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囍

(六十七)新歡與舊愛

沖囍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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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趙成材又羞又窘。夢中的情景終于成為了現實。

雖然兩個女孩都不吱聲,卻無聲的提醒著他曾經的辜負。不管是否出自他的本意,他的所作所為確實給兩人都帶來了傷害。而此刻,該何去何從,其實并不需要太多考量。作為一個男人,無論人后如何,在人前,責任總是第一位的。

所以他叫住了章清亭,“你……等等,我跟她……就說幾句話!”

章清亭很自覺的走到十幾步開外,留給那兩人單獨說話的空間。她假裝看別人的花燈,但是又忍不住拿眼光的余光偷看。

不是妒忌,而是出于好奇。他們到底會說什么呢?或者也可以說,愛好八卦是所有女人的通病。

“姐!要不要我去拆散他們?”

張金寶神出鬼沒的驀地出現,把章清亭嚇了一大跳,使勁捶了弟弟一記,“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來做什么?”

“我們都來了!”張小蝶和兩個弟弟都迎了上來,個個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瞧。

“去去去!”章清亭不耐煩的教訓他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知不知道?都這么喜歡管閑事!”

幾個弟妹都老實了,最小的張元寶忽地指著花燈旁邊的小販道。“大姐,那兒有個賣糖人的!”

又想敲竹杠!章清亭鄙夷的白了他一眼,張小蝶瞧她臉色,忙接著教訓小弟,“晚上沒給你吃飯啊?成天饞嘴!”

張元寶一縮脖子不吭聲了,張小蝶象耳報神似的報信,“大姐,趙家那兩姐弟也出來了!”

這有什么好稀奇的?

張小蝶一臉的眉飛色舞,“我剛才瞧見有個男的跟趙玉蘭拉拉扯扯的,不知說什么!”

“少管閑事!”章清亭立即打斷了她的話,還告誡他們,“你們瞧見什么就瞧見了,不許回去胡說,知道么?反正不們的事,少嚼別人的舌頭根子!”

“哦!”幾個弟妹應下了。

張金寶一直嚴密的監視著趙秀才的一舉一動,此時低聲道,“姐夫過來了,他和那女的就說了幾句話,沒干什么。”

那又關我什么事?章清亭可不在乎,“行啦行啦,這事兒回去也別吱聲,知道么?”

張小蝶很是詫異,“大姐,你為什么不生氣?”

“有什么氣好生的?”

“娘子!”趙成材一路小跑的過來,見了張家幾弟妹,略顯尷尬,“咱們……這就回家吧!”

張金寶忽道。“姐夫,你可不能做對不起我姐的事情!”

這要你充哪門子好漢?章清亭斜睨了他一眼。

趙成材頓時大窘,連連擺手,“不會不會!”

一群人這才往家中而去,剛巧,趙家姐弟也回來了。閂門閉戶,各自休息。

可張小蝶他們一推房門,卻發現里頭鎖上了,敲了半天張發財才略帶赧顏的提著褲子開門出來,張羅氏還在那兒慌慌張張的穿衣裳,干什么好事不言而喻。

張金寶嘟囔著,“這都多大年紀了,別到時又給我們添個弟妹出來,那才叫現眼呢!”

章清亭聽得不雅,自回了房去。心里卻也覺得別扭,這房舍確實窄小了些,別說張發財兩夫婦,就是幾個弟妹也都大了,這成天混在一塊兒住著,確實不是個事。

還有自己和趙成材擠在這里外兩間,也怪別扭的……

不過。這都不是現在操心的事,等有了錢再說吧!再說,自己弄那么好房子干嘛?總不是掙到錢就走了,章清亭想想也就放下了這念頭。

她前腳進屋,后腳趙成材也跟著過來了,他不住撫著衣擺,局促又尷尬,“娘子,你聽我說……我跟小桃,說清楚了……”

這有必要跟我解釋么?章清亭善意的道,“你們的事不用跟我說了。其實,就是日后你們再在一起,也沒關系的。”

趙成材原本還覺得,不管章清亭日后是否要跟他分開,畢竟現在是自己名分上的妻子,于情于理,都應該跟她解釋解釋,可人家根本不在乎,證明她完全對自己半點情意也無!

