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本事啊,我讓你去學著帶兵,你卻和當兵的打架,以為自己是小孩嗎?”到底是自己的親弟弟,見汪克斌的模樣狼狽,汪克凡強壓著怒氣,訓斥道:“所謂愛兵如,若不能厚待士卒,將來為將為帥,如何服眾?你身為上官,不能存著和下屬爭功逞強的心思……”
“四哥,我知道錯了,您怎么罰我都行,就是別把我調離火槍隊,眼看就要攻打衡陽,我不想這個時候離開。”在汪克凡的面前,汪克斌變得非常老實,規規矩矩地承認錯誤,但他的膽到底比別人大些,還在為自己求情。
“怎么,不想走嗎?如果你只是想爭一口氣,證明自己是個好兵,我看沒這個必要。”汪克凡欲擒故縱,就著話頭說道:“如今千頭萬緒,用人的地方很多,既然你不適應軍旅生活,不如調到后方做些政務,郴州府和永州府剛剛收復,你去做個知縣,將來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汪克斌這下嚇得不輕,連忙跪下求饒:“四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這次是我莽撞,只要別把我趕走,將來絕不會再犯。”
“莽撞?!真的是莽撞這么簡單嗎?”汪克凡突然提高聲音,嚴厲地訓斥道:“身為軍官最忌諱處事不公,大牯牛執行命令有什么錯?落了你的面就捅到馬蜂窩,嗬,你好大的威風呀!一言不合就拳腳相向,致人重傷,和那些兵痞有什么不同……”
一會兒唱紅臉,一會兒唱白臉,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汪克凡都不會費這么大的力氣,有現成的軍規條例在那里擱著,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但是。汪克斌的情況卻很特殊,兄弟關系倒在其次,關鍵是汪克凡對他寄予厚望,管教起來就更加嚴厲,把他臭罵了一通后,汪克凡說道:“想要留下也可以,但得按軍規條例處置。這樣吧。隊副你就不要干了,去火槍隊當個普通士兵,好好鍛煉一下,還有,斗毆傷人要先關三天禁閉,如果朱華珪的傷勢嚴重。還要追加懲處。”
關三天禁閉?那還怎么趕得上衡陽之戰!汪克斌苦苦求情,卻沒有任何用處,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掉了。
程問走了進來,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年輕人總是心高氣傲,軍門的處置太嚴厲了些。”
汪克凡淡淡說道:“響鼓更得用重錘,這小身上的毛病不少。不去掉難堪重用。”
“若是軍門下手太重,把好好的一面鼓捶破了怎么辦?”
“他要是連這點挫折都受不住,將來更經不起風吹雨打,又有什么可惜的,再者說先做人,再做事,把他放到下面磨練磨練,對他總有好處……”
汪克凡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命人把王奕叫來,通知對這起斗毆事件的處理決定。大牯牛無過,吳老兵有功,朱華珪雖有小錯,但受傷嚴重不予處罰,只有汪克斌被免去隊副的職務,下放到吳老兵的那個什當兵。
“對他要嚴格管理。決不能姑息縱容,要是再惹出什么麻煩,連你王奕也沒好果吃。”汪克凡像觀音一樣,給了王奕一個緊箍咒。又囑咐道:“朱華珪的身份特殊,一定要給他好好治傷,要是心里還有怨氣,就讓他來找我。”
“這怕是不妥吧,他們兩個剛剛打了一架,再放到一個什,別又打起來了。”王奕覺得有些頭疼,手下的士兵來頭一個比一個大,隊伍不好帶呀!
“怎么,你自己的兵都管不住嗎?他們誰敢鬧事,就按軍法處置,萬事有我給你撐腰!”
