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門被狠狠砸上,香取敦子臉色鐵青地走進休息室,什么話都沒說,緊緊咬著牙,捂著臉坐在了沙發上,根本沒有一絲女人的模樣。
她身側,坐了五個神色比她更差的男子,看到她進來,滿臉欲言又止的神色,卻什么話都不敢說。
“香取執事……”房間里靜得可怕,過了幾分鐘,才有一位男子嘶啞著聲音說道:“外,外面還好吧?”
香取敦子睜開了眼睛,眼睛里一片紅色,冷聲道:“好?還好?你從哪里得出來的還好兩個字!”
她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一放過一個人,最后才說:“丸通百貨……東北電力……野村控股……伊藤忠商貿……”
“聽著……各位……”她一字一句地說:“別奢望有人救我們……咱們當初選擇了放棄秦皇朝,誰能想到他會直接升任執事?京瓷來人了嗎?沒有!他們一個人都沒有派來!”
“那我們怎么辦!”丸通百貨的人,是一位肥胖的中年男子,聽到這句話差點叫了出來:“稻盛閣下就這么放任我們?我們……我們本身就比不過秦皇朝!現在對方更是加入了組織!這,這要我們怎么辦!”
一句話說了好幾個怎么辦,他的心已經完全慌了。
“放任?”香取敦子冷笑道:“稻盛閣下何曾說過要為我們做什么!別人說的很清楚,當初給我們選擇!是繼續和秦皇朝合作還是和京瓷合作!哪方的利益大,前途大,我們選哪方!”
“最后……最后……”她的嘴唇都在發抖,顫聲道:“我們選了京瓷……”
這句話,她說出口幾乎已經無力。誰能想到?誰能想到這種結局!
秦皇朝和京瓷,還需要比?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在日本經濟危機風雨飄搖中,一個蘋果漲到了三百日元,這種物價平時敢想?人工費,這費那費全部都在上漲,原材料卻在暴跌,無數公司破產,昔日盟友,今日骨冢。他們選擇京瓷沒有任何錯誤啊
如今的事實是……錯了,大錯特錯,京瓷那位老怪物的目光從來沒在他們身上停留過。上層一聲令下,所有執事觀禮,京瓷根本不來人,放任他們愛生生,愛死死,他們必須親自面對這位新晉上任的共濟會執事!
京瓷有膽子不來,畢竟稻盛和夫聲名赫赫,但是他們呢?
他們也敢?
他們也敢對上層說不?
他們也敢對一位新晉破格提拔的執事說不?
萬般悔恨,一舉沖上了香取敦子心頭,她痛苦地閉上眼,不禁回想起當日秦遠峰和她見面時,湯淺電池和創世紀的完美聯姻。
如今……已經是昨日黃花,因為自己的一個錯誤選擇,現在,到了他們該買單的時候了。
“咚咚咚……”就在所有人提心吊膽的時候,房門忽然敲響,一位服務員推門進來:“各位尊敬的閣下,秦先生的入會儀式即將開始,還請移步大廳。”
門再次被關上,但是每個人的臉色都無比難看。
還是來了……今天他們到來就等著現在,做了一切的心理準備,到了現在,卻發現仍然七上八下。
“香取女士……”一位中年人咬牙道:“如果……還請您為我們美言幾句。執事,我們可得罪不起啊……”
“是啊,您和秦皇朝好歹有一年多近兩年的親密合作。我們……我們和秦董都沒有見過幾次面啊……”
香取敦子無聲苦笑。
美言?
那誰為她美言?
最好的搭檔,當初的天作之合,創世紀配送電池,多么美滿的業界佳話?
但是越是堅固的盟友,這種背叛才越叫人刻骨銘心。
而且,僅僅是為了稻盛和夫的一句話,他們就屁顛屁顛地上了一條自以為是的大船,沒想到,這個利息被收得如此之快!
