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克凡和鄭成功合作,打通上海到兩廣之間的貿易路線,把東南沿海的海運貿易做大做強,對雙方都是雙贏的結果。鄭成功一定要獨占日本市場,在東南亞和南亞就要做出一定讓步,和日本相比,東南亞和南亞還不是一個成熟的市場,但是未來前景卻更加廣闊,畢竟東南亞可以連接中東、非洲和歐洲等地,日本后面卻只有荒蕪的西伯利亞。
(鄭氏海商集團的主要貿易對象就是日本,而且形成了壟斷,清初順治朝為了打擊鄭成功,一度實行遷海令,反而更加強了這種壟斷地位,鄭氏集團運往日本的貨物主要是絲綢、棉紡織品,瓷器、糖、筆墨紙硯等等,從日本購買的商品主要是銅、鉛等廉價的礦物資源。)
“倭國可做的買賣很多,大木若是有意,我可以再給你提供一些火器運到日本發售,光是寧鎮之戰里繳獲的三千多支火銃,一百多尊火炮,最少也可以賣他十幾萬銀子。”汪克凡笑道:“這個買賣可以細水長流的一直做下去,我們湖廣所產的鳥銃極為精良,以之作戰無往不利,大木不妨做一回黑心奸商,一支鳥銃賣他五六十兩銀子,咱們兩家都發一回橫財。”
世界上最賺錢的買賣除了黃賭毒之外,大概就數軍火生意了,日本戰國時代剛剛結束。各地大名仍然保持著很強的性,藩國之間經常互相征戰,地方上并不太平。對各種先進武器的需求量很大,不惜重金求購……隨著楚軍大規模的換裝燧發槍。老式的鳥銃都要被淘汰,衡陽兵工廠卻仍然有生產老式鳥銃的能力,一刀切全部砍掉太浪費了,不如另外尋找銷路。
“這個生意不錯,你那三千支繳獲的鳥銃我都要了,全賣到日本去,價格上不會讓云臺吃虧的……嗯,湖廣產的新式鳥銃就不宜賣給旁人。全都賣給我好了,有多少我要多少,哪怕五千支我也吃得下!”
鄭成功的水師所向無敵,陸師的戰斗力卻拿不出手,寧鎮會戰的結果對鄭成功造成了很大的刺激,決心效仿楚軍編練一支新軍……楚軍的新式鳥銃性能優良,穩定可靠,在遍布山區的福建正好可以發揮威力,至于更先進的燧發槍就不用想了,汪克凡根本不賣。
除了軍火生意。楚勛集團和鄭氏集團還有很多生意可以合作,從合作開發上海向外擴展,互通有無。用水運商船把南方各省聯系起來,未來的前景不可限量,汪克凡和鄭成功興致勃勃,越聊越投機,漸漸勾畫出一幅東方大航海時代的宏偉藍圖。
和滿清控制下的北方沿海各省,鄭氏集團也在做著走私生意,這一塊屬于灰色地帶,利潤豐厚卻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汪克凡也不直接插手。而是提供貨源,賺取其中一部分利潤就行了……景德鎮的瓷器。江南的棉紡織品和絲綢,湖廣生產的各種消費品等等。都可以由鄭成功向北方大量傾銷。滿清入關之后,幾十萬旗人紛紛仿效漢人的生活方式,追求奢侈和享受,這個錢不賺白不賺。
除了賺錢之外,汪克凡和鄭成功聯手,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利用經濟手段打壓魯王政權。魯王政權的財政來源多半也依賴海貿生意,楚勛集團和鄭氏集團聯合起來進行封鎖,他們以后的日子肯定一天比一天難過,不用汪克凡一兵一卒,早晚自己會坐到談判桌的前面。
