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歌

第二十三章 太平道

聽了陸云的話,保叔奇怪問道:“既然已經得手,公子為何不趕緊離開?”

“那樣,他們就知道,玉璽被我拿走了。”陸云笑道:“所以我又追了一路,看看能不能再坑她一把。雖然過程出乎意料,但結果還不賴……”

“確實完美!”保叔重重點頭,開心道:“公子得了東西,那女子卻擔了嫌疑,還暴露了身份!現在夏侯閥八成以為,我們也是太平道的人吧!哈哈!”他越說越高興,撫掌笑道:“太平道,妙!妙!太平道肯定不屑于解釋清楚,反正夏侯閥也奈何不了他們!”

“叔,你想的太美了……”陸云卻沒那么樂觀,他不相信那些門閥巨頭,會如此輕易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不過這些話,沒必要說給保叔。一邊趕路,一邊換個話題問道:“為何看到那……魯班翼,他們就會認出是太平道?”

“魯班翼乃是魯班門為當年北朝東齊所制,”保叔為陸云講解道:“當時東齊皇帝異想天開,幻想讓自己的士兵飛天遁地,便命魯班門制作飛翼。魯班門制作了一百種各式各樣的裝具,東齊皇帝命死囚使用這些裝置,從皇宮最高處跳下來,最后只有一人平安落地。而那人所用的裝具便是魯班翼了。”

“既然已經研制成功,為何魯班翼又銷聲匿跡?”陸云不解問道。

“一是太貴,據說生產一副魯班翼要耗黃金千兩。二是用處不大,只能從高處往下滑翔而已,并不能真正飛起。”保叔說道:“所以東齊皇帝失去興趣,沒有下令生產。僅存的那副魯班翼,收在皇宮中成了玩物。后來東齊被高祖所滅,當時還是太平道舵主的孫元朗,趁機率教徒劫掠宮中,搶走了天下唯一的魯班翼。”

“怪不得……”陸云明白了,為何夏侯閥的人,一眼就認出是太平道的人。

“魯班翼真正揚名天下,其實是在孫元朗手中,他憑此物數次逃脫險境……”保叔有些悠然神往道:“后來他晉升天階,才不再需要這東西……”

“這么說,那女子八成是孫元朗的嫡傳了?”陸云抓住重點,阻止保叔繼續講古。

“那是自然。”保叔深以為然,說完又恨恨道:“夏侯閥果然早有篡位之心,只要我們將這件事散播出去,就不信那狗皇帝連這都能忍!”

“不用我們操心。”陸云卻篤定道:“太平道肯定會這么干的!”

女子的馬車在官道上走了一天,傍晚時入義興城。這里是揚州義興郡的郡治所在,官兵守備頗嚴,但看到那馬車,問都不問便直接放行。

馬車入城到了郡守府,看門的官差趕緊打開府門,放馬車入內。

院中,郡守夫婦含笑看著丫鬟扶女子下了馬車。她仿佛弱不禁風,淺淺的福了福,柔柔問安道:“父親,母親,女兒回來了……”這下連聲音都與從前判若兩人了。

“好好。”郡守夫婦老懷甚慰道:“外面風大,趕緊進屋。”

丫鬟便扶著她緩緩進了房間。

進屋之前,這一家人還并無異常。可房門一關,郡守夫婦竟匍匐于地,誠惶誠恐道:“屬下拜見圣女,圣女萬福金安。”

“免禮平身。”圣女大人那張清秀的臉上,浮現出圣潔的光輝,她的聲音仿佛能撫平人心一般,哪怕說著毫不相干的話題,依然讓周遭眾人感到無比幸福。“我師傅到了嗎?”

“道宗剛到,正在靜室打坐。”郡守千恩萬謝起身,頓一頓又小聲道:“左護法也來了。”

“嗯……”圣女點點頭,便丟下眾人,到后院的靜室與師尊相見。

靜室中,除了三個蒲團一爐香,便再無它物。兩名道士相對盤膝打坐,圣女進來也沒有睜眼。

圣女無聲無息坐在下首的蒲團上,也閉目調息起來。

過了許久,年長一些的道士悠悠開口道:“知道夏侯閥的目的了?”

“知道。”圣女點頭,便將事情的始末,簡單講給二人知道。她的語氣十分平靜,仿佛在說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傳國玉璽?!”聽她說到傳國玉璽,那道士驚叫起來。另一個道士也猛然睜開雙眼,正是太平道掌教孫元朗!

十年歲月并未在孫元朗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還是當初那樣劍眉星目,面容清絕,三縷長須飄飄若仙。

但還驚喜完,旋即又聽她說到,唾手可得的傳國玉璽被人搶走。那老道臉色登時烏黑一片,怒道:“你太操之過急了!為什么不等我們到了再動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圣女淡淡道:“何況,護法真的認為,你和師傅能把玉璽,從夏侯閥手中硬搶過來?”

