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有法子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有法子了
梔子依舊低頭不語。對江雅,她實在沒甚么可說的,好在江夫人也沒打算再講。不一陣,便到了最為熱鬧的東街,江夫人道:“成都府不愧為一府府城,寬街高樓、人來人往,比江陵熱鬧數倍不止。”說罷,又覺的江陵再差,也是自己的家,在那有房有地有產業,而成都府雖繁華,卻是連一間茅屋都無,還住在兒子媳婦出錢賃來的屋子里,吃穿一應用度皆需問兒子媳婦伸手,原本的好興致轉瞬即逝,神情間盡是無奈。
梔子并未察覺江夫人的異樣,聞言笑著給江夫人講解起沿途的店鋪來,走至一間綢緞莊跟前,梔子笑道:“這間鋪子看著綢緞品種齊全,咱們進去瞧瞧,看可有要買的。”
江夫人收起心中愁緒。抬腳走進鋪中,兩人挑選一時,梔子不好自己拿主意,就問江夫人。
江夫人見梔子還如從前一樣,事事以她為先,并未因靠她養活而慢待,心頭好受了一點,將挑好的三匹云錦推開,吩咐伙計從中丈量出夠做兩身衣服的料子,轉頭與梔子道:“云錦二兩銀子一匹,只給老太爺老夫人做罷,咱們的,一人做一身普通緞子的,再做一身竹布的,替換著穿就是。”
梔子心底早就打算買普通綢緞,因著江夫人在一路,才提出買云錦,江夫人說不買,倒正合了她的心意,也未堅持,道:“多謝夫人體諒。”
江夫人嗔怪似的看了她一眼,吩咐伙計裁布。
買罷布,梔子想江夫人頭一次上街,就沒直接往家走,而是在街上慢悠悠的逛起來。
夏歡抱著布料,雙手不得空,眼睛卻沒閑著。遠遠看見胡仲倫與德三,忙喊住梔子:“少奶奶,胡老爺跟胡少爺在前面。”
她嗓門大,這一喊,不僅梔子與江夫人聽見了,就是胡仲倫跟德三也聽了個大概,循聲往這邊看過來,江夫人與梔子戴著帷帽認不出,但夏歡他們卻是一眼就看見了,父子倆對視一眼,迎了上來。
德三與胡仲倫都是一式一樣的短打扮,各自手中拎了一根扁擔,扁擔一頭系著一圈粗粗的麻繩,江夫人不解,但梔子在成都府住了大半年,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典型的背包客妝扮。背包客顧名思義,就是專為行人背負重物為生的人,這些人賺的氣力錢,累死累活,一天下來也只能混個肚子圓。
梔子吃驚的道:“德三叔。你們這是做甚么?”
德三笑道:“初來成都府,不知做甚么營生好,特地討教了一番,才曉得替人拎包袱也能賺錢,就買了一套行頭出來討活了。”
江夫人連猜帶蒙,也明白了幾分,道:“胡老爺,你年紀也不小,怎好做替人拎包的活?先回去歇著,咱們再另想辦法就是。”
德三一輩子住在鄉下,下氣力掙錢在他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看梔子與江夫人都帶著驚訝,倒以為自己的行為落了通判大人的面子,不免有些不安,拿眼睛去看日漸出息的胡仲倫。
胡仲倫與江夫人施了一禮,道:“謝夫人關心,不過這也是權益之計,等我想出旁的營生,自然就放手不再做。”
梔子了解胡家父子的脾性,知他們不是能閑在家中等人施舍的人,便道:“做背包客賺錢倒是在其次,主要是走街串巷,很快便能熟悉成都府,只要熟悉起來,另謀生計也能便宜不少。”
胡家父子連連稱是,江夫人再怎么不解,也是人家家事,與她不相干,就說了幾句套話。不再多言。
站在街上講話,多有不便,梔子囑咐幾句,匆匆別過了胡家父子,送江夫人回古井巷,再領著夏歡去蘭家和胡家送衣料,兩家住在與古井巷相鄰的東風巷,賃房子的時候,為著好照應,兩家的房子隔得不遠。
先去的是胡家,夏歡拍門,果子很快便來應門,開門見是梔子,忙將人讓進院中,又要去煮茶。
夏歡很有眼色,將衣料放在院中一張木凳上,道:“有奴婢在,哪需二姑奶奶動手?二姑奶奶只需告訴奴婢茶放在哪里便是。”
果子扶著腰,也未堅持,講出茶罐所在,就與梔子閑話起來。
梔子留意院中的井臺邊放著一盆浸了水的臟衣服,便拉起果子的手看,果然見她的指腹發白。一看就是在水中浸泡過的模樣,頓時眼中酸澀,道:“你有身孕,怎么不知顧惜自己?這樣重的一桶水你也敢去拎?要是有個閃失,可怎么辦?”
