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平安京。
圣誕節,平安京的景致和東京并無二致,高大的圣誕樹,四處張燈結彩。然而,這里作為日本歷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更多了一些民俗氣氛。
金閣寺,這座在日本大名鼎鼎的寺廟門前,兩排撐著紅色油紙傘,穿著白色和服,帶著高帽的禮儀官,整整齊齊地魚列左右。懸掛在寺廟上,書寫著日文的特色燈籠徹夜長明,一串古舊的銅質風鈴在夜風中飄散出叮當的聲響。一名穿著和服的老人,帶著一副普通的粗框眼鏡,合十做完禱告后,靜靜地將一炷香放到了寺廟前的香爐上。
這位老人身材不高,臉上已經爬上了歲月的痕跡,看起來如此普通。但是,圣誕節的金閣寺,卻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一個人。
以及他身后多達六七名的保鏢,還有兩位看起來斯文有禮的青年男子。
“荒川君……”老人出神地看了一會兒近在眼前的金閣寺,卻并沒有進去,而是用一種平和的聲音開了口“你可知,我為何要平安夜來金閣寺?”
“不知。”被叫做荒川的男子恭敬地說。
老人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而是嘆了口氣說“因為每年的圣誕節,都是電子游戲一次井噴式的爆發。”
他嚴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看似微笑的表情,朝著廟里的雕像彎了彎腰“可笑啊……漸漸的……我都不喜歡新年了……”
沒有人敢答話,老人似乎也沒有指望有人接,而是默默地站在寺廟前,恍然地吹著夜風。
許久,他才再次開了口“世嘉今年業績不錯?”
“是。”荒川這才開了口“他們有一款游戲月銷量四千萬,而且僅僅推出了一個月。”
“不是游戲,是玩具。”老者糾正道“這才是讓我最擔心的,世嘉如果一直走高冷的高精尖路子,我不擔心。”
“但是某一天他放下身段,就會成為本公司的勁敵。”
“查一下。”老者干枯的手再次拈起了一炷香,平穩地點燃“這個玩具是哪個公司為它制/作的。拉攏到我們公司來。”
“岳父……”荒川的聲音有點遲疑“這種成績,世嘉恐怕會大力拉攏的。”
“我說,你做。”老者轉過身來,平靜地看著他,聲音不大,卻沒有絲毫容人拒絕的余地“我要的是結果,不是聽你的抱怨。”
“另外,圣誕節銷/售小組都讓他們滾吧。一群廢物,被世嘉的業績壓下去,留他們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荒川眉頭微皺,咬牙說“這可是各名第三方都有參與的……”
老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愿意,就讓他們都滾。”
“本公司不需要不聽話的孩子。”
“是……”荒川實鼻孔里透露出一聲粗重的呼吸,無奈地回答,想了想又問“那么……為世嘉制/作游戲的公司?我們需不需要一些優惠政策?”
“優惠?”老者看白癡一樣看著他,從寬大的袖子中抽出一把折扇,輕輕拍到他的頭頂上“荒川君,我非常失望。”
“以我們的招牌,什么時候需要去討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第三方?”
“你的懦弱,瞻前顧后,讓我非常的不滿意。本公司的招牌,就是你和這個公司談條件的籌碼。我想你應該明白怎么運用。”
荒川暗嘆了一口氣,從認識老人開始,他就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意思。
“去吧。”老者似乎在說一件東西,而不是人“如果他們否定,你知道該怎么做。”
要怎么做,荒川現在還并不太清楚,他清楚的是,當第二天下午他找到對方時,對方已經全部離開了日本。
圣誕節第二日晚上,秦皇朝所有人都回到了香港。
飛機上,看著窗外,飛機下方一片燈火輝煌的東京,所有人都感覺恍若隔世。
圣誕夜,盡管只有一天,也足夠他們銘刻心底。
“學長,你在看什么?”鐘晗看著秦遠峰問。
“沒什么。”秦遠峰收回了目光,在無人看到的地方使勁握了握拳頭,無比堅定地說“下次我們來的時候,絕不會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中。”
“我,要自己掌握我們的命運。”他的目光淡淡地從下方璀璨的東京掃過“而不是等待著別人的宣判!”
幾個小時后,飛機很快降落在了赤鱲角機場,秦遠峰笑道“大家先休息一下,明天下午來公司集合,我給大家說點事情。”
每個人的臉色都非常興奮,他們幾乎都不用猜,都能模糊知道秦遠峰要說什么。
“秦總,是不是要招人?”好胖興奮地說“買一棟樓怎么樣?咱們公司現在太不像個公司了!”
