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3開始

第三百九十九章 籌備

次日,凡報道金鷹獎的報紙都刊登了一張照片:《渴望》十余位主創,在臺上一字排開,捧著五座金燦燦的獎杯。

此乃主辦方的特殊禮遇。

縱有《凱旋在子夜》、《胡同人家》等代表作,但這一刻,無疑達到了藝術中心的巔峰。

其實王滬生是男一號,觀眾卻把李雪建投成了男主,金鷹特色彰顯的淋漓盡致。與之相比,飛天獎就很高冷。

在年底舉行的飛天獎,《渴望》只拿到長篇劇一等獎、男配(宋大成)、優秀音樂三個獎。

其他的像《圍城》、《轱轆、女人和井》、《宋慶齡和她的姐妹們》、《楊乃武與小白菜》等皆有斬獲。

也不知是藝術還是分豬肉。

進入十月,京城秋涼。

許非沒刻意隔離自己與單位的關系,有事兒去,慶功宴去,可就是不出活。

一會看看《編輯部的故事》做后期,一會跟跟《三國演義》劇組,一會又不知哪兒去了,每天賊忙。

京城,某小區。

售樓人員領著許非逛了一圈,在樓底下繼續勸說,“我們的房子價格雖然高點,超過一千,但不像那些粗制濫造的,質量絕對可靠。”

“戶型好像小了點。”

“哎喲,全京城除了方莊和亞運村都這么大,五十多平兩居室一廚一衛。

我說一句您別不愛聽啊,這個價格,我們算最好的。您要還嫌棄,成啊,亞運村四千塊錢一平,各方面一流,但它貴么不是?”

許非望著眼前的樓,三個門洞,六層,帶陽臺,后世很常見的那種老樓。

“我多買幾套,算九百一平怎么樣?”

“九,九百?那可不行,我都是成本……”

售樓人員正要拒絕,頓了頓,問:“哥,你要買幾套?”

“這片兒……”

許老師用手一劃,劃出整整一個門洞,“全要了。”

京城最早的寫字樓是1985年的國際大廈,跟著是1987年的賽特。當時都隨著涉外酒店而興起,集中在使館區附近的建國門大街。

去年國貿中心開業,亮馬河大廈、發展大廈、京城大廈等高檔寫字樓也陸續建立,形成了早期商務區的雛形。

亞運村也有,比如這棟匯賓大廈。

“我們年初開盤,12月31日就能入住使用,地上20層,單層面積10001800,可以自由分隔,一切設施都是目前最高檔的。”

空蕩蕩的樓層內,大面裝修已經搞定,漂亮的小姐姐踩著高跟鞋,噠噠噠直響。

“只出租,不出售?”

“對的。”

“這層和樓上,先租一年。”

“您,您,您要租兩層么?”

“怎么了?”

“沒有沒有!您租兩層的話,我跟領導溝通溝通,應該會給您一些優惠條件,贈送三個月免租期之類。”

“哦。”

許非點點頭,又看了看,先用著吧。

夜,海馬歌舞廳。

很長一段時間之后,許非才搞懂這名的由來:工作室里沒有女的,而海馬是雄性繁殖,所以叫海馬工作室。

老馬這破歌廳開一年多了,一群白吃白喝的,紅紅火火。

今兒汪朔約局,帶來倆作品,嗑著瓜子碎叨:“明年就得黃,聽說現在開始賠錢了,牛逼!”

“講究人少啊,誰像朔哥你回回給錢?”

“嘿嘿,我也不是謙虛,別方面混點,交朋友絕對瓷實。給錢也不愿意給,但不愛占那便宜,有時候覺著自個特圣人……哎,我做生意肯定比老馬強……我說你丫看完沒有?”

“大概意思得了。”

許非把兩卷手稿一拍,一卷寫著《過把癮就死》,一卷寫著《動物兇猛》。

“還沒給出版社吧?”

“沒呢,你特么不嚷嚷先看么?”

“嗯,我覺著都不錯。還是那價,一萬一篇,影視改編權。”

“真一萬啊?”

汪朔有點愣,他當對方說笑呢。

《頑主》當初賣了三千,現在也漲了點,勉強能摸著一萬的邊。主要是朋友,朋友就是血賤甩賣的,沒想到還多給。

“講究!”這貨搖頭晃腦。

“咚咚咚!”

蘭姐端著面敲開書房的門,細聲細語道:“許先生,夜宵好了。”

“嗯,放著吧。”

她把碗放桌上,看對方勾勾寫寫,又有大干一宿的架勢。

相處數月,她心懷感激,忍不住道:“許先生,熬夜對身體不好。”

“哦,我忙完再說,你休息吧。”

蘭姐只得出來。

一碗熱氣騰騰的榨菜雞絲面擺在手邊,許非還真停了筆,又香又燙,味道十足。

呼嚕呼嚕轉眼消滅,起來活動活動,復又坐下。

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有些是長遠規劃,有些是臨時想法。他簡單整理了一下,索性把本子撤掉,隨手拿過筆筒。

“這是特別特……”

啪!筆筒放在左手第一個位置,又在下方擺了件鎮紙,“這是批發市場。”

隨即又在筆筒旁邊放了個香盤,“這是地產。”

跟著還有,“這是影視公司。”

砰砰砰!《歡喜姻緣》、《大撒把》、《過把癮就死》、《動物兇猛》排的整整齊齊。

接著又有,“這是唱片公司。”

也是一大堆東西。

還有,“雜志。”

最后,“廣告傳媒。”

許老師看著滿滿當當的一桌子,搖頭嘆氣,“差強人意,差強人意!”

