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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1 我跟你們拼了!

本章概說:思?我陷害你了?走!咱們這就去車間主任那里評評理!男生看來是初入社會不久,大概沒料到學校之外會有這樣的污穢,也不管不顧了,高聲叫道:龐主任是你的舅舅,他肯定幫著你說話!...

一個瞇縫眼漢子指著于果,毫不客氣地問:你是哪兒的?怎么進來也不打招呼?是來幫他的?

于果并不想參與這種紛爭,凝然說:我是今天來養魚車間報道的實習工人于果。

新人?一邊兒去,一會兒再教你熟悉規矩。瞇縫眼漢子擺擺手,一般來說,他也不是對誰都這么囂張,只不過于果看起來也像個分配來的學生,真令他討厭。

于果也沒搭話,緩步走上去,站在一旁,等待他們分配活兒。

雙方爭吵得很激烈,一方是一個學生模樣的文弱男青年,另一方則是三個五大三粗的工人,其中包括那個瞇縫眼漢子。文弱學生白白凈凈文質彬彬,很像當年剛畢業時懵懵懂懂的自己,于果當即就產生了輕微的好感。

但這男生此時卻面紅耳赤,聲音顫抖:你們怎么這么欺負人?到底是什么素質?

為首的工人比他高出整整一個頭,壯碩兇悍,上身的工作服敞開懷,露出黑乎乎的月匈毛,怒目圓睜,牛吼一般嗡嗡地叫道:去你媽的!念了幾年書了不起么?你敢說這一池子魚不是你放干了水才死的?

男生帶著哭腔,卻義正辭嚴:我沒有!我明明記得之前確實把管插上了!水不可能流走的!肯定是有人陷害我!

呀哈我操,黑壯漢子伸開熊掌似的粗糙大手,一把擰住男生的衣領,幾乎要將他半提起來,你他媽說有人陷害你的時候,你盯著我看是什么意思?我陷害你了?走!咱們這就去車間主任那里評評理!

男生看來是初入社會不久,大概沒料到學校之外會有這樣的污穢,也不管不顧了,高聲叫道:龐主任是你的舅舅,他肯定幫著你說話!

說什么呢?門簾再次拉開,龐主任大搖大擺旁若無人地走進來,眼睛卻死死瞪住那個男生,張曉天,你對我有意見是不是?

張曉天看來平時比較怯懦,這會兒卻格外倔強,大概這些老工人欺人太甚了,觸犯了他已經盡量不斷下調的底線,終于使得老實人爆發了。于是張曉天硬生生地回應:我對領導沒有意見!

那你剛才放的什么鳥屁?黑壯漢子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十分刺耳。工人的世界簡單而粗暴,上級對下級經常罵罵咧咧,倒也不算什么有意侮辱。

張曉天的眼淚不爭氣地淌下來,雖然他看上去竭力想要做個堅強的男子漢,可生理的本能卻背道而馳。他的確想要先鎮定后再分辯什么,可卻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于果也愕然,他沒想到現在的男孩這么嬌貴脆弱。

黑壯漢子三人毫不留情地哄堂大笑,邊笑便調侃:乖寶寶,回家找媽媽哭去吧!傻逼!

龐主任雖然裝著一臉鐵面無私的樣子,也忍不住跟著笑。但他很快穩定住情緒,重新進入到主任的角色,說:小張,你對領導態度惡劣,我也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但這一池子魚都死了,你說說,怎么辦吧?

張曉天的臉色變得慘白。

于果大致弄清了來龍去脈。養魚的流程是一天三次投喂,四次換水,其中白天換水三次,夜里一次,顯然剛剛換過一次水。大約是張曉天是個生手,再加上平時被人欺負嘲笑,慌忙之下,光拔管就累得夠嗆,重新插管可能忘了數,漏掉一個,這才釀成了大禍。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個被漏掉的池子是個新池,只有五十來條魚,幾乎是其他池子的零頭。

但是這種鲆鰈類是北方沿海地區的昂貴魚種,平時有星級的飯店才要的起,出廠價就得每公斤四五十元,經過水產品市嘗星級飯店再到富翁們的餐桌,價格要再翻兩倍,要是再轉到日韓,那就更是貴得離譜了。

而且這些魚即將養成,無斑點純原色,正是水產二道販子和冷藏加工部門的搶手貨,就算只死了五十來條,也是接近三千元,正好是尚未轉正的實習工人的月工資。當然,于果并不知道,實習工人只有兩千五百元,自己這三千元,其實還是童雅詩的功勞。

實習的學生,能有多少積蓄?恐怕剛上班還不滿一個月,工資還沒拿到手,就要都當做賠償了,還不一定夠,換成誰都會臉色煞白。

況且,聽張曉天的只言片語,仿佛是很肯定自己的操作沒錯,很有可能是這幾個老工人在搗鬼,否則以張曉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隱忍性格,絕不至于這么激動。

于果有些于心不忍,盡管多少次出生入死的經歷,不斷用血與火嚴肅地告誡自己,不要同情心泛濫,事不關己千萬不要多管。

張曉天猛地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鎮靜了許多,說:我真的記得我插管了。

黑壯漢子輕蔑地問:是嘛?誰看見了?誰能作證?

