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司聽完這幾個人的解釋后才算是明白都京動畫制作公司門邊那位‘雪人’長谷川莉子的情況。
這不是完全被排除業界了嗎?
東野司搖了搖頭。
長谷川莉子現在算是沒有事務所的自由藝能人,看似無憂無慮不受事務所管束,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很多人都說,日本一向都是個學歷至上的社會,但實際上,擺在學歷前面的還有一個詞——上下級關系。
就算你在職場再怎么有能力,都必須要跟著前輩走,比起天朝那邊的人情社會來講,日本的上下級關系是更加扭曲的。
所謂的‘下克上’只存在于寥寥個例以及電視劇之中。
再加上日本動畫業界是一通百通的,各個地方都需要關系打點。
只要長谷川莉子之前得罪的那家事務所向業內的動畫制作公司打聲招呼,其他動畫制作公司基本不可能采用她作為配音演員——人力怎么可能打得過資本?
且配音這種工作本來就要走關系的,基本不會有那家動畫制作公司會錄取一個連事務所都沒有的自由配音演員。
簡而言之就是長谷川莉子基本上是沒有翻身的希望了。
除非是長谷川莉子遇見了個貴人,特別賞識她,并且破格讓她上來試鏡不然不可能成功的。
至于動畫制作組工作人員之前說的那些關于長谷川莉子只配好角色,看不起龍套角色
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東野司對于這種說辭一向都抱有信一半,不信一半的想法的。
畢竟這就是單純的事務所單方面說辭。
東野司滿足了好奇心,重新回到座位上開始動筆畫原畫,就這么悶頭直接畫到下午六點多,藤原葵那邊來了電話——她們已經和東野千早吃了晚飯,讓東野司不用管她們,直接在外面吃飯就可以了。
“確實有點餓了啊。”
東野司掛了電話,經過剛才藤原葵提醒后,這才發現自己確實是有些餓了。
而且現在也已經六點多鐘了,作為創作組的其他原畫師早早的就下班了,就只剩下他和黑宮明紗還在孤軍奮戰了。
于是東野司想了想,轉而看向身邊的黑宮明紗,想問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畢竟也算是一個制作組的伙伴了,一起吃個飯應該是沒多大問題的。
但動作抬到一半才止住。
因為黑宮明紗此時正看著他。
這么說或許有點不太準確。
是對方正看著他手底下畫出來的還沒有上色的原畫。
她雙眼死死地盯住,眉毛皺起來,手指還不時在原稿紙上比劃著,似乎在思考東野司這究竟是怎么畫出來的。
黑宮明紗很入神,腦袋都快要伸到東野司面前桌子來了,連東野司正在看她都沒有察覺。
這讓東野司有些莫名覺得好笑,他干脆也不叫黑宮明紗了,就這么看著黑宮明紗,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時候能反應過來。
大概三分鐘后,黑宮明紗似乎是有些累了,抬起腦袋想要揉一揉眼睛,然后她才看見東野司,被嚇了一大跳,整個肩膀都抖了一下:“東野老師你怎么還在這兒?”
事實上也確實是嚇了一跳。
黑宮明紗一直在看東野司的原稿,壓根就沒在意他這個人究竟在沒在再加上東野司《午夜兇鈴》原稿本來就很恐怖,看得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時候旁邊突然多了一張大臉,不亞于恐怖片里一驚一乍閃出來一張鬼臉——她怎么可能不被嚇到?
不過黑宮明紗這說辭讓東野司頗感無語。
我就這么沒存在感?坐在旁邊這么久你一直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算了。
東野司搖頭,還是對旁邊的黑宮明紗打了聲招呼:“黑宮學姐,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吃飯?
