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四○七)紅花再現
(四○七)紅花再現
方德海拆開字條一看,上書一行小字:說好一人前來,你那隔壁怎么埋伏了人?你若是不守信用,就別怪我們不講義氣
方德海心頭一震,忙壓低了聲音問那小伙計,“我這隔壁是誰來了?”
小伙計還覺得好笑呢當下附耳跟他悄聲道,“您孫子呀您剛來時,他也就來了您約的那人瞧他來了,就不上來了。約您改日再見”想喝酒,可得等下回了
我哪來的孫子?方德海一聽完小伙計的描述,就知道是張金寶到了。心知他們也是擔心自己,可如今這情況,這份擔心卻是會害死人的
方德海緊緊抓住了小伙計的胳膊,“小哥,麻煩你去跟那人說一聲,我實在是不知道家里人跟來了。要不這樣,你幫我偷偷溜出去,帶我和那人相見,好么?”
這……為了喝頓酒,至于么?小伙計真有些躊躇了。為了老人家身體好,他是想勸勸算了來著。可他作為酒樓的伙計,總不能在這兒就公然勸人家都不來喝酒吧?那要如此,他們酒樓還開不開的?酒樓不開,他不得喝西北風去啊
方德海見狀,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來塞過去,“小哥,你帶我過去,我是真有正經事要說的可不能告訴家里人”
這有錢能使鬼推磨啊小伙計一見銀子,頓時兩眼放光,“行你跟我來”
他故意提高了嗓門,“哎喲,老爺子,您這是要上茅房啊?茅房不在這邊,在那邊來來來,我領您去”
小伙計故意領著方德海往張金寶的門口走,張金寶見外頭人影走動,躲在房中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老爺子發現了,這便讓方德海就從他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溜掉了。
小伙計領著方德海下了樓,一樓那個帶話的客人卻已經不見了。
這下小伙計也無法了,“對不起這回可幫不了您了。”
方德海不甘心的到門口瞧瞧,卻見酒樓外停著幾輛普通的馬車,別的都不甚稀奇,唯有一輛馬車的車廂上,用白灰畫著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似是頑童的信手涂鴉,卻讓方德海的心跳都驀然停了一拍
這花,可不就是晏博文母親所繡,姜綺紅未婚夫所留下的那朵神秘小紅花?
方德海實在是太熟悉這種花了他心里清楚,要找他的人,就在這輛車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無比苦澀的表情。本來還以為花錢就能躲過這一災劫,沒想到到頭來,人生幾十年的風風雨雨,繞來繞去仍是繞在這朵花的身上了
冤孽啊冤孽
若是可以,方德海真的是寧愿十幾年前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以為燕王死了,這種花就在世上銷聲匿跡了。可沒曾想到,現在這朵花,再一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象是陰魂不散的惡魔,糾纏著他。可他能怎么辦?作為一個父親,他難道真的能坐視自己兒子的尸骨不理么?
方德海在這一瞬間竟似老了十歲,背更佝僂了,象是有根看不見的繩索套著他的脖子,步履蹣跚的走向那輛車。
他剛到車廂旁,那車簾里就傳出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上來吧”
沒有人攙扶,也沒有人幫他拿踏腳,方德海費力的手足并用才爬上了車,鉆進了車廂晨。車夫駕著車,得得的就往前走。
京城的大街上,無論何時總是人來人往,極為熱鬧的。有兩匹馬一前一后的駛過,滿身風塵,似是遠歸的旅人,在經過這輛外表樸實無華的馬車時,前頭那匹馬驀然停頓了一下。
“哥,怎么了?”后頭那匹馬也跟著停下了了,厚厚的皮帽下,露出一張質樸的臉。正是閻希南、閻希北兄弟。
閻希南緊皺著眉頭,左右嗅嗅,“我好象又聞到那東西的味道了”
“是么?”閻希北的神情頓時也嚴肅起來,一樣的用力抽著鼻子,可是什么也沒聞到。警惕的左右看看,那輛擦身而過的馬車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是不是你聞錯了?”閻希北有些不敢置信,“那東西都這么多年沒出現過了。”
閻希南給弟弟說得也有些不敢肯定了,“可是方才,我真的好象又聞到了那種味道”