“那也比你擅自動手把握大!”老道有些著惱,轉向孫元朗,悶聲道:“道宗,圣女肆意妄為,壞我大事,你看該如何處置?!”

孫元朗雖然一臉惋惜,卻并未動怒。他微微一笑,對老道溫聲道:“師兄息怒。若非盈袖察覺到夏侯閥的陰謀,也不會有今日此局。玉璽乃是天道圣物,豈是輕易可得?非人之過,實乃機緣不到。”

“道宗,你就袒護她吧!”老道乃是太平道左護法澹臺北斗,有天階的實力,原本在教中地位僅次于孫元朗。但這一二年,孫元朗宣稱眼前這個女弟子,乃是太平圣女轉世,將來要建立人道樂土為太平女皇。一下子就讓這小丫頭成了教徒眼中,堪比教主的存在。

更可恨的是,這小丫頭也以圣女自居,根本不把自己這個天階護法放在眼里。是以澹臺北斗早就滿腹怨氣,找到機會就跟她過不去。“這次她沒捉到狐貍,反惹了一身騷,朝廷和夏侯閥肯定要對我們窮追猛打了!”

“無所謂,他們絞殺我們多少年,太平道不還是太平道?”孫元朗不以為意的笑道:“何況,我和師兄的看法恰恰相反,這是我們改善局面,大展拳腳的天賜良機!”

“哦?”澹臺北斗愣了一下。“道宗何出此言?”

“盈袖,”孫元朗卻看向圣女道:“你確定夏侯閥認準了玉璽被你搶走?”

“是。”圣女點點頭,雙目閃過一絲惱火道:“除非那小子被他們抓住,或者他不打自招!但應該都不可能……”

“如此甚好!”孫元朗這才轉向老道,緩緩吩咐道:“師兄,你將消息散布出去,就說太平道拿到了玉璽!”頓一頓,他又對一臉呆滯的澹臺北斗說了句:“然后,再暗中給皇甫家,夏侯家,還有那六家傳個話,只要他們愿意出價,一切都好商量……”

“啊!”老道這才恍然,一拍大腿道:“他們本來就貌合神離,要是知道夏侯閥圖謀玉璽,肯定會徹底撕破臉!哪顧得上對付咱們?”頓一頓,又興奮不已道:“皇帝想要玉璽,夏侯閥也想要玉璽!還有那六家,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咱們肯把玉璽讓出,巴結咱們還來不及,誰還敢得罪咱們?”

“不錯。”孫元朗頷首微笑。

“可是……”老道突然想到個關鍵的問題,怒視著圣女道:“咱們把玉璽弄丟了!”

“那不重要。”孫元朗捻須一笑道:“只要他們相信在我們手里就足夠了。”

“我會找到的。”這時圣女沉聲道:“雖然不確定。但我感覺,搶到玉璽之人,就是那日刺殺夏侯雷的人!”

“哦?”澹臺北斗驚喜道:“這倒是條線索!”

“而行刺夏侯雷的那人,”圣女沒理會他,接著說道:“功法似乎與《太平經》同出一脈。”

澹臺北斗不以為意道:“那倒不稀奇,他用的是哪門功法?”《太平經》乃太平道立教之本,共十部一百四十二卷,包羅萬象、博大精深!僅修煉的法門便有七八十種之多!且太平道信徒無數、有教無類,不知多少人學到過上頭的功法,又流傳出去。

圣女便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捏了個印訣,與陸云那日在船上的姿勢一模一樣,如同親見。

“這是……”澹臺北斗有些傻眼,他竟然不認識這印訣。便轉頭望向孫元朗,心說這位太平道五百年來的第一天才,肯定能說出個一二來。

誰知孫元朗居然也搖頭道:“我也沒見過。”

“圣女認錯了吧?”澹臺北斗有些不悅道:“這分明不是《太平經》上的功夫!”

“這就奇怪了……”圣女秀眉微蹙道:“可那人打出這印訣時,就是《太平經》上‘元氣守道、乃生萬物’的意蘊!”

“是么?”孫元朗不禁皺眉苦思起來,良久方想到一種可能道:“莫非出自被奪走的癸卷?”癸卷乃《太平經》最后一卷,也是《太平經》中的至高寶典,向來只有太平道教主可以拜讀。

可惜二十年前,上任教主被皇甫氏所害,癸卷也被皇甫氏奪走,就連孫元朗也沒見過。

但這個猜想實在匪夷所思,就連他自己也不信,搖頭笑道:“不可能的。這些年,我已經通過玄朝宗師,把癸卷上的功法補全了。除了那門無人能修煉的太上洞玄功……”

“那門功法早就隨著乾明皇后葬身火場了……”澹臺北斗也笑起來,揶揄圣女道:“看來,確實是你錯了。”

圣女低頭不再說話,但眼中的疑惑卻沒有消失……

“無論如何,”這時孫元朗收住話題,沉聲下令道:“都要在白猿社之前找到那個人!”

“遵命!”圣女和左護法肅容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