“叮鈴鈴!”

清晨,葛尤騎著自行車,熟門熟路的摸到大菊胡同。老遠瞧見院門,不禁心潮滾滾,那是曾經戰斗過的地方。

推門進去,倆大雜院。一個裝修的立立整整,一個還保持著《胡同人家》的場景。

“來這么早?”

許非從屋里出來,拎著剛燒好的一壺水。

“沒事就早點來唄,你怎么想起在這開會?”

“不然沒地方啊。我個人投資的,不能去單位,只能找這了。”

他給暖壺灌水,道:“其實要不是這茬,我都忘了還有倆大雜院,房子忒多!”

等了沒多久,人陸陸續續到場。

最大的一間屋子里,前面有桌,下面是椅,全是《大撒把》的主創人員。

夏剛瞧了瞧,笑道:“你這地方好,不用麥克風都聽的清楚。隔壁就是胡同外景吧,一會得參觀參觀。”

“有的是時間,咱先開會。您先介紹一下諸位?”

“好。這些都是我從北影廠拉的班子,經驗豐富,水準信得過。”

“制片主任,劉云昌。”

“攝影,馬曉明。”

“編劇,馮曉剛。”

“副導演,臧金升。”

許非看著這位起身的高大男子,心中吐槽,這尼瑪不魯智深么?年輕時候還挺帥的。

臧金升,小時候當過兵,23歲作為超齡學生被北電破格錄取,畢業分到北影廠,在《水滸傳》里演花和尚。

工作人員介紹完畢,下面是演員。

“顧顏的扮演者,葛尤。”

“林周云的扮演者,徐凡。”

“楊仲的扮演者,張惠中。”

“楊絮的扮演者,李婷。”

《大撒把》角色特少,就這四個人臺詞較多。

張惠中是煤礦文工團的話劇演員,也是看名字不知道,看臉就認識的那種。

李婷呢,蔣雯麗的同學,元芳的前妻,2012年因病逝世。

夏剛介紹一圈,道:“我先講講大概的拍攝計劃,周期約兩個月,12月下旬開機,2月份結束。因為我要趕春節,我要大街小巷真實的過年氣氛。

現在10月份,我們主要是選景,做些準備工作。”

“還有劇本!有些地方不順,需要修改。”許老師打斷。

馮褲子一捂臉,完了。

“呃,你打算怎么改?”夏剛面對金主,沒有絲毫底氣。

“大框架不用,我強調幾點……”

許老師自動接過主導權,道:“首先臺詞,劇本過于啰嗦。比如吃日本料理那場戲,顧顏一直以為服務員是日本人,結果不是,有一句臺詞‘這事兒的,鬧半天你們不是日本人?’

啰嗦了!就來一句‘哦……不是日本人啊?’

該長長,該短短,體會一下里面的節奏感。”

“第二點,表演別給我搞戲劇化,徐凡!”

“誒!”

徐凡一激靈,嚇得不行不行。

“尤其是你,你剛出校門,學生有個通病就是痕跡過重。好好琢磨,別到時候找罵!”

“許,許老師……”

姑娘快哭了,“我琢磨歸琢磨,你得告訴我怎么演啊?”

“體驗生活嘛!這不還有一個多月么?你和葛優,沒事就去街上轉悠,自己一個人,就帶個坐公交車的錢。

哪兒熱鬧往哪兒鉆,體驗那種蕭索離群的感覺。”

姑娘可憐巴巴的點頭,哎喲馮褲子那個心疼。

許非又轉過頭,“夏導,您覺得怎么樣?”

“好啊,提的太好了!”

夏剛松了口氣,不愧是行家,笑道:“我正想表現這種都市的寂寞感,你這個體驗生活太好了。”

“呵,那就行。”

許老師掃視一圈,道:“本片投資120萬,加廠標就是140萬,比《焦書記》還高。人家票房1.3億,聽說賺了400萬。

都清楚怎么來的,機關單位、學校團體隨便看一看就有了。不是說這戲不好,而是一個現實,觀眾買票的沖動越來越低,超過一百個拷貝就能算熱門。

《大撒把》不敢叫板,但我仍然有信心。因為它是講述都市的、真實的、生活化的情感故事。

上頭提倡拍類型片,怎么叫類型片啊?怎么叫成功啊?就你這作品,啪往這一拍,都市愛情片《大撒把》,這就叫標桿!

我希望這個缺漏,由我們給補上。”

(一百萬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