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第一次來莫斯科。
剛下飛機，他就莫名想到一句話：“同志，您知道列寧格勒和斯大林格勒在哪嗎？我在地圖上找不到它了……”
對于跟紅色帝國長期相愛相殺的中國人民，對莫斯科有一種異樣的感受。
今天是7月11日，申奧結果將在后天揭曉。
許非頂著顧問的名義，做了大量工作，值得一個名額。像張國師、鞏麗這種，就純屬湊人頭、壯聲勢。
但要的就是這個氣氛，一支團隊齊心協力，為祖國爭得榮譽。
7月的莫斯科跟京城的秋季差不多，白天20多度，晚上10幾度。
禮賓車駛過濕潤的街道，駛過紅場和克里姆林宮，許老師透過車窗向外看，現任總統已經是大帝了，截止到后世，當了快20年總統。
“你看什么呢？想去克里姆林宮參觀參觀？”張國師問。
“不是，我在想萬一哪天俄羅斯把大號想起來，那就有意思了。”
“什么大號？”鞏麗問。
許非看看她，又瞅瞅張國師，不想說話。
哪位仁兄這么睿智啊！把我們仨裝一車里，搞的我跟小三似的。
其實還好了，讓鞏麗主動跟老謀子說話不太行，但有朋友在場，聊著聊著也能搭幾句。心態緩和，畢竟快40歲人了。
開了一段，抵達Ridision酒店。
此番出行近百人，簡單休整，立即開會。這次帶隊的就高了，內閣次輔。
老頭69了，精神矍鑠，看著一大屋子男女老少，情緒激動：“從91年第一次申奧，已經10年了。
上次我們有不足，這次我們全方面的提高，做到了所能做到的最好。
之前的申辦報告，我們提交了500多頁，17個主題。大到內容表達，小到字體字號，設計紙張，全部精心包裝。
效果很好嘛，京城、巴黎、多倫多評分最高。說明什么？大阪和伊斯坦布爾沒什么希望了……”
說到這，老頭下意識放低聲音：“心里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我們在初期階段準備不夠，還好及時調整，申奧就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一丁點的細節都不能馬虎。
近一年交手無數次啊！
我們的申奧網站推出一個flash，不出一周，多倫多肯定也有。兩個禮拜，巴黎也照著學。一個月內，大阪也跟上。
伊斯坦布爾就奇怪，哎我一直疑惑，不管怎么折騰人家就是不動。”
“哈哈！”
眾人哄笑，土雞是最早放棄的，主動放棄。
“信心就是這么一點點增長的，人家都跟我們學，我們當然優秀了。但也不要忽略一些負面問題，進入01年以來，境外的那些XX勢力愈發猖狂。
幾乎每一次活動，都能看到他們。甚至把國際奧委會總部圍住了，還給委員們寫信，說你支持京城，我就對付你……”
老頭越來越激動，還攥著一張報紙。
這是美聯社駐京記者，今天發表的報道：《京城必敗，因為中國人不懂得跟國際社會溝通》。
“1993年，西方媒體也是在這個關鍵時刻，推出了打擊中國的致命報道。8年過去了，歷史會重演么？
絕對不會！這些天我做夢都像有個人在告訴我，絕對不會！”
他說了很多，有的精準，有的散亂，最后可能連自己也不知道說什么。
“明天，最后一次發布會。
后天，后天……先去休息吧。”
老頭似乎耗盡了力氣，擺擺手讓大家散去。
許非回到房間，明明知曉結果，竟也如此難眠。
上輩子看電視，現在不一樣。
口號、方向、理念、宣傳材料、悉尼展臺等等，他有的全程參與，有的實在沒時間，卻也默默關注，凝聚著自己的心血。
次日，Ridision酒店舉辦發布會。
按順序，首先出場的是大阪。日本人上臺，用日語哇啦哇啦說了半天，記者還沒弄明白，人家完事了。
跟著是巴黎，放了一部宣傳片，幾個人漫不經心地你一句，我一句，回答三個問題也走了。
自信是很奇妙的東西。
一路跑到現在，自己國家有沒有勝算，其實八九不離十。
前兩個明顯放棄，多倫多就不同，因為輿論非常看好。
他們先讓一個小女孩出來說一段話，跟著又來了一個土著。啥也不干，就站在桌子旁邊，可能想表現他們的多元化和包容性。
這土著戴著很大的民族帽子，看上去非常沉。
多倫多講了四十分鐘，這哥們站著越來越艱難，出汗，打晃。
許非等人不想幸災樂禍，但的確很滑稽。現場記者都為土著擔心，目光被吸引，發言人說什么也沒注意。
此時禮堂已經滿了，從觀眾席的第一排到主席臺之間，有一百多臺攝像機，后面還不知有多少。
“多倫多毀了！”
“本想弄個土著要噱頭，聰明反被聰明誤。”
“快快，到我們了！”
每場之間，只有五分鐘的布置時間。多倫多下去，這些人立刻沖上，按照事先的分工鋪桌布，放桌旗，擺鮮花、宣傳畫和領導名簽。
許老師則跑到后臺，道：“京城最受關注，記者全來了，走廊水泄不通。幾位一出休息室，就會被狂拍。
請做好準備，一定面帶笑容。”
“好，小許提醒的很及時。”何振梁點頭。
著裝又檢查一遍，另有人掐著時間：“差不多了！”
“走！”
幾位深呼吸一口氣，昂首挺胸，大步邁出。
果然，剛一露面噼里啪啦的快門聲響起。幾人展現出自信的笑容，跟記者們揮手致意，登上主席臺。
奧申委秘書長是主持人，開口道：“謝謝大家，謝謝這么多的記者關注京城。”
地道、清晰的英語，先刷了一波印象分。
跟著又道：“首先向大家道歉。一是由于總統正在會見各團團長，我們的領隊XX沒能出席發布會，他讓我代向所有記者表示歉意。
二是由于我們不是英語母語國家，英文水平不夠好，請各位記者提問時慢一點，讓我們能聽清楚。”
底下發出了友好的笑聲，還有輕輕鼓掌。
“呼！”
許非等人也松了口氣，看來沒問題了。
其實這就叫國際化包裝，親切、自信、幽默、關鍵時刻又強硬，很容易博得好感。
許老師在很多地方，當然不如這些專業人員，但在細節處“出門微笑”之類的，做了不少貢獻。
若非自己不愿，著實會被拉進體制，搞宣傳公關工作。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