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囍

(十五)退婚去

短暫的沉默之后,是驚天動地的呼號:

“大姐!閨女!你不能這么對我們呀!我們要跟你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這回章清亭用再多的白眼,再多的殺氣都沒用了,被拋棄的恐懼讓這一大家子齊心協力起來,團團把她圍住,干嚎不止,震得人耳膜都疼。

“走開!走開!”章清亭嫌惡的想要把這群干打雷不下雨,意圖在她身上抹鼻涕流口水的一家子給推開,可虎落平陽被犬欺,到任她再怎么叫喚,這一家子抓著她,就象抓著根救命稻草,愣是不撒手。

“夠了!”章清亭迫于無奈,嗓門提高了八度,重重的把兩手一甩,勉強暫時掙脫了束縛,“有什么話好好說!”

“大姐,那錢我們不要!你留著,咱們還跟你一塊兒過!”這是張金寶。

“就是,閨女啊!你別走啊!你一個大姑娘家的,上哪兒去呢?”象蚊子哼哼的是張羅氏。

“大姐!你就是生爹的氣,不管他也行,可別不管我們呀!”這是張小蝶。

“哎!這話怎么說的?”張發財不樂意了,很是理直氣壯的道,“閨女,我可是你親爹!你可以不管他們,但就是不能不管我!”

“跟著大姐有肉吃,我們都要跟著你!”銀寶元寶這倆小弟弟倒是目的明確,說話直接。

章清亭被吵得腦仁都疼,把桌子重重一拍,一個一個的駁斥他們。

“你們是我什么人啊?”她率先指著眾弟妹,“是我兒子還是女兒?我憑什么養活你們?”

弟妹一時都不敢吭氣,要是可以選擇,他們還真都愿意投胎到大姐肚子里做子女。

“再說你倆,是我親爹娘的不是?是吧?那好啊,你們既要留下我,那就以后供我三餐一宿!養活我啊!”

“可閨女,你現在不是大了嗎?”張發財用他那不多的腦汁想著理由分辯,“我把你拉扯這么大,現不該你養活我嗎?”

“我養活你們的日子還短了么?你們摸摸良心問問,這些年都吃誰的喝誰的用誰的?”章清亭把目光移到了張金寶三兄弟身上,“你又不是沒兒子,這不站著三個么?你既會生,就讓他們養活你啊!這天底下哪有閨女出去拋頭露臉,頂門立戶的道理?”

“可是,你之前不是……”張發財還沒出口的話就被粗暴的打斷了。

“之前那是之前!現在本姑娘不樂意!不高興!不愿意了!你們要是覺得冤屈,盡管去街上打聽,或是上衙門里頭告我去!”

章清亭越說越窩火,瞧瞧這一家子,也不是缺胳膊少腿,也不是老弱病殘,個頂個的好逸惡勞,懶惰成性。之前那個張蜻蜓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肯養活這樣的一家人?你瞧他們現在的態度,不說對張蜻蜓感恩戴德,還把她的付出視作理所當然,不養活他們還成不講理了!真是沒良心!

“閨女,你……你要不嫁那秀才就不嫁唄!反正咱們有錢了,把親事退了就是!”張發財腆著老臉還找著理由,就是沒往自己身上想。

他這么一說,倒給章清亭又提了個醒,“這門親事我當然會去退!不過我日后總要嫁人的吧?難道我嫁了人,你們還要跟著我一輩子?”

“這是個好主意咧!”張發財一拍大腿,“閨女,你二回嫁人,老子一定要提前說清楚,娶你就必須帶上我們!”

其他幾口忙不迭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響應。

章清亭嘔得幾乎快要吐血了,這都是些什么人哪!合著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賴她一輩子啊!

這可絕對不行!

反正是無法溝通,章清亭也懶得再費那個唇舌了,直接下了最后通牒,“隨便你們怎么想,總之我是再也不會管你們了!這錢我是給了,你們愛拿不拿。現在我要去退婚,回頭別讓我再瞧見你們!”

章清亭扔下這一家子,自出門去也!

張金寶揪著他老爹不放,“你方才拿錢了,快還給大姐!”

張發財本想渾水摸魚,不料給逮個正著,氣得嘴角直抽抽,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銀子重又放了回去,一轉身不知去了哪里。

章清亭出了客棧,自尋思著找個人打聽個路,卻聽身后有人高喊,“姐!大姐!”

這是張金寶和張小蝶追了上來,一路討好著,“還是我們陪你去吧!萬一那趙家的人不肯,咱們也可以幫著你說話!”

要指望你們,那可真是要喝西北風去了!章清亭也不理,視他們為透明,徑直往前走。有人愿意當跟班,她總不能攔著的不是?

今兒天氣真不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但在章大小姐的眼中,這天氣可沒那么可愛。因為,她怕曬黑。

這一路都沒瞧見個轎子,手上的小手絹根本遮不全乎,章清亭走了幾步,就覺得有些微微的出汗,要是臉上的脂粉暈了,那可就不漂亮了。

手里有了兩個錢,生活就精致起來。

她瞧著旁邊雜貨鋪子里有賣傘的,便走進去瞧瞧。可惜這兒沒有遮陽的細絹花傘,只有清一色的桐油大傘,貴倒不貴,才十五文一把,只是掂掂實在沉得慌。

章清亭正有些猶豫要不要買,張金寶從后頭很殷勤的接了去,“大姐,買吧,我幫你撐傘!”

張小蝶這幾日也學了些眉高眼低,瞧見旁邊還有賣蒲扇的,趕忙去撿了一把起來,“大姐,這個才兩文錢,我幫你打扇!”

章清亭心想,這頭上一頂大雨傘,旁邊再添個打蒲扇的丫頭,自己要站中間,那成什么樣兒了?可瞧他倆一臉諂媚的狗腿樣兒,忍俊不禁笑了起來。這一家子活寶,怎么就給她攤上了呢?

見大姐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那對活寶松了口氣,心里感覺踏實了許多。這馬屁雖然沒拍在馬屁上,撓在了胳肢窩里,但效果總的來說,還是很不錯的嘛。

不過章清亭到底沒拿那把大蒲扇,這兒也沒那種描花刺鳳的宮團扇,便選了一把素白的竹骨紙折扇。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以十八文的價格買了總價二十文的兩樣東西,章清亭很有成就感的搖著折扇出了門。

張金寶吭哧吭哧撐著大傘跟在后面,張小蝶在頭前引路,這一路行來,還是很有幾分氣勢。

路人莫不側目,這不是張家那大閨女么?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

不知道吧?人家可發了財了!昨兒在銀鉤賭坊里打馬吊,一下就贏了四十五兩銀子!

這么厲害?那她豈不是這一年都不用殺豬了?

嗐!當鋪里的掌柜說,她連殺豬刀都賣了,這肯定是不會殺豬了!人家現在全家都搬到客棧里去住了,頓頓大魚大肉,還有人伺候著呢!

嘖嘖,真沒看出來,原來她還有這本事呢!這一天四十五兩,十天就是四百五十兩!我的天!她往后一年得掙多少錢啊?

謠言就是這么象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又過了幾個時辰,章清亭已經在流言里,“被”穿金戴銀,呼奴喚婢了。儼然扎蘭堡第一話題人物。

章清亭本人自然是渾然不知,一路打聽著來到趙家門前。

她暗自磨了磨牙,順了順思路,手里扣著二兩鑷子,期待著與趙家老虔婆的口舌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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