如果汪克斌選擇逃避,汪克凡雖然會感到失望,但出于兄弟之情,還是會給他安排一個不錯的出路。令他稍覺欣慰的是,汪克斌選擇了面對自己的錯誤,承受相應的懲罰,既然是這樣,就讓他和朱華珪、大牯牛、吳老兵等人融為一體,才能真正解開這個結。
汪克斌闖禍之后,知道肯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所以對丟官早有思想準備,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丟官只是暫時的,只要自己表現過關,很快就會重新提拔重用。
唯一讓他不爽的,就是要蹲三天禁閉,很可能趕不上攻打衡陽的戰斗了。
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意料,經過三天的煎熬,汪克斌走出禁閉室后,發現軍營里雖然在緊張備戰,卻并沒有開始攻打衡陽……
汪克凡率部從東南方向大舉來襲,西側的寶慶府也落入明軍手,何騰蛟、陳友龍和忠貞營幾路大軍齊頭并進,號稱能堅守半年以上的衡陽突然變得岌岌可危,耿仲明連忙派人到長沙府和岳州府求援,同時抽調部隊到各個關隘封堵攔截明軍,準備拼死抵抗。
不料明軍突然發生內杠,陳友龍所部被何騰蛟擊潰,忠貞營發現情況異常后,行動也變得謹慎起來,耿仲明的側翼壓力驟減,終于可以騰出手來全力對付楚軍。
在耿仲明看來,楚軍行動較快,孤軍深入,和其他的明軍已經脫節,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差主動出擊,將明軍各個擊破……戰機難得,按照預先制定的戰略方針,耿仲明決定出城野戰,把主力部隊調集到草橋一帶,和明軍針鋒相對,惡戰一觸即發。
放棄堅城不守,主動出城迎戰,其的優劣很難量化評價,但從打破楚軍的進攻節奏來說,耿仲明的確成功了。汪克凡把主力部隊擺在后面,讓戰斗力稍差的吉安營在前面開路,就是為了集力量在城下決戰,清軍突然迎了上來,突前的吉安營就顯得有些單薄,汪克凡連忙命令吉安營停止前進,等待后續部隊跟進。
雙方調兵遣將,不斷集結兵力,圍繞草橋一帶展開,在蒸水兩岸形成對峙,就像兩個拳擊手緊緊抱在一起,誰都無法輕易脫身,明清兩軍劍拔弩張,在草橋進行決戰的態勢已經非常明顯。
這個時候,雙方的援兵都正在趕來。
清軍方面,帖兆榮和汪猛雖然攻占衡山,破壞了沿岸的湘江碼頭,但是清軍仗著水師優勢,還是能把部隊送到衡陽,只是路上要耽擱一些時間,后勤補給的安全也無法保證。
明軍方面,何騰蛟擊潰陳友龍,平定寶慶府后,立刻積極投身到爭搶地盤的行列,派郝搖旗和王進才進兵衡州府,曹志建和盧鼎襲擾長沙府,除了少量部隊駐守寶慶府外,幾乎是主力全出。
與此同時,他又以湖廣總督的名義接連發出幾道命令,讓其他的明軍給他讓路,命令忠貞營調頭西進,收復湘西的永順宣慰司等山區地帶,命令汪克凡原地待命,等待他的部隊趕到,再一起發起總攻。
李過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只象征性地派了一支小部隊西進,主力卻繼續向東進軍,湖北暫時無法收復,忠貞營也需要更多的地盤,來養活二十萬大軍。
總的來說,清軍援兵的速度較快,但兵力相對較少,明軍援兵的兵力則比較多,但彼此之間并不團結,而且他們大多要走陸路,速度相對要慢一些。
速戰速決,對清軍更為有利!
在投降滿清的三順王,孔有德頗具帶頭大哥的風采,尚可喜則狡詐多計,耿仲明卻是個相對的直性,更像一個純粹的武將。
因為純粹,所以專業,耿仲明打仗還是很有一套的,他一步步地調整部署,依托蒸水河把部隊展開,擺開了一副進攻態勢,只等長沙府的援兵一到就發起反攻。
這是堂堂正正的戰法,沒有花招計策可以破解,清軍的兵力相對集,又占據地利以逸待勞,不怕楚軍提起發起強攻。
攻不上去,按理說就該考慮轉移撤退,但明清兩軍現在犬牙交錯糾纏在一起,想要平安撤走并不簡單,況且如此一來必然前功盡棄,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收復衡陽。
金聲桓反正之后,滿清視之為心腹大患,唯恐金聲桓順長江而下,攻打糧倉加錢袋的江南地區,所以反應非常迅速。五月下旬,攝政王多爾袞派正黃旗滿洲固山額真譚泰為征南大將軍,從北京趕赴江西,會同江南兵馬征討金聲桓。
江西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如果金聲桓被打敗,明軍的反攻就會被遏止,戰局重新轉入被動,所以無論如何,汪克凡都必須盡快解決湖南戰事,前往江西救援金聲桓。
草橋,成了明清兩軍矚目的焦點,耿仲明打算在這里一舉擊敗楚軍,瓦解湖南明軍的攻勢,汪克凡則計劃在這里消滅清軍的機動兵力,為收復長沙府和岳州府掃清障礙。
到底鹿死誰手,只能通過實戰做出裁決!
指揮作戰之余,汪克凡抽出時間,給隆武帝連上了三份奏章,要錢!要糧!要權!湖廣會戰已經到了翻牌比大小的時候,結果如何將直接決定整個南明的形勢,隆武帝希望盡量削弱何騰蛟的勢力,讓朝廷直接控制湖廣,當然也得出一把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