“秦總,招幾個原畫吧?”徐黎殊也一臉激動“我一個人畫實在太累了!”
秦遠峰似笑非笑地看著眾人“我說你們啊,我都還沒說什么事,你們一個二個都猜得不行了。休息去吧,明天再說。我還有點事,你們先走。”
“還用猜嗎?這么大一筆錢,公司難道不發展?還窩在科技大?”他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激動地喊了出來。
“對啊!租一間……不!買一層大大的寫字樓!”“招上百把號人,成立各個專項小組!就像世嘉,像任天堂那樣!”
“等等!不對啊!”好胖參雜其中說了半天,忽然驚訝地看著他“你真的是峰哥?這時侯你不應該和我開玩笑嗎?怎么發現你這幾天都異常嚴肅?吃錯藥了?”
秦遠峰聽到他們的藍圖,心中也難免波動了一下。
八千萬美元啊,這可以讓公司騰飛的一筆資金,他一定要好好運用。
不過,他并不打算現在說。
他豎起中指笑道“老子沒吃藥,滾!”
一群人這才笑著離開,秦遠峰看到他們離開的身影,這才收斂了笑容,嚴肅了起來。
他想散步。
不知為何,他很想散步,甚至打算從機場走回科技大。
雖然這不可能。
好胖不愧是和他四年的基友,很敏銳就發現了自己的變化。
從他知道這件事源自自己一個判斷失誤以后,他想了很多很多。
人,很多時候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成熟起來,可能是閱歷的積累,可能是某件事的觸動。
這件事,是他的積累,也是一個契機。
他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重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心中有一抹莫名的煩躁。
“這就是成熟的代價?”他笑著點了一根煙,靠在機場的護欄上。身后的夜空,不時能聽到飛揚而起的飛機轟鳴,凌冽的冬日寒風把他的發型吹亂,他卻毫不在意。
“其實啊……是孤獨了……”良久,他才把煙丟到地下踩滅,喃喃地說。
這是他想了很久才得到的答案。
應該就是孤獨了……也許就是孤獨了……
好胖和他很好不錯,自己公司發展得很好也不錯,但是身在異鄉為異客,父母親朋離自己十萬八千里遠,這種感覺,隨著秦皇朝一步步邁出而變得越來越劇烈。
在香港,他連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親朋都沒有。
成功之后的寂寞,激/情之后的空虛,總是讓人心如貓抓。
癢癢的,麻麻的,卻怎么樣都夠不著。
他心里現在就跟十幾只貓抓著一樣,癢得厲害,又不知道根源在哪,只能推到孤獨上。
1987年東,這時候還沒有手機,沒有網絡,秦遠峰在香港的赤鱲角機場,靜靜地站了一個多小時。
當心里的煩躁漸漸平復下去之后,他忽然很想說話。
他笑了笑,看了看表,現在已經十二點過,誰陪他聊天?
他不想和其他人聊天,說實話,好胖就算和他再好,但是是和這個身體好,和他自己并沒有關系。
一句話,他對香港沒有歸屬感,每成功一步,都讓這種淡漠的疏離加深了一絲。
翻了翻電話本,他目光卻停在了一個名字上,再也挪不開眼。
王組賢。
她?秦遠峰看著看著卻笑了起來。
雖然和他并不算多親近,但是自己這種心情對方體會得更深,尤其,算起來兩家還有那么八竿子能打的著的遠親關系。
表親就不是親了?
他幾乎都沒考慮,就往電話亭走去。
而且,他甚至拿起電話的一瞬間,就肯定對方肯定會出來。
這算不算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撥電話的時候,他忽然涌起這個荒唐的想法。
電話足足響了五聲,才被接起來,一個慵懶而帶著埋怨的女聲,在那一邊幽然響起。
“誰啊?”
秦遠峰憋著笑“你猜?”
電話里沉默了一下,過了幾秒,才聽到王組賢的聲音笑了起來“原來是ROMEO先生,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秦遠峰正要開口,自己卻愣了愣。
什么事?
聊天不可以?
但是剛才覺得理直氣壯,怎么現在忽然感覺就這么半夜三更給別人打電話有點不太好呢?
最關鍵的是,他忽然覺得沒什么好說的了。
很奇怪,忽然想聊天,拿起來卻發覺沒話說,或者說是……他不知道要說什么。
“沒事……就是告訴你一聲,剛回來,順便補一句圣誕快樂了。”
“……你不會現在告訴我這件事吧?”
“……”秦遠峰沉默了一會兒,王組賢的聲音試探著問“是發生了什么事嗎?我覺得你興致好像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