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活著,就都開始學會見人下菜碟,工作中更是如此,尤其在面對領導的時候,投其所好,無論是做事方式還是做事方向,讓領導滿意都比讓群眾滿意要重要得多。每兩個看言情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注冊過可°樂°小°說°網的賬號。
可如今的段有為可以說是領導中的奇葩,無欲無求,只求做好事是很好的出發點,不過底下人不可能跟著你這么無欲無求,當他們發現領導屬于傻干型的,只圖干活兒,不為領導自己爭利益,就更別提為屬下著想了。
外加時局不甚明朗,恐怕也沒人敢追段有為追的太死。
如果是群體打雞血萬眾一心的狀態下,拆遷這種破事兒根本提不到臺面上來,范昕瑞和王碩肯定玩兒命辦妥了,如今他們就是不打算玩兒命,才準備往上提給領導,反正對王碩來說,干得好干得不好也都一樣,段有為不可能給他什么,基建方面的領導才應該是他效力的主要方向。
張逸夫手下人還好辦些,經過了大半年的磨合,隊伍也享受過勝利的成果,張逸夫還把控得住,隨著將來籌建處的進一步壯大,各種關系戶涌入,像段有為這么耿直,隊伍就真難帶了。
人多了,不是靠一雙眼睛就盯得住的,現在的人可沒段有為早先主導工程的年代那么單純了。
籌建處需要一套合理的評估制度與工作匯報機制來解決這件事,既然領導不是耍手腕的人,那一切就公事公辦,看成績,看賣力程度來衡量。
“這樣,小范你再想想辦法,往下壓一壓。”張逸夫思量過后說道,“我心里的底線是50萬,這個價碼再跟上面提,上面也更容易接受。另外錢的事情不是部里專門搞的么,還有規劃院把關?嘗試聯系他們想想辦法。看看有沒有辦法讓內蒙、呼市的領導施壓。”
“張處長,找他們沒用,具體事宜,早就轉交給內蒙局做了。”范昕瑞撓了撓下巴道。“50萬,我明白了,再想想辦法吧。”
“嗯,別再拖了。”王碩迷糊了半天終于說話了,“節后就要進行施工準備工作。建設施工用地、生活區,大型機械進場,不能因為這事兒耽誤了。”
“沒事,不怕。”張逸夫擺手道,“根據你說的位置,那個小倉庫所處的地方并不干擾前期施工,咱們施工咱們的,不動那幾百平方米就可以了,倒是可以把糞池建在倉庫旁邊,不著急慢慢來。”
“這……”范昕瑞與王碩面面相覷。
王碩隨即猶豫道:“跟地區政府合作不易。我們是相伴相生的關系,誰也不領導誰,這么搞,最好不要打破一直以來的合作。”
“那也得看是誰先玩臟的吧?北漠的規劃上釘釘子,他們真嫌事兒不夠大。”張逸夫沖范昕瑞吩咐道,“你去找下段處長,匯報一下,讓段處長跟上面也確定能不能再撥50萬,然后再回內蒙談,咱們隨時聯系。”
范昕瑞尷尬看了眼王碩。而后點了點頭。
隨后,王碩拉著范昕瑞來樓道抽煙,語氣并不怎么好:“還是年輕干部,太想當然了。”
“呵呵……”范昕瑞尷尬賠笑。
“在我們那兒這種事都是怎么解決的你知道么?”
范昕瑞不假思索道:“領導出面。過去喝頓大酒,認識認識,將來賣個方便。”
“對,對,看來你們那兒也是這樣。”王碩無奈一笑,“這幫小地方的領導最要面子。你得有個領導出面才說得過去,現在咱們巴局長不就是內蒙過來的,讓局長牽線聯系內蒙局的領導,好好喝一頓不就完事兒了,張逸夫怎么就不懂這一點,還傻干。”
范昕瑞又是尷尬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您這不有主意么,那倒是提啊。
王碩偏偏就不提,就按張逸夫的意思走:“一會兒你去找段處長,就按張處長說的來,你就說是請示過張處長,他給的解決方案,就當我不知道。”
“明白。”范昕瑞沒得選,他只能是王碩這一邊的人,基層打拼多年的他再清楚不過,領導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你把事情都料理好了,領導也不會念你的好,必須是特別嚴重緊急的事,你突然跳出來解決,這才顯出能耐,現在在王碩的思想里,最好就是讓張逸夫把這事兒攪黃了,領導頂不住求自己想辦法,然后三下五除二,一頓酒了事,這就有能耐了。
這恐怕就是張逸夫在官場上最大的不足,不懂得喝酒混事,你永遠正面上,公事公辦,肯定有不吃你這一套的人,這會兒軟一點來頓大酒,往往更有效果,尤其那邊縣政府的人,跟他們聊國家大事聊不清楚,就得喝,喝著喝著就有共同語言了,這種陳腐過氣的酒場思維,也許就是張逸夫的短板所在了。
然而張逸夫是真的沒考慮到這一重,就像獅子不會在乎屁股上的蒼蠅一樣,根本想都沒想這么無聊的事情,他在想的是另一套解決方案。
這次縣政府之所以敢來這套,恐怕就是因為接到的各種文件,都是電力部的公章,很明顯這是一個純粹電力部主導的事情,跟他們沒什么利益往來,他才有膽子搞。
換成國務院的文件,他還有這個膽兒么?