黑宮明紗這才反應過來,她低頭看了一眼肚子,然后又側頭看了一眼東野司,點頭應了一聲:“好。”
既然已經決定,東野司與黑宮明紗也沒繼續在這兒磨蹭。
收拾了一下東西,兩人便出門離開了。
值得一提的是,東野司與黑宮明紗一站起來,旁邊就響起了整齊的‘您辛苦了’的聲音。
這讓東野司搖了搖頭,他還是有些不習慣這種工作環境。
至于旁邊的黑宮明紗她也是皺了皺眉毛,生性偏愛安靜的她,不喜歡這種吵吵鬧鬧的環境。
至于去什么地方,吃什么東西這個東野司就任由黑宮明紗安排了。
畢竟東野司來東京也就半年,基本都是在家做東西吃,偶爾會去外面吃飯也是去給《孤獨的美食家》取材,所以對于都京動畫制作公司新宿一帶不怎么了解。
不過聽說東京新宿歌舞伎町是個不錯吃飯的好地方,東野司還是有點興趣的。
兩個人很快便出了附屬棟,往主樓那邊走去。
出了主樓,東野司還特意側臉看了一眼‘雪人’還在不在。
他也就是看一眼,根本就沒有抱什么期望。
畢竟這冰天雪地的,雪都把路面鋪白了,對方應該是不會在了吧
東野司露出了一抹錯愕之色。
還真讓他沒想到長谷川莉子居然還在。
對方還是戴著毛帽,耳罩,雙手大白手套此時正捧著一杯熱騰騰的杯裝咖啡,雙腳活動著,身上穿著很多衣服看上去有些臃腫,左蹦右跳的模樣像是個大個兒企鵝。
她咳嗽幾聲,吐著白氣,手中咖啡冒著熱氣,一時間將她露出的那半張臉也熏得有些紅紅的。
她感受著咖啡杯傳來的熱量,接著腦袋低下來,顯得很小心翼翼,淺淺地喝了一口熱咖啡,喝完一口咖啡后,她又很警惕地抬起頭左顧右盼,似乎擔心自己忙中偷閑的這段時間里,有配音的機會被她錯過了一樣。
這已經站了一個下午了吧?
東野司眉毛一挑,剛這么想著,便發現對方看了一眼手表,猶豫了一會兒,總算是抱著自己的小木牌離開了。
望著她遠去的身影,東野司也有些感嘆。
看得出來,這個女生確實很想找到配音的工作。
要不然也不至于這么拼命。
不過只是站在門口基本上還是希望渺茫的。
頂多就是讓人對她有個印象,但卻不會有人向上推薦她。
東野司收了心思,并且對前面一直沒說話的黑宮明紗抱歉:
“不好意思,黑宮學姐,剛才有些事情比較在意。”
雖然自己是觀察到了長谷川莉子,但拖累著黑宮明紗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里一起挨凍這就不太妥當了。
關鍵是黑宮明紗自己也是個悶葫蘆,她見東野司停下來,自己也就停下來,不催促,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東野司。
此時,聽見東野司的道歉,她也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后便在前面繼續帶路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直往前走,很快便到了新宿區的歌舞伎町區域。
歌舞伎町,這里是日本的大型紅燈區,在這里有著密集的夜總會、風俗店分布,對外也十分有名。
但除開這些多多少少帶著顏色的地方,這里同樣也有許多正規飲食店分布,只要你不是特意去尋找,這基本上可以看作是上班族下班后喝閑酒,發酒瘋的地方。
黑宮明紗對于這里的環境很明顯十分熟悉,畢竟有個特別愛玩的死黨名川千美在,平時她也會陪著對方沒事來這邊逛一逛——當然,是在白天。
黑宮明紗很快就帶著東野司選定了一家壽喜燒店
就她所說,這家壽喜燒鍋似乎很好吃。
東野司對此自然是點了點頭,跟著她走進其中。
這是一家還算寬敞的壽喜燒店。
這家壽喜燒店的風格是全和式的,黑布遮擋,旁邊的臺柜上放著兩只大招財貓,,榻榻米,日本拉門,邊上的墻面還掛著《神奈川沖浪里》這幅名畫的拷貝品,頭頂上蚊香形狀的頂燈散發著淡黃的光彩,向內延伸而去,兩邊的墻紙看上去有些老舊,邊緣有明顯的卷曲痕跡
看得出來,這應該是一家老店。
東野司多少來了些興趣,于是脫下鞋踩在榻榻米上,跟著黑宮明紗一路往里面走。
他們倆剛找了一個獨立的小房間坐下,還沒來得及暖腳,從外面就啪嗒啪嗒跑進來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個小女孩,看年齡應該是剛上幼稚園,齊劉海,嬰兒肥的臉,大眼睛,看上去肉乎乎的很可愛。
她一見到黑宮明紗就半抬著腦袋,半個身子都貼近了黑宮明紗,將食指放在嘴邊奶聲奶氣地問:“大姐姐你要配音演員嗎?”
