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后,全國電廠電網的自動化設備、系統,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國產了,不僅如此,還可進軍海外,實際上是萬里江山一片紅的場景。
而現在的鄭道行,只是干早了兩年而已。
看著苦惱的鄭道行,張逸夫悉心勸道:“咱們畢業了能做實事,就已經不易了,你沒見到多少研究生天天抄電網數據呢,先做著吧,路還長。”
“嗯,只有這樣了。”鄭道行無奈搖了搖頭,“就是感覺自己每天忙來忙去,毫無成果,哪個領導卡一下,十天半個月的努力就白廢了。有的時候我真覺得去電廠挺好,至少做一件事,算一件事。”
“呵呵,道行你想多了,早晚要離開電廠的,估計過倆月我也要到華北局了。”
“哦?”鄭道行還不知道張逸夫將來的安排,驚訝問道,“領導已經許了?”
“算是吧,搞降煤耗的事情。”張逸夫說著拍了拍身邊的文天明,“帶著小文一起。”
“恭喜啊!”鄭道行隨即又想到了張逸夫現在的級別,真誠嘆道,“真沒想到,咱們之中的第一個科級干部,竟然是逸夫你!”
“這就說笑了,你們工作兩年自動轉科級的,要升就直接升處長了。”
“不不,我是真的佩服,去了電廠還能闖出來,單是這股勁兒我就佩服。”鄭道行說著舉起茶杯道,“來來。咱們以茶代酒,敬張逸夫高升!”
郝帥也連連舉杯,笑著敬了一下子。
放下茶杯,張逸夫才笑道:“呵呵,真不知道若是夏雪在場,會是什么表情。”
“呵呵……”鄭道行陪笑一聲。
說到此,郝帥的表情愈發古怪,終于忍不了了,直言道:“老鄭,咱們也別瞞著逸夫了。實話說了吧。夏雪停薪留職了。”
“???”張逸夫瞪著眼睛大驚失色。
“哎……”鄭道行知道瞞也瞞不住,只得跟著嘆了口氣。
“怎么搞的?又出什么事了?”張逸夫焦急問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著個什么鳥急,這感覺就像醞釀了一腔熱血準備跟敵人大干一場。卻突然聽到了敵人的死訊一般惡心。
“人言可畏啊。”郝帥長嘆道。“真的不知道是誰傳的。說她有神經病,狂躁癥什么的,部里的人就說開了。搞得新老同志都離她遠遠的,甚至工作的時候,別人都不愿意跟她交流,她跟別人溝通的事情都很難落實。后來領導找她談了次話,就把她調離調度值班員的崗位了,去辦公室做文秘工作,文秘干了兩天,她就去找領導談話,申請停薪留職了。據說是正好趕上他父親生病的事情,領導也沒留……”
“這他.媽的太過分了吧?”張逸夫眼睛一瞪,握拳罵道,“欺負我們不會表現?欺負我們不會說話么?”
張逸夫知道夏雪的性子,絕對不會理會這些謠言,只會自己干自己的,可沒想到有一天這些謠言已經會影響到工作了,領導自然也不能再看下去……
夏雪人這要強程度并不比賤的程度要低,去做文秘發發報紙、送送文件?怎么可能?這怕是讓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人,外加沒人交流,被人疏遠,這樣的結局也在所難免了。
這人雖然賤,雖然嘴臭,雖然脾氣不好,雖然混蛋。
但她絕對是個好人,絕對是個能做事的人。
這樣的結局是不公的。
“逸夫你先冷靜一下。”鄭道行看著火燒火燎的張逸夫勸道,“正好,我們準備找個機會,一起去看望夏雪的父親,其實主要還是看望夏雪,到時候咱們看看情況再說吧。”
學生會的人到底有心,能組織起這樣有愛的活動。
“不是……我就是不明白,這事兒瞞我干嗎?”
鄭道行與郝帥又是對望一番。
“不行了老鄭,我憋不住了。”郝帥一拍桌子,將一直壓著的事兒說了出來,“女人家不可能孤立無援,現在她停職了,她爸身體又不好,給她安排了一個對象……”
“……”張逸夫腦仁一繃,這貌似是一個很不爽的消息,可更讓他不爽的是,為什么這二位要瞞著這個消息,他指著二人道,“你們……以為我跟她?”
“不是么?!”二人同時答道。
文天明看著這出好戲,驚訝道:“等等,我這次聽懂了——逸夫的對象被別人搶了?”
“就他媽你明白!”張逸夫回頭一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人……就是賤啊,相安無事的時候也不著急,也不想著什么,總覺得她就在身邊,平平淡淡,有趣可愛。
可一旦有別人來了,有別人搶了,立刻就不愿意了,這才發現她的重要性。
對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女性,張逸夫都有一種距離感,她們燙的大波浪頭,她們穿的花花綠綠的傻裙子,她們修飾得過于橫平豎直的妝容,無一不從表面上就讓張逸夫產生著抗拒,認為她們和自己不是一個時代的人,無法交流。
而在思想上,這種距離只會更加疏遠,這體現在聊天上的詞窮,共同愛好的匱乏,世界觀上的天壤之別……
夏雪,在世界觀上無疑與張逸夫也有很多沖突,但高度至少是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的。說句難聽的話,能與張逸夫產生真正思想沖突的人,才是他看得上的人,能平起平坐,談時事看風起云涌的人。
在這方面,甚至郝帥,甚至鄭道行都不如夏雪。
張逸夫一直覺得,夏雪是一個放在十幾年后,仍然很有趣,會讓人產生心思的人,這種好奇感與神秘感,伴隨著犯賤與矛盾,一直磕磕絆絆持續到了現在。
而這樣的結局是他無法接受的。王小花那樣的人如野花一般遍布五湖四海,實是唾手可得,連葉青青都是百里始終有一,總會撞見。
唯有夏雪,怕是過了這村,再也見不到這店了。
張逸夫的身體上無疑是饑渴的,但思想上怕是更甚,在這雙重刺激之下,他現在很難冷靜。
媽的,必須做點什么了,現在不是隔岸觀火的時候,也不是鉆營心機的時候,必須要自己,要張逸夫自己挺身而出了。體制內混,大多數時候得做王八做孫子,但這件事上,必須做個純爺們兒。
哪怕一輩子只有一次,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