君衛臧鬧著要驅逐孫林父,導致晉國表態支援后卻沒有實際行動。
晉國的幾個卿位家族,每一個“卿”實際上都有擔負外交工作。
現在并沒有外交部,自然也就沒有正兒八經的外交官。
怎么去與各國進行交流呢?
列國一般是執政總掌。
晉國這邊卻被各個卿位家族瓜分。
簡單的說,晉國的哪位“卿”負責哪個國家,他們就能從那個國家得到好處。
相應的責任是這些“卿”要擔負調動那些國家參與晉國對外征戰,調節這個國家與晉國的關系。
衛國是范氏的交際圈,而衛國負責跟范氏溝通的人是孫林父。
等于說,衛國想請求晉國做一些什么,孫林父要與士燮達成一致意見,再由士燮來與晉國的各“卿”協商。
呂武的理解是,衛國國君和執政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調節,導致連國家安危都不顧了。
是不是側面證明一點,孫林父這個執政是個權臣?
魏相說道:“君上已派出使者前往朝歌。”
目前朝歌是衛國的都城,還不是帝丘。
呂武覺得有意思了。
晉國的國君插手“卿”的事務?
這種事情即便是掌權程度比較高的晉景公,他都不敢輕易去做。
姬壽曼手里有多少個“師”啊?
他已經惹怒了郤氏,又去招惹范氏,嫌棄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嗎?
眼見國君與“卿”又在上演各種戲碼,包括國君表現出重視邯鄲趙,又一再壓制郤氏,近來更是開始挑釁起了范氏。
卻不知道國君接下來還會挑動哪一家“卿”的神經?
呂武知道的是,自己老丈人之一的趙旃已經多次回避國君的邀請。
比起天真浪漫的國君,趙旃更清楚晉國的“卿”有多大的能量和能力。
這年頭“浪漫”可不是個什么好詞。
比如一直被覺得很“浪漫”的楚人,特指的是楚人缺乏紀律。
身為國君卻“浪漫”十足,指的是無視規則和秩序。
呂武和魏相正聊著天,衛睿很匆忙地過來了。
“主。”衛睿無視了魏相,急聲說道:“趙子私出新田,急趕邯鄲而去。”
這是一件大事!
趙旃連軍功評定和戰利品劃分的結果都不等,沒有向國君請辭,急忙忙地要回去自己的封地,分明是感覺到危機降臨,不顧一切進行躲避。
那一瞬間,呂武有些懵。
在場的魏相看到呂武懵了,一再欲言又止。
后一腳,趙丹過來求見呂武,看上去還挺著急。
呂武撇下魏相,去了另外的房間見趙丹,急聲問道:“我需做何事。”
能讓趙旃不顧一切地干出逃走的事情,不會是什么小事吧?
趙丹喘著粗氣,說道:“主有一言,請陰武子勿要妄動。”
啥情況???
隨后,韓氏和魏氏也有家臣過來,先后表達出讓呂武沉著冷靜的意思。
他們這是拿呂武當莽夫了。
以為呂武看到趙旃的遭遇,會干出一些沖動的事情?
本來很冷靜的呂武腦子里千回百轉,下一刻就不是那么冷靜了,甚至有點想抽自己幾巴掌。
他沒有穿戴甲胄,卻是喊上了武士,先去欒氏在新田的府宅外鬧了一波,又跑去宮城外面大喊大叫。
這一舉動很快傳遍了新田。
各家貴族無比理解呂武為什么那么干,進行了交口稱贊。
事實上,趙旃是呂武的老丈人之一,姻親關系不是什么關鍵。
較為關鍵的是呂武這一次在“新軍”服役,與秦國交戰立下那么大的功勞,等于是趙旃進行了栽培。
呂武一旦對趙旃遭遇到不幸無動于衷,世人要怎么看?