這一番表錯情,讓他更覺得自己象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方才跟楊小桃也是,剛想說自己已經成親了,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還想勸她別太為自己傷心,找個好人家嫁了算了。

楊小桃卻不等他開口,便主動把他想說的話說了一遍,只末了一句改成,勸他以后跟娘子好好過日子。

果然夢是反的,夢里兩個女子爭先恐后的問他到底選哪一個。現實里,兩個女子卻是爭先恐后把他往外推。

趙成材啊趙成材。做人做到你這份上,也真是夠丟臉的!

他暗自罵自己活該,轉頭出了房。

中秋之夜,就這么過了。

第二日一早起來,章清亭把一百八十兩的銀票從胭脂盒中取出,估摸著夠了,收拾妥當就要和趙成材一塊兒出門。趙王氏果然要讓趙成棟跟著,那邊張金寶也想去。

趙成材借口說還要見官,帶著人不方便,堅決不肯。

“那就讓你弟弟跟著你媳婦,打個下手也可以啊!”趙王氏依然攔著不讓出門。

章清亭連譏帶諷,“我這生意還沒開張,要什么下手?又不是金山銀山等著人去搬!婆婆,您不是說今兒還要去磨麥子么?這兩人年紀輕輕的不跟著您幫忙,反倒跟著我們這年輕人打下手,這怎么說得過去?依我說,都不用去了!等買賣真的談定了,自有你們出力的時候!”

這一下,兩家人都無話可說了。

趙王氏暗自跺足,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媳婦揚長而去。她暗自發狠,讓兩家人全部行動起來,趕緊把麥子全部送去磨完,一定要趕著章清亭生意開門前及早介入才是!

這邊章清亭先去錢莊兌了白花花一百八十兩銀子。著實讓趙成材吃了一驚,知道娘子有點錢,沒想到居然有這么多!

一大包銀子沉甸甸的揣在懷里,趙成材連走路都加了幾分小心,緊緊的護著胸前,唯恐給人搶了去。

章清亭帶著他先去綢緞鋪子跟老板打了個招呼,轉頭就雇了小轎去接方德海祖孫。

十兩足光放亮的紋銀在桌上落定,方德海很是滿意,當下就隨她來到了綢緞鋪。

里外一瞧,前頭兩間,外是鋪面。里是庫房。后頭帶一個小院子,又有兩間小小耳房,本是住人看店之所,可以改做廚房。小是小了點,但這買賣本就不大,擠擠也就夠了。

綢緞鋪子老板姓劉,非常精明。見章清亭誠意想租,價錢是死活不讓。章清亭畢竟沒有經驗,雖然費盡唇舌,但談來談去,最后還是按他的意思,逐條敲定。

承租三年,房租每年十兩,三年租金得一次性付清。

劉老板同意他們做燒鹵,但租期到時,得由章清亭負責將房屋里外再重新粉刷一新。

同時,店里那么多布匹存貨,就以總價一百二十兩銀子全部賣給了章清亭。

因為章清亭實在用不上他原本那些柜臺,只有這一項,劉老板才肯退讓,家具自己搬走,免收這一項的二十兩銀子。

等到最后要落字畫押時,劉老板又提出來,這房子若是門窗損壞、屋頂破漏,也得由章清亭負責修繕維護,到時交回來時,還得給他重新油漆糊紙。

章清亭甚是無語,心想是不是這房子老了三歲還得讓我把它變年輕?

