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先生,你難道只滿足做一個漫畫家,不想全日本出名?”秦遠峰笑吟吟地端著茶杯,感受著溫水傳遞過來的熱度,問道。
井上雄彥滿臉苦笑,過了很久才嘆了口氣:“是,我只滿足于做一個漫畫家。秦社長……您別誘惑我了……”
秦遠峰站了起來,坐了這么久,他的腿也有點麻了,笑著和對方握了握手:“我很高興。”
井上雄彥莫名其妙地看著對方進了自己的房間。他不知道秦遠峰說的高興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剛才他如果點頭,絕對得不到這份作品,換來的會是另一份極為嚴苛的合約。或許,秦遠峰會有親手湮滅掉灌籃高手的可能。
點頭與搖頭,這部傳世名作,很可能就會消失在無形之中。
他高興的,是對方的品質,這些人,都不是公司老人,越是重要位置,越是要經過層層考量,如果不是對“顏”的了解極深,還關系到“一眼風情”“中庸之美”這兩個日后著名的游戲心理學課題,他不會親自試探井上雄彥。
對方的人品并沒有讓他失望,看樣子,再經過幾款游戲的磨合,可以考慮給對方……長期合約。
他在井上雄彥這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本來打算挑一挑,結果進入民俗街,就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過來。
“這個怎么樣?”井上雄彥拿起一把扇子:“這是臨摹大師的枯山水畫作,很有日本風味呢。”
“大了點。”秦遠峰看了好幾次,他在想象花浮影拿著扇子悠閑地扇起來的情景,不過這把扇子對于女人來說,確實有點大了。
更重要的是,拿著扇子做示范的,是一位穿著和服,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白/粉,眉毛都修掉,畫成兩個圓點,嘴唇也是一個圓點的,詭異的,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年齡的日本女子。
井上雄彥非常有興趣地品味著,秦遠峰將這個女人換成花浮影,頓時就沒有買扇子的了。
“秦社長……”井上雄彥無奈地放下扇子:“一上午你都挑了十幾家了,還沒有決定好。你到底要送給誰啊?說出來我也好考慮一下啊。”
秦遠峰長嘆:“送給一個剛吵過架的女人。”
“吵過架還送她?這是你的女朋友?”
“對!”秦遠峰毫不知廉恥地回答。
井上雄彥眼睛轉了轉:“其實,如果不知道送啥好,那我建議你送送日本傳統的八大玩具。”
“八大玩具?”秦遠峰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這個簡單。”井上雄彥笑道:“這八大玩具,在日本恐怕無人不知。劍玉,押繪羽子板,人偶,花牌,獨樂,風箏,御守玉,玻璃彈珠。這是最能代表日本的玩具了!”
秦遠峰當機立斷,立刻讓井上雄彥帶他去看看,結果一看,差點沒背過氣去。
所謂劍玉,就是日漫中長期出現的,一個錘子上面頂著個球的東西。押繪羽子板……另外一種樣式的羽毛球拍,風箏不用說了,和中國的沒有兩樣。最讓他蛋疼的,就是獨樂。
這尼瑪不是陀螺嗎?!
但是這些東西小歸小,根據后世的泡妞指示來看,往往這些小東西更能讓女人開心。
女人,除了像貓,還像一種生物。
當然,是西方世界中的龍。
對于財富,金光閃閃的東西,以及新奇的小玩意從來都樂此不疲,她們可以為跑個一百米氣喘吁吁,但是同樣可以為了逛商場拉上男友跑上五千米。
同時,兩者都是性情難以琢磨。
他精挑細選了好久,這才選定了幾個制作非常精美的陀螺……不,獨樂。劍玉,人偶,另外購置了一個相當精美的禮盒,將九樣東西仔仔細細地放了進去。
井上雄彥終于說了句實話:“秦社長,我覺得您現在非常像挎著食盒的狼外婆,正要去誘拐小紅帽。”
“你不懂,這叫情趣。”秦遠峰義正詞嚴地回答。
他上飛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等到了香港,卻已經是晚上十二點過了。
兩天,三次六小時以上的飛機,還有一次十幾個小時,已經磨光來了他所有的精力,當他邁著疲憊的步伐走出候機廳時,感覺人都快散架了。
ces上的斗智斗勇,腦力運動太傷神,看著外面漫天燈火,熙攘人群,心中那種孤獨感再次蔓延了上來。
獨在異鄉為異客,這是穿越者才能體會的悲哀。
長安雖好,終非久留之地。
他卻不得不停留在這里,體會著另一份人生。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這大概是英雄大勝之后最想看到的場景。
他提了提手中的盒子,笑了笑,也許,自己以后也不需要一個人,多一分眷戀,多一分牽掛,也總好過自己日后要面對那些恐怖的巨頭,獨身奮戰要好一些。
