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燈耕田

374 空谷幽蘭

穆梓潼就這么走了……

走之前抱了抱至親的外甥,頭一次以真面目出現在唐白宇面前,卻是來同唐白宇告別的。至親的姐姐的唯一的孩子,然而唐白宇卻知道師父他是看開了以往,不然的話也不會以正面目出現在他的面前。

蹲下身來摸了摸唐璞玉的頭,露出淺淺笑容,如同空谷幽蘭。“玉兒,師公要走啦,沒什么能給你的,知道你喜歡財寶師公的那些東西都留給你了,總之比留給你爹有用。還有,長大了要孝順你爹知道嗎?他是個可憐的孩子…”

雖然不知道為何師公看起來那么悲傷的樣子,唐小玉還是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乖孩子。”穆梓潼退下帶在大拇指上的墨綠色的扳指鄭重其事的把它戴在璞玉的大拇指上,“真是個乖孩子。”

唐白宇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蹲下身來抱著璞玉小小的個子,也沒有目送穆梓潼離去。就像是他一樣,師父拋棄了他的身份不后悔,他也不曾。

唐安卿抱著寶寶出現在書房門口,側頭親親寶寶的臉頰,鼻子有些發酸,暮的紅了眼圈,“寶寶,跟爺爺說再見吧。”

寶寶有些不大明白,卻還是對著穆梓潼擺擺手,軟軟糯糯的聲音直擊人心:"爺爺,再見哦。”

穆梓潼往外走的身子僵了一下,卻依然沒有回頭,頭上戴的翡翠明玉冠也失了顏色,仿佛天地也失了顏色。

寶寶蹭了蹭唐安卿的臉頰,敏感的覺察到娘親的心情不大好,親親唐安卿的臉頰,奶聲奶氣的問道:"娘,爺爺還會來嗎?”不跳字。

唐安卿蹭蹭兒子軟乎乎的臉頰,哽咽著點點頭,把鼻尖的酸意憋了回去,“寶寶說爺爺會回來,爺爺就會回來。等寶寶再長大一點,爺爺就會回來的。”唐安卿似乎明了了師父的意思,看的出來他這是來訣別的,即使是不知道他遇見了什么事情。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一直以別的相貌教導著至親的外甥唯一的親人,也不曾將自己的身份透露了一絲一毫。等到如今真相大白了,卻毅然決然的離去。其中的隱情唐安卿不想追究,也不會去追究,這個如同空谷幽蘭的男子應該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寶寶拍拍唐安卿的頭頂,“娘,不傷心。”

唐白宇抱著璞玉走過來,一家四口站在一起,唐安卿抬頭同唐白宇交換了個眼神,相視而笑。

唐小玉也學著弟弟伸手拍了拍唐白宇的頭頂,“爹,我長大了會孝順你的娘的,還有二寶。”

“好。”唐白宇下巴抵在大兒子頭頂,點了點頭。

過了不到兩個時辰,淳王爺卻是親自帶兵來了,繞著唐白宇走了兩圈,視線暮得落在璞玉的掛在脖頸里的墨綠色的玉扳指,威嚴一下子就泄了下去,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好,好…”好什么呢?他自己也沒有說個清楚,只說完復而站起來神情落寞的走了,正如他來勢洶洶一般。

也許這兩個人之間真有什么故事,唐安卿站在唐白宇身側看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的淳王爺落寞的背影,想到。但是那已經是別人的事情,如今穆梓潼已經走了,多說無益。

璞玉隨同司徒瑾去拜師,原不曾想這季昀原先還是司徒瑾的夫子,雖然司徒瑾才不過學了個一年多而已。如今璞玉去了,季昀問了他的志向,差點沒被氣了個仰倒。

“好啊,司徒瑾你是什么意思?你這是帶你外甥來氣老夫的是不是?要不是當年看你還有幾分靈氣收你做了弟子,你看看你現在是做了個些什么?哼,真是氣死我了”季昀用手指敲了敲黃花梨木的桌子,司徒瑾絲毫不在意,拍拍璞玉的跪著的小屁屁,“行了,璞玉你起來吧,把拜師禮拿出來讓這個老家伙瞧瞧。”然后對著季昀笑道:"老師這些年你教出這么多學生來也覺得不知足吧,學生我可是送了個小才子給你,好好培養了也能接替老師您的聲名不是。”

季昀反而是被氣笑了,把古靈精怪轉著眼睛的璞玉招到前面來,指了指一邊的書桌捋了捋山羊胡笑道:"小家伙,過去寫幾個字讓老夫瞧瞧?”

唐璞玉屁顛顛的跑到書桌旁邊,搬過椅子來利落的爬上去,握筆,懸腕,深棕色的湖筆襯的白皙不算修長的手指煞是好看

這邊季昀隨意翻看了兩把璞玉的拜師禮,司徒瑾坐在一旁搖著扇子,“老師這古籍怎么樣?可是學生我花了大力氣才尋來的,誠意可是夠了?”