三溪幾十個縣的人,幾十萬人,該遷還不都遷了。
總之,識相就見好就收,大家誰都別再耽誤時間,還要獅子大開口,有辦法治他。
換個更殘酷的角度來看,國家對于“強拆”這件事,始終處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狀態,為了經濟發展,適度的強拆當權者不會為難你,畢竟你也是為了干事,除非你一邊強拆伙同流氓進行,一邊吃了人家該拿的拆遷款,玩過頭了,這會兒才會有人來干你。
作為電力部門,想吃拆遷款也吃不到的,強拆的話,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輿論影響,不要讓這件事宣揚出去,給領導和組織添麻煩。
余下幾天,張逸夫沒再催促老段下決斷,精力都放在了施工準備上,王碩初來華北局,跟各單位都不熟,自然需要一個人引薦溝通,張逸夫這方面也算大方,領著王碩去設計院、電建公司等一一拜訪,溝通工作,大方地讓出了這部分資源。
即便在開工之前,準備工作量也是巨大的。
首先就是要考察廠址,即便是前期經千挑萬選的廠址,作為籌建處,依然需要確定水文地質條件的細節,土地礦化程度、地下水深度、特征、對混凝土腐蝕性等等。這次北漠的選址比較正常,稍微偏硬一點點,地層分為三大層,第一層是松散的粉土、粉砂,厚度較小;第二層是中等密度的粉砂,中壓縮性,非常適用于天然地基的基礎持力層;第三層是厚度達100米的粘土和粗砂,雖然會加大施工難度,卻是相當穩定的結構。
綜合而言地質條件相當完美,地震烈度也符合標準。
下面就是把這些參數分享出去,讓各單位起早準備,保證不要掉鏈子,具體時間安排還只是個囫圇,畢竟籌建處這邊工程管理計劃還在做,那又是另一個大工程了,少說上百頁,這活兒特別可怕且繁雜,因此后來會有專門的工程管理公司來做,外包出去搞得服服帖帖,現在卻只能靠籌建處這個草臺班子聯合協調各單位了。
次周一上午,張逸夫請了半天假,他也知道這么忙的時候不該請假,但那邊也沒得選,換賈天蕓來,也不敢放岳云鶴的鴿子。
這事兒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地方,就是終于又要面對夏雪了。
辦入學手續的場面,比張逸夫想象的更可怕,因為與他同行的是那位人間極品馬老師,以及夏雪,張逸夫從未感覺寒風如此凜冽過,三人一路到招生辦教務處等地交資料填表走流程,幾乎一言不發。
最過分的是馬老師穿了一身熱情似火且土得掉渣的大紅羽絨服,本來身著黑風衣的張逸夫和小白羽絨服的夏雪走在一起還勉強能看,現在這個構成變得特別詭異。
張逸夫實在忍不了,在這個過程中伺機問道:“怎么樣,什么時候去三溪報到?”
“過完節吧。”夏雪也有一搭無一搭地反問道,“你什么時候去北漠?”
“我這兒還早,毛病多著呢。”張逸夫沒話找話,“那天我碰著道行了,他好像打算春節前后結婚,準備去喜宴吧。”
“應該不用,部里不興這一套,發圈喜糖就可以了。”
“覺悟真是高,那好歹咱們聚一下吧,叫上郝帥。”
“嗯。”
一句“嗯”過后,張逸夫實在不知道怎么接話了,聊天真難啊。
也罷,雙方關系的維系本身也依賴著精神上的共鳴與思想上的碰撞,沒有這個碰撞激情了,也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了,她父親跟母親過了一輩子,夏濟民依然能對夫人如此薄涼,搞不好夏雪也玩這套。
想到曾經的丈母娘,張逸夫忽然相當心疼。
“你媽給我的毛衣……”
“拿著吧。”夏雪點頭道,“你還回來,才是傷害她。”
“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