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囍

(一零八)被鄙視了

(一零八)被鄙視了

婁知縣掂一掂趙成材送來的禮。就覺得沉甸甸的份量不對。再打開一瞧,著實嚇了一跳!

出手如此闊氣,就是那些大家鄉紳也未必有這份豪氣。稍加琢磨,他心下便是雪亮。

絕味齋秘方泄漏,一夜倒閉之事,已是扎蘭堡街知巷聞之事。雖說泄露秘方的是自家兄弟,但卻也是薛子安哄騙在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薛子安在故意找碴!

那趙成材此時送這么重的禮,是求他去主持公道還是另有所圖?

若是讓他去跟薛子安對著干,那婁知縣可恕不奉陪。

強龍不壓地頭蛇,薛家在此地經營多年,盤根錯節,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縣令有法子收拾的。再說他都快離任了,這最后關頭,也只想平平順順的交接出去,不想也更不會冒這個險。他想了一想,命人把這份禮原樣收了起來,打算過幾天問問詳情再說。

大年初二。

別說章清亭一早就惦記著趙玉蘭今兒要回門,就連趙王氏這么病病歪歪的也記掛著此事。

怕孫俊良象上回一樣嫌棄自家飯菜,還特意讓趙成棟和他爹去外頭買一桌酒席回來款待嬌客。

這兩天,趙成棟出去串門子。總感覺街坊鄰居看他的眼光變得異樣起來。

就是拜年問好,人家的眼神里也明顯的透著一股敷衍的神情。要是有幾個人一起,還對著他指指點點,見他一靠近,又忙忙的假意散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嘻嘻哈哈打著招呼,若是問他們,就隨便找個理由推搪過去,這反而就越發的顯得其中有鬼了。

趙成棟就納悶了,好好的,這是怎么了?自己臉上沒長花,也沒得罪人啊?

再仔細一留神,就發現不止一個人對他流露出這種表情,那是為什么呢?可問又不好問,跟個小蟲子在心里頭鉆似的,弄得人難受之極。

就象今兒和他爹出來買酒席也是,他們找的就是附近的一家小館子,從前玉蘭還在這里幫過廚,學過藝的。坐在廳里等著的時候,就見有兩個小伙計在他背后竊竊私語,好象在說他些什么。就連那大師傅,也沒有平日的熱情,一句閑話也不多說,接了生意也不吭聲,徑直進去炒菜了。

等菜都炒齊,收了錢再拿了食盒給他們裝好。轉身卻對著小伙計吩咐了一句,“你們站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把地掃掃?沒瞧見都臟了嗎?”

趙老實為人木訥,聽不出所以然來,但趙成棟明顯的覺得不對勁。這什么意思?地上明明很干凈!

他可不愿象個悶葫蘆似的憋在心里,心眼一動,等出了門走不上幾步,又假意跟他爹說那錢好象找少了,得再回去合計合計。讓他爹在前頭等著,又一人悄悄的摸了回去。

院子里,那師徒三人正說到他。

“瞧瞧!那小子干的這么事?連自己家鋪子里的東西都要往偷,這還是人么?”

“這就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一個家里養了個這樣的白眼狼,遲早得敗光!”

“就是!你們瞧他家嫂子多不容易,一個婦道人家辛辛苦苦弄個店出來。咱們也是做吃食的,都知道這其中的辛苦。可這店開了沒幾個月,就讓這小叔子給徹底毀了。聽說都給氣得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瞧見人,真是可憐哪!”

“咳!他哥嫂早不在家了!前幾天一大早就拉了輛車,全都走了。有人在街上瞧見了,都住在店里呢!連個年都沒處過!”

“那是啊,要是我有個這樣的弟弟。也過不下去!什么玩意兒嘛!還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沒得踩臟了我們的地!”

“聽隔壁老齊家那小子說,那天晚上好象吵了一夜,先是錯怪了張家弟弟,還把人家打了一頓趕出去,他也不出來認個賬,后來才知道弄錯了,才又吵翻的。那小子可真不是個男人!敢做不敢當,我最瞧不起這種人了!”