季昀明明是歡喜的不行,面上卻不肯表現出來,哼哼了兩聲走到璞玉跟前看璞玉寫字去了。“以前可有人教?”

“我娘教我識字,我爹教我寫字,還請老爺爺指正。”璞玉恭恭敬敬的把毛筆放好,奶聲奶氣的說道。

老爺爺?我有這么老么?

“哈哈哈,不愧是我司徒瑾的外甥”司徒瑾哈哈大笑,手里的折扇折疊起來站到璞玉旁邊,“先生,我這般年歲的時候字也沒有寫的這么好。先生要不要再考些別的?”

季昀又問道:"可讀過什么書?”

璞玉眨巴了兩下眼睛,脆生脆氣的答道:"娘教過我《三字經》和《孝經》,說我年紀還小就認識字就行了。”

季昀思忖又問道:"認字認的可全?”從一旁的書架上拿過一本古書來,隨意的指了一篇文章問道:"瞧瞧這一篇文章上的字可都還認得?”

璞玉一目十行,然后乖乖的點點頭。

季昀有些詫異的問道:"背的下來?”

璞玉又點頭,在季昀的示意下站在椅子上就脆生脆氣的背出來,咬字清楚而且似乎聽起來頗為熟練。

司徒瑾依靠在書桌上,笑瞇瞇的聽著自家外甥背書,這事兒還不準成

過后之后璞玉行了拜師禮,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敬了茶才作罷。

從季府出來,璞玉抬起頭來笑嘻嘻的問道:"舅舅,現在咱們去哪兒”

司徒瑾勒住了韁繩,心情大好,“自然是回家了,你母親還在家里等著呢。怎么著還不想回家么?”

“我是誰啊肯定能過的,娘最了解我了啦。對了舅舅,以后是不是不能隨便見到小舅舅了?”璞玉拽啊拽的把司徒瑾腰帶上的折扇拽下來隨意的打開,一股子風流雅士的味道兒。

“你就是個財迷的,這扇子上的字可是老家伙題的,千金難買哦。”司徒瑾倒是覺得自家外甥挺好,就連回答的意愿都跟他當年拜師的時候說的差不離的。看到老家伙被氣的仰倒的模樣,倒也是有趣的緊。“怎么會這么想?你小舅舅以后還是你小舅舅,難不成有人在你跟前亂嚼舌根了?”

璞玉皺了皺粉色的鼻頭,“不是,我自己認為的,舅舅你可不要小看我哦。”

“嗯哼,你確實挺小的。”司徒瑾另有所指,卻忘記了自家外甥還不到懂得的那個年齡,恣意的笑了笑。身后的仆從被指使著買小吃去了,司徒瑾眼尖的瞧見對面策馬而來的公孫珩,低頭對著璞玉說道:"玉兒,你二表舅來了,他可是有錢有勢的主哦。”

璞玉連忙抬頭看過去,“啊,舅舅我有見過他的皮相,我說怎么看起來這么眼熟嘞?師公曾經扮過他啦。”最后一句悄聲的說道,司徒瑾想起了那個曾經在上京驚艷才絕的第一才子,沒曾想卻還有這般的童趣。

“喲,二表弟?”司徒瑾首先打了招呼。

“喲,二表舅”璞玉馬上有模有樣的學到。

公孫珩剛從皇宮換班回來,如今上下打量了一番司徒瑾和璞玉,看向璞玉道:"這是?”

“我外甥唐璞玉,璞玉那是你二表舅公孫珩。”司徒瑾挑了挑眉,細長的桃花眼爍爍其華,看向還穿著侍衛裝的公孫珩,嘴角噙著一抹魅惑的笑:"怎么剛從皇宮里回來?不如去喝一杯?”

公孫珩看到司徒瑾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心里發毛,婉拒道:"小外甥還是小孩子呢…”

“二表舅您真是糊涂了,我舅舅說的是去喝杯茶。”璞玉眨巴了下水潤潤的眼睛,粉雕玉琢的孩童慵懶的挑眉,同坐在他背后的司徒瑾異常的相似。

真的不是司徒大少的親兒子么?公孫珩在心里的嘀咕道。

“二表舅說您糊涂您還不承認,我當然不是我舅舅的兒子了,我可是我娘和爹的兒子。”璞玉眨巴了兩下眼睛,樂陶陶的說道,這個二表舅真好玩…

哎?這小孩兒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司徒瑾哈哈大笑,他原本就長的好看,如今笑起來張揚恣意,竟是魅惑十分,公孫珩不自覺的看的癡了。

小孩兒大嚷了兩聲,把公孫珩驚醒了過來,正好對上司徒瑾好整以暇看過來的視線,頓時俊臉紅了一片,真是丟臉丟到家了真是每次遇到司徒瑾都沒有什么順心的事兒,如今還多了個小家伙

“舅舅,我的銅鑼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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