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感與電抗互補度越大,就越容易產生電氣諧振,專業的說法會引發負阻尼現象,簡單的說法就是共振,每個中學物理老師在講共振的時候都會舉一個例子——一隊士兵經過一座堅固的橋,正常走過去,步伐不統一,沒任何危險,可他們要閑著蛋疼列隊踏正步過去,每個人的每只腳都以相同的頻率作用于可憐的橋體,如果這個頻率正巧與橋體的固有振蕩頻率相同,那么可怕的共振就發生了,橋體將會承受數倍于之前的壓力,甚至可能會坍塌。…≦,
電氣諧振就是一個復雜版的共振,貫穿于整個系統,直接振到發電機,當電氣諧振頻率與汽輪發電機大軸中某個機械扭振的頻率達到互補條件,次同步諧振就此產生,這數百公里中積蓄的被抵消能量,就會突然找到一個突破口,瘋狂地發泄在這根可憐的大軸上,這將是對發電機毀滅性的打擊,相當于把人類的脊椎骨擰成麻花。
北漠將來動輒數億元的超臨界機組,誰敢讓他背負擰成麻花的危險?
尤其在我國,大家升官發財,都求個穩,迄今為止只在110kv330kv輸電線路中,以很低的補償度試過水,面對500kv的超高壓輸電網,面對60萬千瓦的超臨界機組,就算岳云鶴敢了,其它人就敢嗎?
一題三問,經歷過如此復雜的思考過程,張逸夫才將將回答了兩問,前面老師此時咳了一聲,從座位上起來,朗然道:“收卷了,都停筆吧。”
這句話基本是扯淡的。沒半個人停筆,這份卷子人類不可能做得完,包括張逸夫。
最關鍵的第三問,他還是一片空白,再抬頭看,收卷老師走到這里大概也只需要30秒而已。
30秒的時間。聊出抑制次同步振蕩的有效方法,闡述一段歷經10年的論證?
方法很多,有效的卻很少,高效的幾乎只有一種。
30秒的時間,夠寫出這唯一的一種了吧……
可這種不經過論證的結論,意義又何在?
最終張逸夫默默提筆,寫下了一行簡單質樸的話。
這要通過一代人的研究,實踐,失敗與成功來得出。而非一介學生的一紙空談。
是不是太浮夸裝逼了點?
在這樣的糾結中,張逸夫還是搶在卷子被收走之前,寫上了阻塞濾波器與次同步振蕩保護裝置,反正結論就是這樣,我給你了,這道題是你出得太沒道理,也別怪我答的沒道理了。
卷子收走,每個人都像打了一仗一樣。
身后的頭油男第一個抱頭抱怨道:“老師。最后一題也太夸張了吧?這明顯是給搞輸電的人設計的,搞發電的怎么答?”
“拉分題都答上來還有什么意義?”女老師沒好氣地說道。“這份卷子我剛剛也看了,及格就不錯,有時間看最后一題已經可以了,但你也不用這么炫耀吧?”
“啊……”頭油男尷尬地撓了撓頭。
果然,周圍投來了不少仇視或者說是嫉妒的目光,小丫的都做到最后一題了?也罷。看你那德性也不可能面試拿高分的。
這會兒,女老師已經把男老師那邊收上來的卷子也整理好,大概點了一下,而后抬頭道:“還剩18個人,這次電力系統方向招兩人。我統計一下,有沒有放棄面試的,現在就說一聲,方便我們安排面試。”
這女老師也夠有個性的,張逸夫這才注意到她屬于很精致的那種人,無論是身材還是五官都很小很細也很平,配上這性格和語氣實在有點兒嚇人。
這次倒是沒人起來,已經堅持到這個份兒上了,1/9的概率么!看樣子大家都答得不怎么樣,興許還有機會,真的完全不怎么會的人早就交卷走人了。
“成吧。”女老師舉起卷子,當眾塞到牛皮信封中密封,而后沖男老師道,“我去叫幾位老師準備面試,你簡單說一下。”
女老師出了教室,大家壓力才減輕了一些,男老師整個人也柔很多,不緊不慢介紹道:“這次情況特殊,時間緊,我們就不設英語面試了,就只有專業這部方。等一會兒面試老師們就位了,按照考試號一個一個去旁邊面試就可以了。面試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抽題,一部分是老師提問。抽題抽三道,自己答就可以了,自己認為答完了就答下一道。”
頭油男聽著不太對,舉手問道:“往年不是抽六道么?”
