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簡直受夠了這個想要干什么,都需要從制作工具步驟開始的時代。
他在制造陶器時,需要先做的是合適的落沙筐,想要制作落沙筐又需要重新做刀具。
在制造陶輪時,搭框架的過程中又做了不少的其它工具。
所以了,發明真的是來自生活。
呂武不知道的是,他的祖母對奴仆下了嚴厲的封口令,嚴令一切不許外傳。
而老祖母的封口令很現實。
呂武死而復生之后,一些言行舉止與以前不同,更能制造各種東西。
老祖母很不愿意往孫兒被占了身體的方向想,只能祈禱是知識天授。
現在,想要煉油,不一定是大豆油,也能是其余油,但都需要工具。
幸虧呂武在穿越前喜歡看一些考古節目,不然哪怕懂得制造電力機器,沒有整個科學體系支撐,也就是各種東西沒被發明創造出來,他自己也搞不出來一整個體系。
想要煉大豆油,需要先將大豆炒到七八分熟,再使用壓榨的方式來出油。
這個跟呂武的一些計劃形成了重合。
比如打一些鐵鍋。
“哦,家中沒有鐵匠?”呂武不小心說了一個春秋沒有的詞,問道:“那家里的金屬工具是買的咯?”
家老幾乎沒有聽懂。
呂武也就一個字,幾個詞,慢慢掰著才讓家老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大貴族肯定有自己的冶金工匠,只是一般制造一些自用的東西,包括武器和防具。
占晉國市面金屬用具販售份額最大的卻是魏氏。
封領的村莊沒有冶金作坊,附近的村莊一樣沒有。
呂武想要打造鐵鍋,需要到一個叫“呂”的大城。
而呂城屬于魏氏,是他們的眾多城池之一。
家老得知呂武要去呂城,很羞愧地說:“主,車壞。”
貴族嘛,出門肯定要乘車。
而車是戰車,不是后世很常見的馬車。
那是一輛用木料為主框架,縫著皮革的戰車,稱為革車。
戰車是呂武那位“前身”父親立下大功得到的賞賜。
也就是說,不是個貴族就有戰車。
它幾年沒有被使用,家道中落也缺乏保養,壞掉了。
呂武去看了戰車,第一眼看到的是缺了一邊轱轆。
而現在的車都沒有車軸,輪子是直接裝在車架上面。
沒有車軸十分危險不說,等于轉彎需要很大的弧度。
別看只是一個輪子,以呂家當前的實力壓根就制造不出來,缺乏專業人才是其一,再來是沒有必要的工具。
為了出一趟門,呂武還要制造一個轱轆,從而又“發明”需要的工具?
簡直瘋了!
呂武不是真正的貴族,家庭實力也擺不出貴族架子,悶聲道:“步行!”
家老臉上的羞愧更加明顯。
出門需要呂武親自去稟告老祖母,還得到允許。
老祖母深深地看了一眼呂武,問清楚要干什么,說:“可。”
以為這樣就能出門了?
當前時代的大多數區域都是無人區,野外各種猛獸,導致村莊都要費很大的工夫圍起一道籬笆墻,防止野獸進入村莊。
除非是對自己的武力有信心,也就是在野外碰上了野獸能應付或是逃跑,不然孤身一人出門,很大概率就回不去了。
不止是各種野獸,需要小心的還有毒蟲、蛇等毒物和野人。
這個野人指的是不住在村莊、城市里的那些人,他們頭上沒領主、不交稅、不遵從領主法或國法。
貴族可以任意地殺死或俘虜野人。
野人的膽子足夠也能干搶劫、殺人等等的事情,并且很喜歡對落單的人下手。
因為種種因素,呂武只是要出門而已,八名武士被召集了過來,村落里也喊來了三十名年輕力壯的屬民,組成了一支包括他和家老在內,一共四十人的隊伍。
呂武不會騎馬,再來兩匹本來被用作拉戰車的馬,瘦得不成樣子,也沒法騎。
八名武士果然只有三人有金屬武器,但他們并沒有防具;剩下的五個則是手持棍棒。
屬民干脆就是兩手空空。
呂武看到家老親自背著一個沉沉的獸皮袋,聽到里面金屬磕碰的“嘩啦”聲響,示意家老將獸皮袋交給自己。
既然是進城,哪怕呂武只是想去打幾口鍋,肯定是要花錢;家老不是太笨的話,也該趁著這個機會,將需要買的東西給買了。
而只看見一輛空蕩蕩的牛車,純粹是呂家沒什么好賣。
屬民想賣東西,也不敢在擔負保護領主時,攜帶過去賣。
呂武將手伸進獸皮袋,掏出了兩枚制錢。
春秋的貨幣并沒有形成統一款式,晉國的貨幣是一種鏟的形狀。
它是一種空首布形似農具鏟,體大而厚,首部較長,幾乎為布身的二分之一;首有方形銎,可以納柄;皆聳肩,尖足,襠部有圓形和方形兩種,襠又可分為大弧襠和淺襠兩種;布身多有三條凸出的垂直紋,為農具鏟面與鏟首加固而制作的加強筋之遺痕。
呂武在鏟幣上看到了字,能辨認出字體是大篆,只是看不懂代表什么意思。
一路之上,哪怕是沿著道路行走,依然能夠道路兩旁不遠看到時不時出現的各種動物。
大多數是無害性質的兔子、雉、獾、鹿、……等等。
偶爾能看到老虎。
成群結隊的狼群最為危險,但他們沒碰到。
老虎、豹子,乃至于熊,看到都不稀奇。
呂武在經過一個路段時,甚至看到了象群!