果子縮回手,笑道:“姐姐放心,我曉得輕重,這水是家里的那個出門時打的,我只坐著洗兩件衣服,并未做重活,不礙的。”
梔子回想自己懷孕時一家人圍著轉的情景。越發覺替果子難受,道:“就是洗衣服也不成,回頭我買一個小丫頭送來,專門洗衣做飯,萬事不讓你沾手,你只管好好養胎。”
果子心中暖暖的,可還是不同意,道:“家里那個與公公雖說已經出門覓活,可單靠體力,也賺不了幾個錢,勉強能維持生計就不錯了,再添一口人,就得再添一雙筷子,我在家清閑了,倒讓他們在外更辛苦。姐姐心疼我,我曉得,只是姐姐卻忘了,我從小就做慣這些事的,身子沒那么金貴。”
梔子教她說動,覺的此時買人的確不妥,倒不是因添一口人吃飯,而是老太爺幾人都曉得胡家來成都府時身無分文,來了沒兩日就買了個小丫頭,銀錢從何而來?一猜便知是她貼補的。老太爺江夫人許不會說甚么,可老夫人并江老爺就不一定,到時講出不好聽的,倒讓果子生閑氣。
想了想,道:“罷了,為替你省一口飯食,就不買丫頭,我每日使秋樂來給你做雜事,只一點,她飯菜做得不好,只怕還要你自己下廚。”
果子還欲拒絕,梔子按住她的手,翻撿出衣料來讓她挑選,一點也沒給她講話的機會:“你看看喜歡甚么色。我好拿回去給你裁剪。”她原本是來送衣料,但她想起孕婦因怕傷眼而不宜做針線,臨時改了主意,預備拿回家做好送過來。
果子無奈,只得丟開方才的話題,撿出兩截藕色的竹布,道:“我家的那個嫌長衫做活不便,早上已去買了兩身短衣布褲,不消做衣裳,倒是腹中這個,應該做幾件小衣裳備著。”
梔子難得與她爭辯,也就不再讓她選,只將她選出的兩截布留與她打發時間,恰巧夏歡端了茶盞出來,就讓夏歡去將余下的衣服洗了,待她洗完,梔子又才抱著衣料去讓吳氏挑選。她去時,吳氏正在院子里洗器具,因有涂媽媽在,一切都還井然有序。
出門時,涂媽媽送她,梔子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猜出她又是為金寶進學的事情憂心,感動之后,笑道:“請先生一月要幾兩銀子的花銷,沒有進項,我實在不敢拿出來,但我會讓相公仔細打聽,務必找一個德行學問都不錯的先生附館。”
涂媽媽將一顆心放回腹中,仿佛感激梔子似的,再三讓梔子放心,保證盡心服侍吳氏和金寶,聽得梔子又是一陣唏噓。
回到家中,梔子喚來趙大元兩口子和秋樂,將幾人新的差事吩咐下去,然后攤開賬冊,一面做賬,一面發愁:光節省實在不是辦法,得盡快添進項才是。
晚上江白圭歸家,進門就道:“娘子,我今日出門,看見妹夫了,他扛著一袋米,我以為他買米,一問之下,才知他替旁人抗的。”
梔子起身拿了家常衣裳與他替換,道:“我與夫人出門買衣料,也看見他了。”她看了江白圭身上的官服一眼,又問,“雇他那人看見你與他搭話,有何反應?”
江白圭聞言,不禁苦笑:“那人見我身著官服,愣了許久才想起跪下磕頭,我讓刑書吏將他拉起來,他又去搶妹夫肩上的米袋,稱不知妹夫與我的關系,不然不敢勞動妹夫云云,讓妹夫好不尷尬,僵持之下,只得將米袋還給那人了,那人又掏出一把銅錢與妹夫,妹夫說甚么都不肯要,哎——說起來,我今日與妹夫打招呼,倒是毀了他的生意。”
梔子微微點了點頭:“這也怪不著別人,若放在從前,我也不能理解,通判大人的妹夫怎會做背包客這樣的苦營生。”
江白圭點了點頭,待換好衣服,才道:“娘子,我看妹夫做背包客也賺不了幾個錢,不如你出一點本錢,讓妹夫做一門生意罷。”
梔子一臉疑惑,問:“你不是說過,朝廷官員不得經商么?”
江白圭道:“朝廷命官的確不準經商,更不準在屬地置產,但并未講過其親戚也不準經商。”
自己怎么就沒想到!梔子豁然開朗,頓時覺得前途一片光明,她忍不住跳到江白圭身邊,抱住他,在他臉上叭了一口:“得你提醒,我立馬就想出了法子,咱們可以讓妹夫出面開鋪子,然后各占分子!”
江白圭撫了一把梔子方才親過的地方,意猶未盡,非要梔子再來一下,梔子心頭歡喜,一點也不扭捏,一連叭了好幾口,樂的江白圭嘿嘿直笑,笑過,遲疑著道:“開鋪子之事咱們還是不摻和其中了罷?”
梔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么,又覺的做生意低賤,配不上你通判大人的身份了?”
江白圭并未著惱,道:“我從前不知生活疾苦,才會說那樣的話,娘子怎好隨時拿來取笑?”頓了頓,又道,“鐘知府一向嚴正,若是此時讓他知曉,我怕他會在評語上如實記錄,雖別處官吏大多都借著仆人的名頭在外開鋪子,但只要不過明,大家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沒處可查,可若是白紙黑字落在我的評語上,吏部又會認真拿它當回事,只怕我的仕途也就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