兩個人的話題越扯越遠,漸漸說到了臺灣,說到了馬尼拉和印度,汪克凡甚至說起了美洲和澳洲大陸,對當地的風土人情如數家珍,鄭成功也聽得津津有味。
美洲和澳洲太遠了,沒有開發的價值,不過是海外奇談罷了,兩個人最后又把話題拉了回來,討論如何消滅施福的水師……在汪克凡提出的宏偉計劃中,要用長江航行和沿海航線把南方各省連成一片,要實現這個計劃,就要消滅施福的清軍水師,徹底控制長江航道。
“施福當年是家父麾下的大將,和我多少有些香火情,最好能設法將其招降。哦,施瑯不是在云臺軍中么?施福算起來是他的族叔,云臺也可以試一試的。”鄭成功不愿和施福硬拼,更希望收編這支水師,以擴充實力。
“該打還是要打的,不把施福打疼打殘,他就一直心存僥幸,就算有意歸順大木,也免不了來來回回的討價還價,耽擱時間。”汪克凡輕輕嘆口氣,說道:“西南變故陡生,廣西戰局勢如危卵,我軍若在江南耽擱太久,萬一桂林有失,難免釀成大禍。”
對于永王朱慈煥這件事,汪克凡和鄭成功的立場是一致的。汪克凡難以容忍湖廣后院起火,鄭成功身上打著深深的隆武系烙印,雖然原因各不相同,兩個人卻都站在隆武帝這一邊。
“話是這么說,但是長江萬里,施福若是極力避戰,我的海船可無法追到湖廣荊江。”鄭成功還是有些顧慮,再一次提起施瑯,試探道:“施瑯現在湖廣么?讓他試一試吧,或許他們叔侄間好說話,可以招降施福。”
“哎,長江萬里是不錯,但咱們兩家合兵,就能把他堵住。至于招降的事情嘛,就全都交給大木吧。呵呵,我今天就是和大木談買賣來了,做買賣講究公平交易,童叟無欺,我要的是長江水道,施福所部若肯歸降,都由大木處置好了。”汪克凡再一次做出讓步,打消鄭成功的顧慮。
“那好,既然云臺心意已決,我自然會鼎力相助。”
見到汪克凡明確做出承諾。鄭成功忍不住露出開心的笑容,楚軍的實力太強,他和汪克凡合作的時候總覺得不安全。萬一打敗施福之后,汪克凡搶先下手招降施福這支水師。到時候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確定要打這一仗后,兩個人又接著討論相關的作戰方案,商量出一個大致梗概后,鄭成功又投桃報李,主動邀請楚軍渡過長江,和鄭家軍一起汛守揚州府等地,以確保長江航道的安全……鄭成功知道自己的陸師不行。現在雖然占據了大半個揚州府,清軍如果大舉南下卻肯定守不住,干脆分給楚軍一些地盤,大家利益共享,壓力均擔。
汪克凡爽朗笑道:“好啊!我正準備渡江北伐,有大木相助一定事半功倍。”
鄭成功微微一愣:“云臺近日就要北伐么?這七手八腳的,怎么忙得過來?我以為應當先安內以尊王,尊王才能攘夷,這半年內不宜向滿清啟釁。”
廣西戰局前途叵測,湖廣也得分兵駐守。汪克凡還要打九江府,打杭州府,打鎮江府。打施福的水師……哪有余力發起北伐?鄭成功一番好意,奉勸汪克凡攘外必先安內。
“如今的局勢就如同鼠斗穴中,虎逸柙外,哪怕桂林被西軍占了,我也不會給清虜留下喘息的機會。”汪克凡對鄭成功拱手抱拳,鄭重說道:“我想請大木幫個忙,一起上疏勸諫陛下離開桂林,暫避西軍鋒芒,如何?”