閻希北提馬上前并肩而行,拍拍大哥的肩膀,“別著急,如果那種東西再出現的話,咱們一定能找到的都找了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找幾天”
閻希南面色極其凝重,“若是讓我知道還有人在拿這種東西害人,就是以身試法,我也非將他趕盡殺絕不可要不,我這輩子都對不起白白死去的十七個兄弟”
聽他提起往事,閻希北的眼神有些黯然,“哥,當年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都這么些年了,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閻希南慘然一笑,“你讓我如何不放在心上?若不是那十七個好兄弟,大哥這條命早就不知道交待到哪兒去了這些年還連累得你跟著我一塊隱姓埋名,有家不能歸要說對不起,大哥不僅對不起他們,也對不起你”
“大哥……咱們親兄弟,還有什么好說的?娘在家里還有小弟侍奉著,爹再過幾年也能告老還鄉了。縱是咱們回不去,也沒什么的”
“怎么可能沒什么?”閻希南很是自責,“我這個做老大的,不說在他們二老膝下盡過一天孝道,還刮拉上一個你,我是再無面目回家去的但你不一樣”
他看著弟弟,微微有些動容了,“阿北,我知道你一直挺喜歡姜姑娘的。咱們這些年跟著喬二爺,也算是小有積蓄了。這回,你就讓大哥幫你把親事提了吧然后你帶著她們回家去,別再跟著我浪跡天涯了”
閻希北卻搖了搖頭,“她夫仇未報,不會肯的我雖沒用,但偶爾大哥你煩了悶了的時候,身邊好歹能有個人陪你說說話就是爹娘知道,也不會同意我扔下你一人回去的”
“你呀你怎么就這么固執呢?”
“你說我固執,那你又何嘗不是?大哥,我都勸了你多少年了,當年那些事真不是你的錯咱們就是去見了爹,他也未必不會原諒你,你又何必總是耿耿于懷呢?”
“這不一樣爹一世英名,怎么能讓我這個不長進的兒子給帶累了?”
“哥爹從來就不是那樣沽名釣譽之人”
“你別勸了,我這輩子除非死了,否則是絕沒有臉回去見爹的”
兄弟倆仍是誰也說服不了誰,二人一時都靜默了下來,打馬回了思荊園。
那邊馬車里,方德海戰戰兢兢的面對著蒙得嚴嚴實實的幽暗車廂里的那個人,半天不敢出聲。
等著車子趕到了郊區,車廂里的那個人才悠悠的發了話,“認得這是什么么?”
他打開一個小盒子,信手拋了一物到方德海面前。不用看,只用聞兩下,方德海就知道是什么了,卻啞著嗓子硬撐,“不……不認得”
那人嗤笑出聲,“你不認得?你不認得會上我的車?你若是不認得,從前的燕王怎么會找到你?當年宮中皇上跟前第一得意的方大御廚又是怎么弄得家破人亡的?”
方德海聽得他的話,渾身抖得如篩糠一般,就在車廂里跪了下來,“大爺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就是一個糟老頭子了,什么都做不了,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啊”
那人好整以暇的笑了,懶洋洋的笑聲中卻透著一股陰毒與狠辣,“你做不了?那好啊對于無用之人,我向來也是沒什么可顧惜的一會兒就讓人去把那具無頭尸骨銼骨揚灰,應該也沒什么關系吧?”
可憐方德海偌大年紀,給人逼得眼淚都落下來了,“大爺求求您,就可憐可憐我這無用的老人吧我……我的手都拿不了菜刀了,還能做什么呀?”
“你拿不拿菜刀有什么關系?”那人如盯著獵物的毒蛇般一寸寸的逼近,“你只要再配出當年的天下第一香就可以了。不是那種用十里香調制出的調料,而是比十里香吃了讓人更加欲罷不能的東西”
“我……”
“可別再說你不知道,或是你忘了我知道你可以的,從前你就料理出來過,只是那時的你還沒找到一個真正懂得欣賞的人來引薦。你也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所以很聰明的把它們全都毀了。燕王確實不是一個好對象,你沒選他,算你聰明只可惜他的肚量太小,這也才有了后頭你們家的那些事情”
那人頓了一頓,冷冷的笑了,“可你要知道,對于無用之人,我一向比燕王的肚量更窄他還留下了你和你的孫女,若換作是我,我會把你的小孫女賣到勾欄院中,讓你每天都看著她給你找不同的孫女婿回來。你難道不覺得這樣,更有趣么?正好她這個年紀,最是適合了哈哈”
方德海猛地直起了身子,干澀著聲音顫抖著道,“大爺,您……您若是只有這個,那是……那是無論如何也調制不出食材的”
這話里,分明就透出屈服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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