她幾乎是看著地面走到了大廳中,這里,已經是人來人往,兩百來號人聚集這個兩層大廳,全部是共濟會亞洲執事及執事以下精銳,他們溫文爾雅,他們笑臉相向。但是她非常清楚……一旦這位還未露面的信任執事說出他們解約的事情,在座兩百多位笑容可掬的執事一定會變成兩百多位冷面羅剎。
“看看她的臉色……”樸向宇一直關注著香取敦子,輕聲對李在海笑道:“如此蒼白……簡直如同到了世界末日一樣……新任會員要立威,他們就是再好不過的羔羊……”
“但是這位秦董恐怕不會在這里立威吧?”李在海臉上笑容不變,目光看著場中,嘴唇輕輕翻動著:“現在不少公司和湯淺等幾家公司都有業務,他動不了湯淺,就無威可立。”
樸向宇沒有答話,瞇著眼睛,帶著一抹笑容看了很久,才用手里的酒杯對著某一位方位指了指:“看到那個有些謝頂的中年人了嗎?對……胸口帶著白色禮花的那個……”
李在海疑惑地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則傳說……”樸向宇仿佛在品味,話語很淡,卻充滿了肯定:“1938年……三星最初建立的時候,正是二戰時期……”
“那時候的三星,舉步維艱,卻得到了一個莫名財團的扶持,給了三星第一筆資金。”他笑了笑:“雖然報紙上說,是政府,但是當時政府什么情況,日軍已經大肆入侵……這筆資金,參雜了太多復雜的東西……”
李在海的目光倏然警惕了起來:“日本財團?”
樸向宇沒有回答,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這個中年人,在三星七十年代,從日本引進技術的時候,我見過好幾次……每一次都出現在談判的關鍵時刻……那時候,他大概三十來歲……”
他轉頭看著李在海:“你想想,三星最初爆發的七十年代,冰箱,電子這些,是找誰過的專利?”
“東芝,索尼,松下。”他嘆了口氣:“這三家……它們屬于誰,好好回憶回憶吧……”
李在海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是說……”
“我什么都沒說。”樸向宇目光再次轉過去,看著那位中年人:“我只知道,他擔任司庫一職!已經七年!名為土屋平三郎,除了這個名字,我按照找人調查了整整兩年都沒有一點結果。”
“那是真正的沒有結果,就如同石沉大海,周圍全是線索,而所有線索就如同海水,最后都不構成線索。”
司庫!
李在海臉色都微微變了,看著土屋平三郎,再不發一語。
他心中異常復雜,自己入會,根本沒什么儀式,生怕沒人來丟了面子,干脆不舉辦,其實這是很多人的想法。現在卻有一位司庫親臨現場為這個中國人做教父!
而且……一位中級領導親臨現場,這就是要點名告訴現場所有人,今天的事情,我來主持,秦先生說了,我只要不開口,誰都不能反駁!
什么人能讓一位司庫做教父?
什么人能讓一位司庫親臨現場?一個下三層最高一層的新人?
“那是土屋平三郎……”三菱重工,八乙女的臉色終于完全鄭重了起來,收斂了所有笑容,遙遙舉杯,和對方隔空晃了一下,土屋善意地抬了抬眉。
三井,三菱,兩大財團,他知道得要比在場所有人多得多。
住友財團這些后輩財團沒法了解的事,三菱這個并不比三井晚的同輩知道更深的內幕。
他更隱約風聞,亞洲真正說一不二的人,不在三菱。
“看樣子……有事情要發生啊……”他瞇了瞇眼睛,不動聲色地繼續談笑起來。
“土屋……”住友銀行的一位執事,悄悄別過了目光,雖然不清楚真相,但是他知道對方明面上的身份。
司庫,這兩個字足以說明一切。
“是土屋閣下啊……”幾間隱蔽的房間內,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看樣子……這位秦董確實如同調查,不是什么菩薩心腸……今天就是他收利息的時候了……”
“還特意派來了土屋壓場子……呵呵呵……恐怕這次因為稻盛閣下和秦皇朝解約的公司,全都得傻眼了吧……現在日本,可是經濟危機中哪……”
沒有人注意到,現場的談笑聲在一瞬間小了那么一點點,隨即又恢復自然。只有最提心吊膽的那幾個人,才感受到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壓迫。
香取敦子緊緊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拳頭都捏的發紅。
背在身后的手,在祈求,在禱告,祈求京瓷現在有人在現場。祈求和他們有關的合伙人不要拋棄他們。最祈求的是……那位即將露面的秦董放他們一馬。
睜開眼的時候,她雙眼,已經映照出了場中那個純白色的身影。
高挑,自信,一如她見他的當年。
“各位尊敬的先生,女士。大家好。”秦遠峰穿著那身很讓他滿意的阿瑪尼,微微鞠了一躬,用流利的英語說道:“我是秦皇朝的董事長,創始人,秦遠峰。”
全場兩百多人,掌聲雷動。
“非常高興能得到大家的認同。今天大家能破例來到這里,我很高興。”
他的目光,若有若無看向人群,不知道有沒有看到,香取敦子等五個人,心中全都是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