至少……會多一分依戀。
“阿峰。”就在這時候,他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一聲輕輕的聲音。
啟德機場,此刻燈火輝煌,無數誘人正從機場中川流不息地進進出出,而他轉頭的一剎那,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他一眼就看到了大廳外那個俏麗的身影。
黑色的夜幕下,忽然多出了一抹亮色。
花浮影穿著一身素白的連衣裙,沒有一點修飾,頭發也只是柔柔順順地披在肩膀上,就像一灘幽靜的湖水,流淌在茂密的鋼鐵森林中。
纖纖玉立,望橋上春花桃紅。
他的目光,正好迎上了對方的目光,就這么平靜地交接了。
和想象中的不同,這種場景,他居然沒有激動,而是平靜地有些異常。他忽然感覺,這就像丈夫回到家之后,妻子在旁邊幫他接東西,笑著說“回來了啊”這樣的場景。
“你怎么來了。”他走到對方身邊,笑著問。
“聽公司的人說你昨天回來,結果又有事去了日本。大和小姐晚飯的時候告訴我你從日本起飛,我算著大概是這個時間,就準備來接一下。”花浮影淺笑著說。
沒有提起上次吵架,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追究的事情,交往,或者追求的過程中,不吵架不正常,過了也就過了,僅此而已。
“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忘記什么。”她笑道:“某些人太不守信用,不過我覺得你忽然轉回日本,這次大概沒忘吧?”
“差點就忘了。”秦遠峰摸著后腦勺,有些尷尬地笑道:“美國太忙,剛到香港,馬上想了起來,這不跑日本去再買一次嗎?你不介意吧?我可是挑了一天。”
花浮影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回應,反而問道:“沒叫車來接你?不累?”
有些像朋友的談話,秦遠峰卻并不在意,感情嘛,是需要培養的,對方能在這里等到他回來,已經是一個質的飛躍了。至于等了多久,對方根本沒想提,他也沒想問。
而花浮影也沒有問他帶了什么,女人有時候很奇怪,口口聲聲要什么,也許只是要的那種感覺。
知道他帶了,她就知足了。
“沒有,太晚了,懶得叫。”秦遠峰看著她,心中有種想牽牽手的感覺,忍了好久才忍下來:“我們打車回去?你能回學校嗎?”
“不用擔心。”
說完這句,兩個人都有點沉默了。
開始的話說完,有的是過了確實是過了,卻不等于吵架那種尷尬不復存在,兩人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
“上次……不好意思……是我耍小性子了……”許久,花浮影才笑了笑,看起來是道歉,實際上沒多少誠意。
女人嘛,耍小性子是她的專利,而且不需要申請。
“沒事。”剛說完,秦遠峰就笑著開口,指了指自己背著的箱子:“帶了點小東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兩人就這么聊著天,一路悠悠閑閑地走著,更像兩個許久的朋友。
“我送你回去。”許久,秦遠峰才盡興地說。
聊天,也許和感情無關,但是聊得很暢快,他也要考慮對方,畢竟現在是88年,沒那么開放。
“不用了。”花浮影笑道:“我現在住校,剛開學不久,學校里人來人往的。你怎么送我回去?被同學看到我還好不好意思了?”
秦遠峰油嘴滑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說是你男……”
花浮影一記眼刀射了過來。
“……就說你一起張大的朋友……”
“不用了。”花浮影微微皺眉:“還是算了,被看到了不好。”
“大小姐,這是香港,不是大陸。”
“我說不好就不好!”
得,秦遠峰聳了聳肩,認栽,女人一旦用這種口氣說話,那么下面的話都是她對的了。
不過,要讓剛過來不久的對方立刻改變思維方式,也不大可能。
“好,那我能來看你嗎?”秦遠峰提了提箱子:“你的東西還放我這里呢。”
花浮影笑著點了點頭,忽然說:“其實,你也沒變。”
“從小,你搶了我的東西,我一生氣,你就乖乖還回來。”
還有這一茬?!
笑笑鬧鬧中,他親自把花浮影送上了車,走的時候她把箱子拿走了。
站在涼爽得泌人心脾的夜風中,秦遠峰拿出一根煙,沒點,放到嘴邊的時候卻呵呵笑了起來。
人的感情,很難表述,也是最難理解的一部分,很多時候上一刻還打生打死的敵人,下一刻就成了握手言歡的好友。花浮影的態度,軟化了很多,或者其實這才是她本來的性格。
秦遠峰特意跑回日本去買東西,她沒有道謝,也沒有立刻問是什么,反而是問他累不累。
她并不太在意東西,如同大和撫子所說,她在意的是感覺。
“真是個涼快的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