“我可告訴你們,以后少跟他來往,免得學壞了!要是哪個敢在我這店里偷東西,瞧我不剁了你們的手指頭!我可不象趙家秀才和媳婦那么斯文,就這么忍氣吞聲的走了。咱們學手藝的可有規矩,師父教給你,該學的學,不該學的可絕不能偷師!想那趙家做的生意,還是人方老頭出的秘方,人家一把年紀琢磨了大半輩子的東西,就這么給這小兔崽子給泄露了,你說冤不冤屈。要是我,非上官府告他去不可!把那小子剝皮拆骨都是輕的!”

“師父您放心,我倆是那種人嗎?我們再窮,可也窮得有骨氣。一不偷二不搶,更不會毀自己家里的東西!”

“對!就是要偷要搶,也絕不偷搶自家里的東西!這算什么本事?虧那小子平常還總裝聰明,哼,真不知道他中了哪門子邪性,居然偷了自家店里的東西給外人,實在是傻得冒泡了!”

“這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這種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我呸!跟他來往,那真是臟我們自己!”

“那趙王氏平常不是挺硬氣的么?瞧她護犢子護得,連兒子兒媳都氣跑了,瞧她后半輩子怎么過!”

“人家還有小兒子呀?她兒子會偷,下回再去結個親家,繼續偷唄!”

哈哈哈哈……

趙成棟只覺腦子里嗡嗡作響,渾身哆嗦,明明穿著大棉襖卻敵不過這刻骨的寒意,一顆心在巨大的恥辱里煎熬著,憤怒得拳頭捏得嘎巴嘎巴作響,直恨不得沖進去撕了那幾人的嘴!

忽然里面伙計瞧見外面有人影,跑出來看,“誰?”

趙成棟嚇了一跳,心虛的匆匆離去。可已經被人瞧見了。

“外頭是誰啊?”

那伙計故意提高了嗓門,“沒瞧見!誰知道是哪家的畜生沒看好,跑出來亂晃!”

趙成棟捂著耳朵,落荒而逃!

趙老實見兒子突然神色大變,煞白著一張臉跑回來,關切的問他是怎么了。

趙成棟胡亂應了,和爹回了家,自此閉門不出。走到哪兒都覺得別人在戳他的脊梁骨,心里是又羞又惱。

一個人有沒有做錯事,其實自己是最清楚不過的。

趙成棟當然知道自己偷了大嫂的東西不對。也知道讓張金寶代他受過是委屈了。但是,這都是他們家務事啊,為什么這些外人要來說三道四?

可他又怎么可能堵得住這攸攸之口?

人在做,不僅天在看,周遭的人也是看得見的。孰好孰壞,孰對孰錯,人人心里都有把公平道義的秤。

趙成棟得了趙王氏一時的庇護,免受了皮肉之苦,可卻得遭受比挨頓板子更重得多的遣責。這種痛苦可來得更加長久,也更加的折磨人。

時日一長,他的心里難免就怨怪起趙王氏來。要不是娘慫恿他去偷秘方,他能干這蠢事,遭這千人責萬人罵的么?

趙王氏很快就會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真的是錯得太離譜了!就連一心維護的小兒子最后也反過頭來抱怨她凈出餿主意,你說,她這辛辛苦苦的是為的什么?

但是今兒,趙王氏心里卻更加惦記著要回門的女兒。

可這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來了。

張銀寶上午在家正和元寶在院子里撒歡,忽然奉了大姐大姐夫之命,要到趙家去請趙玉蘭夫婦過來相見。

反正這小哥倆是焦不離孟,又都閑得發慌,二人就勾肩搭背、打打鬧鬧的一塊兒走了。

章清亭瞧著這倆小dd的背景搖了搖頭,問趙成材,“這兒附近哪有學堂?我想開了年,就送他倆去上學。”

啊?聽了這話連張發財都愣了,“啥?讓他倆去念書?”這也太奢侈了嗎?

章清亭點頭,“這么大孩子了,什么都不會,成天四處撒野,不讀書怎么辦?”

張小蝶給她端了熬好的藥過來,“大姐,咱們現在正沒錢呢,還要供他們上學?讓姐夫教教不就得了!”

章清亭搖頭,“相公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忙,白天得上衙門,晚上回來他也得讀書。簡單教你們一會兒沒關系,可白天那么長時間,讓他們兩個小的往哪里去?”

張羅氏插言,“他們兩個現在也會劈柴挑水生爐子了,有時幫忙洗洗菜,煮個飯什么的,還挺能干的!”