可這都談到這份上了,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一條一條,劉老板細細致致的檢查無誤,才找來保甲做中人,簽字畫押。

銀錢兩訖,趙成材拿著契約和保甲自去官府辦證備案,這頭章清亭就陪著方家祖孫采購各項所需物資。

鍋爐瓢盆、砧板菜刀,香料藥材,方德海挑剔之極,樣樣都要備得精致。這一下,章清亭手上的三十多兩銀子一下用得干干凈凈。

她算是體會到什么叫做花錢如流水了,再剩下那塊黃金,過兩天買完肉材那就所剩無幾了。

這可真是孤注一擲!章清亭不敢去想,萬一這生意虧了,她得怎么辦?

方德海拿了藥材,自帶著孫女又坐著轎子回去收拾了。

這頭章清亭便著人將那些用具搬回店里去,一進店門,她是倒吸了口冷氣。

那劉老板做事忒不地道了!收了她的錢,這些布匹就不再愛惜,亂七八糟扔了一地,只顧著把自己的柜臺家具搬了出去。

最后居然還好意思厚著臉皮管她要車錢,要依章清亭原本脾氣,鐵定要發火,可人家現在是屋主,得罪不起,便冷著臉把荷包一亮,“劉老板你瞧,我就剩這么幾文了,你要是不嫌棄就全拿去吧!”

劉老板還當真就全倒在手里,呵呵一笑,“秀才娘子,既然這車錢沒有,我就再拿兩匹布啊!”

說著自己動手挾了兩塊最好的絲綢而去,把章清亭氣得快要吐血了。可靜下心來一想,確實是自己的疏忽。

人家管她要錢要東西時,是一樁樁,一件件列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自己收布匹時,卻一見恁多,便沒有認真清點,做出明細登記。人家就是全拖了去,自己也說不清楚。縱是吃虧也只好自認倒霉,這就是經驗不足啊!

就當是花錢買個教訓吧!章清亭壓下心頭火氣,先按方老頭的要求,指揮伙計把東西擺放停當了。

等趙成材辦完了手續再過來,卻見章清亭一人蹲在地上,一匹匹的清點著布匹。

這情形就必須得找幫手來了,“娘子!怎么弄成這樣?我回去叫成棟他們來幫忙!”

章清亭擺了擺手,“今天早上咱們說了那些話,再怎樣你母親也不肯讓人過來了,再說這些料子他們都不認得,來了也幫不上多大的忙!”

“那我來幫你!”

趙成材便動手將布匹在庫房重新碼放整齊,章清亭就拿著紙筆按著不同的顏色質地作著登記,趙成材畢竟讀過書的人,腦子清楚,收拾起來就快多了。可等著兩人把這些布匹收拾了整齊,天都黑了。

再一算總值,章清亭估摸著這些布匹能賣出個八十兩就算謝天謝地了。不由搖頭苦笑,“我現在總算知道什么叫做生意難做了!這今兒第一天就給我好好上了一課。”

趙成材勸道,“咱們這些外行,初入門道總要吃些悶虧的,慢慢來吧!咱們趕緊鎖了門回家去,這么長時間了,家里也不知咱們在哪兒,應該都著急了。”

忽地,章清亭肚子里傳出不和諧的咕咕聲。

她這才覺得自己饑腸漉漉不說,還口渴得要命,方才忙著,一直都沒心思去想這些,現在忙完了,這才感覺腹中火燒火燎的。臉上微微一紅,這才記起,“原來我中午都沒吃飯的!”

趙成材一笑,“你這是太投入了。”忽聽他的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計。

“你肯定也沒吃吧?”章清亭見他默認,笑道,“那咱們趕緊回家去!”

可剛要抬腳,忽又想到,“那這些貨怎么辦?”

趙成材也有些猶豫,“是啊,還這么布呢!要不,我留下,你回去,再讓成棟給我送些飯菜來就行。”

章清亭瞧了瞧,“算了,還是先回去吧。應該是沒人要的,明兒一早再來,就一晚上,應該沒關系吧。”

“那這么些布,你想好怎么處理沒?”