張曉天充滿屈辱地看著他:這里沒有監控,沒人看見。但是天地良心,我記得非常清楚,不撒謊。龐主任,怎么處理,我聽您的。

龐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張,你不尊重我,說我偏心向著陳威,我也不跟你計較。但你說你讓我怎么處理?這魚是不是確實都死了?這池子是不是屬于你管的?你先告訴我,是不是?

這是典型的詭辯,于果不禁側目看了看龐主任。

張曉天也只得垂頭喪氣地承認:是,魚是死了,這池子也是我管的,但是……

但是什么?你還'但是什么'?那你光憑一張嘴說你記得清楚,說你自己不撒謊,誰信呢?你讓福爾摩斯來處理,他就能信你嗎?你個小鱉崽子,還大義凜然得跟個烈士似的,我冤枉你了嗎?陳威冤枉你了嗎?

張曉天自知龐主任就是專盯著自己沒有人證明這一點,他這回憋屈得太久,加上長期被欺負,全部累積到了一起,又忍不住眼睛冒火,再次提高了聲音,而且更加顫抖了:龐主任!也許我的良心不值錢,但我坦坦蕩蕩,敢對天發誓!要是我撒謊,老天爺馬上把我收走!讓我跟我的家人一起,像這些魚一樣沒氣可喘!

于果略微詫異,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書生竟然有綿里針的性格。

接著張曉天對陳威喊道:你敢嗎?你敢發誓嗎?

黑壯漢子陳威勃然大怒,往回看了一眼龐主任,似乎等待后者頒布動手的合法性。

龐主任終于不再扮演公正的法官,充滿惡意地說:好哇,你這是繞著彎兒罵我是不是?你讓陳威也這么發誓,連帶他的家人親戚,那不就是連我也算上了?看不出你年紀輕輕長得老老實實,花花腸子還這么多!行,不是嫌我處理事情不公正么?那好,你們自行處理。

這樣嚴重破壞單位生產的行為,放到改革開放前那就是反革命,就算是現在也足夠抓到派出所去!陳威你們仨,給他扭送派出所去,看看是不是以前犯過什么事兒,混進咱們單位來了!咱們單位可容不得違法犯罪分子的存在!

陳威頓時會意,摩拳擦掌,獰笑著說:行啊,您就瞧好吧!半年前咱們這里抓著的那個小偷,打得有進氣沒出氣,才扭送派出所去了,人家民警也就是勸我們以后遇到這種情況要冷靜,下手別太狠了。張曉天,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順眼嗎?來來,咱把所有的賬目都清清吧!你要是有什么不滿,也可以沖著我來!

他身邊一左一右的瞇縫眼漢子和光頭胖子都不懷好意地大笑起來,步步逼近。龐主任見此,如同之前大搖大擺地來一樣,晃晃蕩蕩地走出車間。

張曉天氣得渾身劇烈戰栗,牙齒上下咯嘣作響:你們……你們這么欺負人,我受夠了……我跟你們拼了!

他說是這么說,但常年缺少勇氣的人,勇氣很難持久。對方是三個人,隨便一個就能揍三個張曉天,實力對比懸殊,現實生活中絕不可能出現違背常理的劇情翻轉。

陳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其他新人被欺負,都老老實實的,每月老老實實奉上一百塊,就他偏不給,還又熊又不老實。如今有龐主任發話了,那就更沒什么顧忌了。

其實他也憋了很久,這會兒二話沒說,陡然間伸出飯碗大小的拳頭,狠狠地砸向張曉天的臉。

張曉天在那一瞬間勇氣全無,全身只有一個動作,就是閉上眼睛,別說反抗,就連雙手抱頭側躺護住要害都做不到。

要是挨上這么一拳,他恐怕會直接摔進身后的水池里,人事不剩

但他又是幸運的,雖然已經想象出一秒鐘后的劇痛,可一秒鐘后,什么也沒有發生。

張曉天只聽到陳威的一句哎呀我操,充滿了驚奇和憤怒,隨后似乎是摔倒了,這才驚訝萬分地睜開眼。

張曉天驚異地看到,那個跟自己同樣文弱白凈的新人為自己攔下了拳頭,而陳威卻仰面倒地,狼狽不堪地被兩個幫兇扶起來。

瞇縫眼漢子一直看于果不順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呵斥道:你想死嗎?他和光頭胖子都以為陳威是猝不及防,不小心跌倒,因為按照常理,陳威一米八二,二百多斤,不可能在狠狠一拳打到這新人的手掌后,反而被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