章清亭嗤笑,“光會這些有什么用?長大了能靠這個吃飯的么?難道去給大戶人家做仆役啊?這些小事也該學著幫家里做做,但卻不是安身立命之技。”

她接了湯藥坐下來慢慢服下,趙成材早一手端了熱水。一手托了碟蜜餞伺候一旁了。

章清亭接過熱水漱了口,再拈了顆蜜餞含在嘴里,等那苦味壓下去了,才開口道,“他們這個年紀就是該讀書的時候,不管將來做什么,先讀幾年書,要是能夠上進當然更好,要是不能上進,多少也識幾個字,明白些事理了,將來不管再學什么,干什么,總有用得上的時候,若是訂個契約什么的,也不容易上當受騙。”

“這是真的!”張小蝶拿著空碗準備去洗,回頭還補了一句,“我現在識了字啊,這附近的招牌都認得了,認路也方便。還有去藥鋪抓藥也認得了好些,問的也少了。”

張金寶靠在床上也同意,“我也有那種……那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章清亭撲哧笑了,“這個用豁然開朗比較合適!”

“可他們哪是那塊料啊!”張發財有點信不過自家的兩個野小子,“瞧他們皮的,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屁股上跟長了釘子似的,怎么可能坐得住?咱們家八輩子可都沒出過讀書人!”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趙成材故意文縐縐拽了一句文,逗得大伙又都笑了,他很是贊同章清亭的意見,“讀書肯定是對的!又沒試過,怎么知道他倆不行?他們這個年紀去上學堂才剛開蒙,一年也費不了幾個錢。這一來呢,讓他們有個正經事做,不用放在家里操心,二來呀,說不定他們將來也能考個功名回來呢!”

“就他倆?”張發財老大不信,“他倆要是能考個功名,不說多,就跟你似的考個秀才,那我就再也不吃肉了!”

“那可說不好!萬一他倆真有出息呢?”張金寶嚷嚷著,“大姐,這話咱們可得記下,彼此做個見證。要是那倆小子真有了出息,爹佻后半輩子就等著做和尚吃素吧!姐夫,要不你給寫下來吧!這就叫那個空口無憑,立字為據!”

趙成材一笑,“要寫啊,你自己寫去!你這腿是傷著,手好象沒什么事了吧?”

張金寶一縮脖子,把手藏到了被子里頭。

章清亭橫他一眼,“這光會認兩個字沒用,要是不會寫,沒幾天就全忘了。”

張金寶嘟囔著,“那等我好了再說嘛!”

此時張小蝶收拾了碗進來,揚了揚自己的功課簿子,“哥,你可得努力,你瞧我都寫多少字了!”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張金寶撇撇嘴,“等我好了,很快就追上來了!”

“那可是你說的!”

這兩兄妹拌嘴,章清亭問趙成材,“說真的,這集市上有什么近一點私塾或者學堂?這個你肯定熟,看什么時候就把他倆送去吧!”

“有倒是有!”趙成材正想說給她聽,忽然似想了什么,皺眉沉吟半晌,忽地眼睛一亮,“這事兒你盡管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給你辦好!”

章清亭覷著他那神色,“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瞧這得意樣兒!快說來聽聽!”

趙成材卻一定要賣這個關子,只是笑,死活不肯說。

正夾纏不清著,忽見銀寶元寶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大姐,大姐夫,來客人了!”

“沒規矩!來客人有什么好慌的?”張小蝶起身叉腰瞪了他倆一眼,“是什么客人?”

銀寶瞧著趙成材想講又不敢講,“是……說是大姐夫的妹子!”

“是玉蘭么?”章清亭驚喜連連,“快讓人進來坐呀!他們人呢?”

銀寶撓頭,“他們有車!我們是先跑回來報信兒的!”

趙成材起身,“那我出去迎著!”

“可是……”銀寶想起最關鍵的一句,“那個不是玉蘭姐姐!”

(PS:哦哦!趙成棟被鄙視了,桂仁也被鄙視了。捂臉!昨晚開始是決心要寫完了,可素瞌睡蟲實在是太強大了!(明明是你自己意志薄弱的說!)所以偶很無恥的去困困了,實在對不起等文的親們!汗之,今天補上!這個偶不會逃滴!再次感謝投票打賞的親們,尤其是和氏璧,看得偶兩眼直冒金光!爭取今晚多更一點,愛老虎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