“這是臣子的本分,何必要云臺懇請?你放心好了,我今晚就寫好奏折。煩請云臺一并送往桂林。”鄭成功先把上疏的事情答應下來,又問起楚軍北伐的計劃:“楚軍雖然驍勇善戰。卻終歸只有十萬兵馬,眼下這個局面。能抽調多少兵馬渡江北伐?若是派的兵少了,恐怕會敗在孔有德、譚泰的手下。”
“敗上一次兩次的恐怕難免,嘿嘿,我打算超過諸葛武侯,來他個六次北伐,七次北伐,拉著韃子一直死纏爛打下去。”
火槍兵培養周期很短,極端情況下只要訓練幾天就能上戰場,每支火槍的成本不過十多兩銀子,加上鎧甲也遠遠比不上價值昂貴的騎兵。汪克凡準備海爆火槍兵,和清軍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南方不產戰馬,汪克凡沒有克制八旗兵的必勝手段,只能和他們拼消耗。要知道騎兵的機動性是最強的,你就算把楚軍的長槍陣和火槍射擊練到天下無敵,短腿的步兵也追不上四條腿的八旗兵……汪克凡準備用流水線的方式組建新軍,接連不斷的發起北伐,消耗清軍的戰爭資源,以守為攻,保證江南三省的安全,楚軍主力則趁機掃平長江沿線,應對西軍的挑釁,一步步穩定后方。
占領了天下最富庶的江南,擁有億萬漢人無窮無盡的兵源,這是汪克凡現在最大的兩個優勢,一定要發揮到極限……
經過積極準備,半個月后,鄭成功首先開始行動,調集四百多艘大小戰船,溯江而上,一路緩緩逼近安慶府。
鄭家水師的超級戰船過于龐大,不便駛入長江中游,都留在鎮江繼續轟擊城墻,這次出征的主力戰艦是福建造的三桅炮船,主桅桿高達四丈,船長二十丈,吃水深二丈,自甲板以下有五層船艙,船尾還設有三重舵樓,船上配有紅衣大炮八門,千斤佛郎機四十門。
伴隨主力戰艦一同出征的,還有大批運載補給的沙船,偵察、驅逐用的蜈蚣船(排槳快船),船體矮小卻在兩頭架分別架設一門大口徑火炮的“龍熕船”等等。旗艦上飄揚著鄭成功的帥旗,借助東南季風,艦隊揚帆溯江而上,沿途每逢清軍的江防陣地,就一定要停下來將其擊毀。
見到鄭成功來勢洶洶,施福不敢迎戰,主動撤離小孤山水師營寨,甩下安慶府的屯布兒,向九江府一帶退卻。屯布兒氣急敗壞,手下的一支小小的艦隊沒處躲沒處藏,就守在安慶府附近的長江江邊,拼死與鄭家水師一戰。
江面上炮聲隆隆,屯布兒的水師自知無幸,把所有的炮彈都拼命的打了出去,十幾艘戰船的小艦隊,一時之間竟然打出了大型艦隊的氣勢,鄭家水師見他們勢如拼命,就放緩前進速度,靜觀待變……打了沒一會兒,清軍水師的炮彈明顯不多了,就毅然決然地發起決死沖鋒,朝著鄭家水師沖了過去。
眼看敵艦越來越近,鄭家水師卻一炮不發,甚至還保持著先前航行的船體姿態,根本沒有開炮迎戰的意思,清軍水師正在莫名其妙,卻見鄭成功的旗艦上升起一面黑旗,緊接著所有的三桅主力戰船一起向前駛來,筆直地對著清軍艦隊。
硬撞!
這些三桅戰船屬于重型福船,噸位巨大,船體結實,船頭還有專門用來撞擊敵艦的撞角,突然滿帆全力沖鋒之下,像車碾蟑螂一樣把清軍戰船軋入江底……鄭家水師一炮未發,全殲安慶府的清軍水師,隨即進占小孤山水師營寨,切斷了九江府和安慶府之間的水路聯系。
與此同時,湖廣楚軍陸師發起進攻,從崇陽縣、岳州府和幕府山出兵,奪取了長江南岸的興國州,為楚軍水師搶下了一個立腳點,楚軍水師隨即順江而下,在興國州境內的馬口鎮駐守,堵住了施福退往武昌府的道路。
施福這個時候也發現自己變成了甕中之鱉,除了背后的九江府清軍,再沒有任何依靠,好在九江也是長江重鎮,江北營寨有大量的堅固炮臺,施福覺得自己還可以堅持下去,再一次趕走了鄭成功派來的使者……
千里之外的江南,汪克凡下令,對鎮江和杭州發起總攻。
這兩座城市被楚軍圍困了兩個月,糧食雖然夠吃,卻被困在明軍腹地內,前途暗淡,士氣盡喪,再被圍上幾個月的話,不用楚軍來打,肯定就有綠營兵獻城投降。
但是汪克凡已經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