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風輕云淡。
樓里早早換了紗窗，微風透進來，穿屋過堂。鄧潔被吹的有點冷，緩緩醒來，睜眼便瞧張國利站在衣柜前左試右試。
“昨晚不給你預備一套么？”
“那太花了，我找個素點的。”
他翻了半天，終于翻出一件藍襯衫，又開始梳自己五十年不變的四六分頭。
鄧潔躺床上瞧他，砸吧道：“我說你這副導演，比導演還上心呢？當四年還沒當夠啊？”
“我是做了四年副導，但以前跟現在能一樣么？以前一天五毛錢補助，潘紅也得老老實實排隊。現在一天五十，片酬另算，我這陣子跑斷腿，電話費就花了一千多……”
張國利一回頭，“這說明什么？說明時代在變化，我得學著點。”
“嗯，你是得學著點。許老師樂意拉扯一把，咱得謝謝人家。”
鄧潔沒抬杠，居然很認同。
這兩口子都聰明，懂得審時度勢。
他們進京數年，從租房子到租樓，混的溫飽有余。鄧潔已經不接戲了，張國利到處軋戲，養家糊口，后來又搞上了副業。
拍MV。
他是國內第一批MV導演，為的就是多賺點錢。如此苦了幾年，九十年代中后期才火，日子算好過了。
于是又成為第一批開公司的演員，自己拉投資，當制片人，當導演，拍劇……
當別的明星想起干這事時，兩口子早就悶聲發大財。
而現在，倆人簽了天下，第一份工作就是《歡喜姻緣》。許非物盡其用，安排的明明白白。
張國利在每個故事里都有角色，同時兼任副導演；鄧潔也有角色，兼任表演指導。
拾掇一番，老張出門，騎著破自行車來到匯賓大廈。
上八樓，許非和張梓恩都在。
他心態擺的特正，掏出個小本匯報工作，“根據許老師指示，我跑了幾家藝術院校，挖掘新人，抓好苗子。其中北電五人，上戲二人，中戲一人……”
“中戲一人？”
“對，88級的郭滔。90級有李亞鵬、王學兵、陳建斌，年輕人都不錯，但不符合你的標準。”
不對啊！我記得有個大俠來著？
許老師撓撓頭，隨即恍然：艸，還特么沒入學呢！
“你繼續跟一下，九月入學季可能還有好苗子。”
“好的。”
張國利記了一筆，接著道：“除此之外，另聯系一些已經出道的演員。上戲的太遠不能來，所以一共11人。”
“才11人？這可是五個故事的戲，一個蘿卜一個坑么？”
張梓恩也愁，道：“之前看你在電視上說小生斷檔，我還不以為意，現在明白了，真的缺。”
“主要許老師要求太高，我這樣的以前還是小生呢。”張國利笑道。
“形勢如此好嘛？十年前唐國檣大眾情人，那叫俊美。后來崇尚個性演員，高倉健那種。現在港臺風流行，又喜歡好看的了。
以前那批演員人近中年，新生代還沒起來，自然斷檔。
女演員就不同，百花齊放。”
嗯嗯！
三個藍銀瞬間達成共識，哎喲，美人太多了！
后世總懷念九十年代的港片女神，其實內地也一樣，真是環肥燕瘦，各具千秋，辨識度賊高。
這東西就像城市發展，以前窮，但每個地方都獨一無二。后來富了，生活水平提高，城市規劃就特么跟批發的一樣。
仨人聊著天，面試者陸續抵達，待人到齊，許非一揮手，“開始吧！”
“三位老師好，我叫賀中華，吉省戲曲學校畢業，后來在省曲藝團工作。我拍過兩部電視劇、一部電影，有一定的表演經驗。”
許非打量此人，三十多歲，長的很年輕，又是聽名字不知道，一看臉就認識的。
《三少爺的劍》有木有？！
張梓恩問了幾個問題，讓他回去等消息，評價道：“外形很好，但不能演書生，演個俠客挺合適。”
“咱們戲里有俠客么？”張國利問。
“有位豪俠，我給老寇了。”
“哦，那就算了。”
三言兩語刷掉了一位，跟著又進來。
邋里邋遢，白面小眼，啪的一立正，嗓音粗豪：“老師好！我叫姜五，北電90級表演班男班長！姜聞是我哥。”
“噗！”
張梓恩樂了，問：“你怎么還自報家門？”
“因為您肯定會問，你跟姜聞什么關系？”
“為什么？”
“我倆長的像！”
“哈哈哈！”
張導又笑半天，擺手道：“不用問了，肯定有你一角，你要愿意演我們過幾天具體聊。”
“報告導演，我愿意聊！”
“行了行了，先回去吧。”
他讓對方退下，樂道：“國利啊，這人找的好。我們喜劇元素多，正需要這種人才。”
“呵呵。”
張國利點頭應和，神情古怪，這是許老師點名要的啊！
《歡喜姻緣》是古裝愛情輕喜劇，演員基本分兩類，一類負責美，一類負責笑。
姜武這種小瞇縫眼，大臉蛋子，又傻又喜慶的畫風再適合不過。同理，郭滔也承擔著搞笑重任，他年輕時頗有腦袋不太靈光的流氓氣質。
緊跟著，又見了北電89級的邵兵。
邵兵在九十年代因《紅河谷》爆紅，小生頭幾名，然后就開始飄。央視版《笑傲江湖》最初讓他演令狐沖，結果耍大牌被換。
當然現在沒資格耍，張梓恩看了看，覺得氣質粗獷，膚色太黑，也不適合演書生。
遂刷掉。
接著一位大名鼎鼎，網友非常喜愛的鑒黃大師、肯打雞創始人——唐馬儒，啊呸！
朱宏佳，演過《還珠格格》的蕭劍，邵兵的同班同學。濃眉大眼，相貌端正，還帶酒窩……張梓恩一見就喜歡，當場拍板。
很快，剩最后四人。
“老師好，我叫邢民山，以前在浙省昆劇團，工文武老生。去年從北電畢業，演過幾個角色，戲份不多。”
當邢民山進來時，仨人齊刷刷眼睛一亮，小伙子長的太標準了。
就是你平時不能想象，什么叫玉樹臨風、瀟灑倜儻，但見了此人，這兩個詞瞬間就具象化了。
尤其戲曲功底練成的形體和氣質，儒雅中又帶著英氣。演技可以調教，臉是老天爺賞飯吃，一致通過。
“剩下那三個，聽說都是你同學？”許非問。
“呃，對。”
邢民山非常局促，他也挺意外，畢業后一直沒聯系，今兒居然組團面試。
“那你坐會，都叫進來吧。”
“好的。”
工作人員出去，不多時，咔咔進來三位。
“老師好，我叫張小童，87級北電學生，畢業分配到西影演員劇團。”
“我叫劉岷，我們是同學，也分配到了西影。”
“我叫張建新，都是同學，分配到了上影廠。”
許非這回樂了，北電87級是個奇葩。
就這三個貨：張家譯！劉義君！李元芳，he……腿！張子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