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司在后面看了近衛涼花一會兒,又指點兩句,這才收拾收拾東西離開。
他待在這兒也沒用。
那層畫布底子干透至少得要一天時間,等干了才能往上面畫東西。
而東野司刷的油畫底子薄,最近是大夏天,明天應該就能干。
東野司走了之后,近衛涼花身邊就變得空蕩蕩的了。
她本能感到有些安穩,但又莫名覺得沒有東野司在旁邊的呵斥有點不太適應,于是偶爾會下意識地回頭看他那個空位。
“東野同學和近衛同學的關系真好啊。”
福島圓走過來,先是看了一眼東野司的空位,接著又看一眼近衛涼花,話里有種酸溜溜的感覺。
“哎?”
近衛涼花聽了這話,急忙擺手:“不是的,我...”
“怎么不是的?”福島圓‘哈’地嘆了口氣,帶著點咄咄逼人的感覺反問。
“我...”
她本來就不善言辭,這時聽見福島圓酸溜溜的反問,更是弱弱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坐在東野同學旁邊的感覺怎么樣?”
福島圓也沒繼續為難近衛涼花。
她是知道近衛涼花的脾氣的,她就是沉默寡言了一點,但人還是很好的,所以她頂多就酸兩句,上升不到校園霸凌的程度。
“啊...?坐在東野同學旁邊...噢噢...東野同學很厲害,畫畫特別好看...”
近衛涼花低著腦袋,不敢看福島圓:“跟著東野同學學到了很多技巧。”
這倒是實話,她跟著東野司的確學到了許多東西,包括許多繪畫上的技法。
東野司好歹是前職業畫家,而且還從2020年過來的,他有很多繪畫理解都是超越了2003年這個時代的。
所以近衛涼花每每聽見他在旁邊講解,總有一種‘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感覺。
“是嗎?學到了很多有用的技巧啊...”
福島圓看了眼近衛涼花的畫板,發現她的水平確實比以前要高許多,于是就越來越酸了。
嘴巴里像吃了十幾個檸檬一樣,只有酸味兒。
咕嘟...
近衛涼花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福島圓話里的酸意。
“對了。”福島圓搖頭,驅除了嘴里的酸意,好奇地問道:“東野同學評價過我們畫的畫嗎?”
她這話一出來,所有女生都好奇地往看這邊看過來,耳朵也悄悄地提起,想聽聽東野司的評價。
畢竟東野司與她們都是同齡人,有同齡人的評價,也更好明白她們是個怎么樣的水平。
各種目光看過來。
好奇,疑惑。
這就讓近衛涼花連話都不知道怎么說了。
她當然還記得東野司對她們畫的評價——
‘垃圾’。
就算是畫得最好的福島學姐也就落了個‘普通高中生水平’的評價。
總不能真把這些話說出來吧?
東野司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教自己畫畫...這種背后捅他刀子的事情,近衛涼花做不出來。
“嗯...東野同學說他能拿下這次東京青年畫賞的金賞。”
近衛涼花嘗試顧左右而言其他。
可她實在太笨了,話都抖不利索。
要是東野司在旁邊,估計都會忍不住摸摸她的腦袋,問她一句‘你怎么這么笨啊?’
“啊?是嗎?東野同學確實有才華,會這么自信也挺正常,可我問的不是這個啊。”福島圓皺眉,不太懂近衛涼花在說什么。
“我、我中午的便當是我自己做的...很好吃。”
近衛涼花小聲地又說了一句。
牛頭不對馬嘴。
“...???呃...涼花,我是想問,東野同學怎么評價我們畫的東西。”
嗚...
近衛涼花編不下去了,只能很心虛地說道:“他說學姐們都畫得很好,挺不錯的。”
說完這句話,她只覺得良心在發疼。
可福島圓以及其他女生卻沒管她說的是真是假。
大家聽到這句話后,都樂呵呵地笑了。
都畫得挺好的。
原來東野司是這么看她們的啊。
還行,東野司情商很高嘛,沒有覺得自己畫得好就看不起學姐們的畫。
氣氛一下就輕松了。
而這一輕松下來,女生們就很容易圍繞著剛剛的話題繼續談下去。
“對了,你們聽說沒有,東野同學家里情況并不樂觀,前段時間都還有人在傳東野同學父母被殺人狂殺死的事情吧?”
旁邊的女生開始發起細碎的討論。
“哎?”近衛涼花聽見這話,禁不住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
她沒想到,那個一直在自己旁邊樂呵呵笑著的東野司,心里居然也藏著這種心事。
近衛涼花小心翼翼地側頭,手里捏著筆,裝作畫畫的樣子,偷聽談話。
“這件事我也知道啊,聽說東野同學的姐姐也因為這件事發瘋了...”
“這么慘嗎?”
“哎,真是太可惜了。天妒英才嗎?”福島學姐也加入討論中,眾人一邊說還一邊嘆氣。
近衛涼花也感受到了,這些學姐的目光改變了。
看向東野司位置的目光,也從一開始的尊敬,到后面的同情——甚至有種面對弱勢群體的莫名優越感。
近衛涼花抿起嘴唇。
不知道為什么,感受到她們這些目光,她心里就特別不舒服。
在她眼里東野司真的很厲害。
僅僅是家里的不幸,為什么要看不起東野同學啊?
她很想這么說,但話又說不出來,只能憋在喉嚨里,坐在那里生悶氣。
近衛涼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生悶氣。
但就是忍不住...
一天的部活很快就結束了。
近衛涼花每天都是最后走的人,她把畫板收拾好,這才關門,邁開步子下樓。
低著腦袋,向前佝僂著腰,姣好的容顏被遮擋住,身材被掩飾,沒人注意到這個陰沉土氣的女生。
她就這樣一路往北邊走,那邊有一條商業街,她通常就在那邊買做飯的材料。
而且那里還有一家她最喜歡吃的薄餅店,蘸上草莓醬或者巧克力醬特別好吃。
她幾乎每天都會過去買上一份。
但只是走了兩步,她就看見她最喜歡的薄餅店旁站著排隊的東野司。
后者明顯也看見她了,于是笑著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近衛涼花遲疑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