“這次時間比較緊,先抽三道,老師根據大體情況決定要不要再抽三道。”
“什么意思?”不少人都發出了疑問。
“意思就是如果三道都很完美,那就不用再抽了,三道都不會,也不用再抽了,當無法確定的時候,則再抽三道確定成績。”
看來真的是要節約時間啊。
“下面簡單說一下老師提問環節,根據上面精神,這部分面試要加大力度,老師們可能會顯得比較刻薄,語速也會很快,抓住你的過往經歷,工作成績以及答題表現,快速地問出一系列的問題。”
“這個懂,去年就這樣了,一般都很難發揮好。”頭油男尷尬笑道,“順便問一下,剛才那位女老師也是考官么?”
“是的,我也是。”男老師點了點頭。
這下同志們的表情可就不好受了,被剛才那個女人刁鉆一下,這太可怕了。
一些想法比較多的人也借機望向了夏雪,女人對女人應該會更狠一點吧,作為在場僅存的女人之一,這姑娘這一關怕是不好過。
這會兒又有人問到:“打擾老師,再問一下,岳教授是親自面試還是旁聽?”
“岳教授也是面試老師之一。”男老師笑道,“同學們也別緊張,這是選拔性考試,沒有絕對的標準,心態盡量放松一些,發揮出應有水平就可以了。岳教授人也很好,即便你緊張,也會溫和地引導你回歸狀態,展示真實水平的。”
男老師這么一勸,多數人都好了很多,岳教授必須是有水平的,不會像剛剛的母夜叉那么玩命兒。
沒兩分鐘,女老師探了個頭進來,只留下“來吧”兩個字就又扭頭走了。
男老師無奈一笑,自己也拿起了材料,招呼考號最靠前的人同自己一同去面試教室,同時沖大家道:“大家在這里等就可以了,面試完了直接走,有消息的話會有電話通知。”
第一個人這便被帶走,雖然在場者都是快30的人了,但在這里都如學生一般單純,見老師走了,趕緊交頭接耳躁動起來,剛才那張該死的卷子太有的聊了。
張逸夫也湊到夏雪身旁:“咋樣?”
“不好。”夏雪頭一次露出了苦逼兮兮的表情,“好幾道題沒把握,還有一道題的概念我根本沒碰過。”
“那是,這個卷子至少涵蓋了本科15本教材教義的內容。”
“你又知道了?”夏雪哼了一聲,“看樣子你答得不錯?”
“馬馬虎虎,就是最后一道題我實在懶得答了。”
“我都沒考慮補償度,就把自己知道的胡寫一通上去,估計還都偏題了。”夏雪又是苦惱地搖了搖頭,“不愧是菁華電機系的考試,我還差好遠啊。”
“不見得,沒必要妄自菲薄。”張逸夫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這張卷子,完全脫離于實際工作,太全面太細化了,搞發電的就是搞發電的,搞輸電的就是搞輸電的,沒聽說過誰都門兒清,不可能上知超高壓電網的技術細節,下曉電廠機組維護的事情,電力部長來也沒用,岳云鶴來也沒用。”
“那你呢?”夏雪問道,“你都答上來了么?”
“那我不一樣,我過目不忘,考試天才。”
“呸!那你英語咋不成?”
“天才都是偏科的。”
二人正聊著,第一位去面試的已經回來了,滿臉苦相,一個往返不過六七分鐘,結局可想而知。排第二位的趕緊出了教室補上去,其余人則一擁而上,也沒打算就這么放第一個人走。
“怎么樣?難么?”
人就是這么自私,這會兒完全不考慮這位主兒的感受,就關心自己關心的那點兒事兒。
no.1被圍攻,走也走不了了,只有苦兮兮道:“不比筆試簡單。”
“你答了幾道題?”
好吧,問這個問題的人更自私……
“三道,就一道會,沒讓我答后面的。”
“之后的老師提問呢?”頭油男毫不避諱地擔任了這個火上澆油的角色。
“提問……提問……”no.1好像出現了某種心理陰影,“那個女的,監考的那個女的……”
他沒說完,拿起桌上的包捂著臉轉身便走。
大家終于意識到有些自私過分了。
“嗨,就這點承受力啊。”頭油男不屑地搖了搖頭,回到自己座位旁邊,見張逸夫跟夏雪湊在一起聊得飛起,相當親熱,不禁想了想湊近去,“你倆……是不是搞對象呢?”
張逸夫抬頭露出一張僵尸臉:“朋友,你怎么什么都打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頭油男無恥地湊到二人旁邊,“考前焦慮癥,閑不下來。”
“你考多久了?”
“算上今年,大概5年了吧。”頭油男淡然一笑,“打我分到滇南那邊,我就在復習了,這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