章清亭愁眉苦臉,“可別問我,我都快愁死了!希望能賤價賣出去。”

趙成材有些不舍,“花這么多錢買進來,要虧出去,就太可惜了!你先別急,咱們慢慢想想,看有沒有什么好主意。”

“可這鋪子耽誤不起,付了租金,每天都是錢呢!若是開門做了生意,別說這么多布匹沒地方放,就是勉強堆在這兒,沒兩天也就熏壞了。明兒我就到那邊幾家鋪子問問,看他們愿不愿意接手。”

“這倒也是條路子。不過,要是虧得厲害,我建議你還是暫時別動,要不,干脆拉回家去,我住那屋可空得很,放這些布匹綽綽有余,只在地上鋪層木板就是!”

“明兒我問了再說吧,實在不行再拉回去。”

兩人一面說著,一面收拾了出來。

趙成材做事還挺細心,特意到后頭也檢查了,每間屋子都關好窗子,放下插銷,鎖牢了門,這才熄了燈燭出來。

走在街上,行人漸少,月朗風清,十五的月兒十六圓,一地清輝如洗。

章清亭本想就在街上吃頓飯再回去,可一想兜里的銀子和即將面臨的花銷,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還是省一點,回家湊合湊合拉倒。

趙成材忽地想起,“哦!那契約還在我這兒呢,是用我們倆的名字辦的。陳師爺說,有的賦稅不能免,但有幾項可以免,只要有我的名字就成,我就把你的名字也加上去了。給你收著!”

章清亭接了過來,“謝謝你啊!”

“謝我什么?不過是掛個名而已。我還得謝謝你呢!幸好你提醒了我,今兒在那里辦事時,我就順便打聽了下。果然如你所言,原來那守備家的小公子極是頑劣,前前后后請了幾任老師都干不長。那紀夫子肯定也是自己干不下去了,才想舉薦的我。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章清亭一笑,“這個簡單啊!那夫子年紀也不算大,又沒病沒災的,有這么好的差事為什么不好好再干下去?這肯定其中有問題。說起來,這官家的私塾既好當又難為。若是遇上好的,師生投契,翁主融洽,日后保舉你做官應試什么的都是捷徑。可若是遇得不好啊,那是費神費力又得罪人,教好了是人家孩子本事,教不好全推你頭上。你還這么年輕,又沒什么名氣,面嫩臉生壓不住人,這差事不好干。倒不如想想別的!”

趙成材點頭稱是,忽又嘆道,“可惜家里日用這么大,老靠你貼補,我老這么呆著,心里確實也著急。”

章清亭道,“上回你不說那師爺想讓你頂一陣子么?你要實在找點事做,不如幫他的忙去!”

“這合適么?我怕做不好,反倒得罪人。”

“你顧慮的也有道理,不過做什么事情不得冒點風險呢?你想我做這買賣,難道就穩賺不賠?你去那衙門里,處理的是公務,這可比做個私塾老師長見識得多。何況跟在縣太爺身邊,多少能認得幾個人,這對自己也是個鍛煉。作為新人,凡事勤學好問,哪怕出了點小差錯,眾人也能諒解。”

“你說的很是,要不,我明兒再去一次,跟陳師爺說說。要是幫他干得好啊,這也算是幫他一個忙,日后說起話來,自是關系更進一層了。就算是不能勝任,至多也就這幾個月,等他回來交還就是,也算是知道自己的深淺了。”

“你能如何作想,自是最好不過。”

沒多久,便到了家門口。

還是趙玉蘭來應門,趙成材見面就道,“玉蘭,快去給我們弄點吃的,都快餓死了!”

趙玉蘭愣了,“你們沒吃?”

“是啊!怎么了?”

“娘……家里沒留飯。”

趙成材愣了,怎么會這樣?兩個人沒回來,怎么可能不留飯?分明就是娘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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