韓氏和魏氏的當家人得知呂武去大鬧欒氏府邸,還跑去宮城外又大鬧沒離開,派出了自家的孩子過去。
結果,韓無忌和魏絳帶著家族武士來到宮城門外。
這兩個韓氏和魏氏的正牌嫡長子,不吭一聲地護在呂武和老呂家武士的外圍。
知道得比較晚的智罃,他之前去了荀庚家中,看望病重難愈的堂兄,得知都發生了什么,想了想吩咐隨行的兒子智朔,道:“你帶武士前往,只需無聲護衛陰武,無需再做其它。”
智朔今年十三歲,轉了轉眼睛,笑嘻嘻說道:“父親,孩兒知曉如何做。”
他帶著少量的武士抵達宮城門外,卻是看到人有些多。
已經不止是韓氏和魏氏的子弟過來,欒氏和范氏的嫡長子已經在場,同時郤氏家的孩子也來了。
更外圍,一些中等家族的家主在親自圍觀。
宮城這邊的城門外,聚了快上千人。
智朔壓根就不需要擠著進去,外圍的人一看智家人過來,十分配合地讓開道路。
“來之遲也!”智朔解釋自己為什么會晚來,又說:“此次,我等同氣連枝!”
他們全部穿著便服,沒有一人身穿甲胄,只是都攜帶了武器。
宮城的城門本來是大開的。
守城的閽人一開始還在瞧熱鬧,得到命令關閉城門,上去城墻繼續看熱鬧。
這些閽人并非不信晉國有貴族敢攻擊宮城,他們之所以帶著看熱鬧的心思,有自己的想法。
郤氏最近跟邯鄲趙鬧得很不愉快,加入進來有自己的理由。
只有呂武過來鬧,事情只關乎到邯鄲趙。
韓氏和魏氏過來看顧呂武,只是出于一種親情。
等待有貴族過來圍觀,幾個卿位家族也參與進來,事情就開始變味了。
之前呂武還去欒氏府宅鬧了一波。
沒看欒氏都有孩子過來了嗎?
這次圍堵宮門就成了晉國貴族在對國君表達不滿。
“陰武子這是被利用了!”胥童看著國君在發狂咆哮,沒袒護呂武的意思,只是在講實情,小心翼翼問道:“君上,或可打開宮門?”
國君沒好氣地說:“打開宮門讓他們進來殺死我嗎!?”
胥童為國君的智商感到憂慮,解釋道:“如殺將進來,便為不忠;我料他們不敢。”
國君用劍指著胥童,罵道:“混賬東西!敢將寡人安危置于你所料!”
胥童看了一眼長魚嬌,卻見對方對自己搖了搖頭。
“陰武子為勇夫,寡人自然知道被利用。”國君記得呂武超級勇猛,下意識認為呂武的腦子長的是肌肉不是腦漿,忿恨地說:“諸‘卿’可恨!安敢如此欺凌寡人!諸‘公’無用,未有舉動!”
國君既是憤怒又是沮喪。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是國君啊,不該一言九鼎嗎?
然后,他一直在給公族爭取利益,不惜親自下場跟眾“卿”掰腕子,公族的那些家伙怎么就沒點表示。
“公族無能!”國君胡亂揮砍了幾次劍,紅著眼睛看向胥童,說道:“寡人看錯了他們!”
胥童暗自撇嘴。
晉國公族但凡有點用,有國君的支持,又有天然的名份,不至于讓晉國的權力掌握在眾“卿”的手里。
國君死盯著胥童,問道:“寡人該如何?”
胥童再次表達應該先打開宮門。
國君又一次進行了拒絕。
胥童無比心累,明明只要打開宮門就能一切迎刃而解,怎么就不這么干呢?
國君卻有自己的擔憂。
晉國的貴族很大膽,弒君干了不止一次,國君可不敢將自己的安危,建立在貴族擔憂史書執筆上的污點。
胥童給出了另外的建議,說道:“君上可公布賞罰。”
然而,國君卻想起了禮法,說道:“此為元帥權柄,元帥未送來文書,寡人怎可代勞?”
這是他怕了。
一直沒吭聲的長魚嬌陰惻惻地說:“如此,君上可命閽人喊話,言明一切由元帥做主。”
國君品味了一下下,覺得這個主意好啊!
那些該死的貴族來堵門,作為元帥不但不阻止還讓兒子參加。
軍功和戰利品怎么評定和處理,國君也是一直跟欒書在爭論。
既然這樣,國君沒打算要臉面,將矛盾直接揭開,一切麻煩丟給欒書好了!
胥童一開始沒明白,想了想發現長魚嬌比之陰險。
那是要讓欒書為難,一個處理不好就將走到眾貴族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