這一點并不奇怪,春秋時期的中原真的有大象,還都是野生象。
從清晨開始出發,直至日頭有些偏西,中途驅散了突然冒出來的一頭老虎,他們來到了呂城。
這是一座有著夯土城墻的城市。
從遠處看去,城墻并不顯得筆直,大體上是一種不規則形狀的四方形,并且看著并不大。
城墻高度約四米,看不出有多大的寬度,沒有建造城樓,但一定有城門。
家老繳納了入城的費用。
呂武看到交了兩枚鏟幣,心想:“要有入城費,兩枚的鏟幣的購買力怎么樣,便宜還是貴?”
他不知道的是,老家只是繳納自己和他、武士該出的入城費,屬民并沒有算在其內。
而會這樣,純粹是屬民按照這個時代的價值觀,不被算是人,至少不是自由的人。
所以,這是一個連繳稅都需要資格的時代。
屬民不販售物品可以免稅進去,卻是走身份低下專屬的門洞;他們要是買東西再出來,可就要交稅了。
進城出城的人并不多。
有十幾名士兵散漫地值崗。
一名收稅小吏負責收稅記稅。
城門口看不到攤位。
人站在城門口向內看能看到一條寬大的泥土路,也能看到那些只有一層的茅屋。
入了城門才知道城墻邊上的百米范圍內不存在任何房屋,即便有建筑物也是軍用價值。
“看不到幾個人……”呂武納悶地想:“就這,叫大城?”
他不知道的是,春秋時期并不是居住在一個城池,等于永遠地在城池住下去。
這個年代,建城的初衷是因為軍事價值,后面逐漸轉為非軍事用途。
城屬于大貴族所有,居住在城池里面的除了屬民,就是一些暫居人口。
而暫居的人口不允許擁有城內的一寸土地,想住下來就得去租。
一個城池居住久了,可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會進行舉城遷徙。
主要原因其實是現在沒地下排水系統,缺乏充足的勞動力也不允許有專業的城市清潔工。
平時當然有進行清潔,只是生活久了造成各種臟亂,形成一種污染,也就需要搬出去,什么時候再回來則另外提。更可能,干脆就廢置了。
店鋪管理者聽了來意,一臉困惑地問:“惡金制鍋?鍋是什么?”
春秋當然有鍋,但不叫“鍋”這個名字。他們叫“鑊”。
因為鐵會生銹的關系,它被現在的人稱呼為惡金。
呂武剛才已經介紹了自己,先講是誰的兒子,才說出自己的氏和名,最后講自己來自哪里。
這個流程很貴族。
目前絕大多數人沒有姓氏,只有名。
呂武撿來一根長形物體,走到外面,示意那人走過來,開始在地上一邊畫圖,一邊解釋。
其實要是有紙的話,畫在紙上會更清晰,但現在沒紙。
羊皮倒是能記錄,關鍵貴到不劃算。
呂武除了講關于怎么打造鐵鍋之外,還提到了另外一些東西,只是都很克制。
店鋪管理者越聽越激動,干脆就拜服下去,說道:“武子,皂石定然稟告主人。”
皂不是氏或姓,意思就是他奉命管理這里。
石則是他的名字。
呂武一聽就笑了,他已經知道這個年代什么都匱乏,并且干什么都要看身份。
他想小打小鬧當然可以隨意,想要真正干出點樣子的話,小貴族自己當發明家很危險。
最恰當的做法,是找根大腿來抱。
呂家依附于魏氏,卻沒有足夠的資格直接找有魏氏血脈的人,需要迂回那么一下下。
呂武怎么都有個貴族的身份,不虞成為一個工具人,只是分多分少而已。
他先要抱住魏氏這條大腿,再來看看魏氏的胃口會有多大。
取決于魏氏的選擇,他再決定將“搬運工”發揮到什么程度。
他們來呂城當然是打鐵鍋,另外呂武還想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沒想到一來就碰上聰明人。
現在,看的就是魏氏有沒有從中看到呂武的價值(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