小孩子突然地親近讓黑宮明紗不明就里地張大了嘴巴,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那種安安靜靜的性格,雖然喜歡小孩子,但屬于那種小孩子這樣過分親近就不知道干什么,滿臉懵逼的類型。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只感覺身上一輕。
原來是東野司將小女孩抱起來,同時樂呵呵地問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估計這是店主的女兒,店主那邊有些忙,所以就沒看好她,讓她跑到這里來了。
小女孩一下子就被東野司這動作給弄得愣住了,但她卻一點都不怕生,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憨憨地看著東野司,過了好一會兒才奇怪地問東野司:“哥哥你怎么這么好看啊?你娶我家姐姐好不好?”
小孩子瞎說什么大實話。
東野司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后才問她:“問問題之前你得先回答哥哥的問題。”
“我、我叫長谷川幸子,今年五歲了。”
長谷川?
這個姓氏有些熟悉啊。
東野司想到了之前在都京動畫制作公司門邊的長谷川莉子。
不過很快他就把想法甩到腦后了——怎么可能那么巧?
“是叫幸子啊。”東野司摸了摸她的腦袋,剛想繼續問話:“你從哪兒過來的?”
他這話只說了一半,剛出口就被長谷川幸子給堵死了。
“我都告訴哥哥姓名了。哥哥不應該先回答我問題嗎?”
她傻乎乎地抬著腦袋。
你別說,她看著傻乎乎的,其實一點都不傻,還知道反問。
不過東野司對此也不慌張,就只是樂呵呵地回答她:“那不一樣,哥哥年齡比你大,所以可以先問你兩個問題,剛才已經問一個了,現在還有一個。”
“是這樣嗎?”長谷川幸子摸了摸腦袋。
她被忽悠得覺得好像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但長谷川幸子還是乖乖聽話,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是從莉子姐姐那里溜過來的。”
“莉子姐姐?”東野司咳嗽一聲,有些詫異。
還真是長谷川莉子?
他還想再問,但很快就被長谷川幸子打斷:“哥哥、哥哥,你該回答我問題了。你娶不娶我姐姐啊?”
東野司對長谷川幸子這行為有些無語。
是你姐姐平時一直虐待你嗎?你這么想賣她?
于是他想了想又說道:“哥哥現在十七歲,幸子五歲,算起來我比幸子大十二歲,一歲算一個問題,所以能多問幸子你十二個問題。”
“哎?”長谷川幸子呆住了。
她伸出胖乎乎的雙手,十根手指想要掰手指算,嘴巴里還在念著‘17減5’。
但很快,長谷川幸子就發現自己的手指好像有些不太夠用了,兩眼瞪大,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雙眼發直的小樣子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那幸子現在是不是要回答我十二個問題?”
東野司又忽悠了她一句。
這讓長谷川幸子更加不懂了,她想了好久好久,這才抬著腦袋不理解地問東野司:“哥哥,12是多少啊?”
“”東野司,黑宮明紗。
正當東野司想要回答的時候,從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隨后,拉門被拉開,進來一個戴著白色頭巾,穿著藏藍店員圍裙的女生,她正帶著托盤,上面放著熱毛巾,準備交給東野司與黑宮明紗,順帶問他們吃什么
但很快,這個女生就看見了還在糾結17減5的長谷川幸子,于是失聲叫道:
“幸子?你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