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心,主任辦公室。
梁左沒接觸過這種形式,開始比較謹慎,用二十多天寫了三集劇本。許非拿給領導看,此刻就正在研究。
“那劇本我反復看了幾遍,確實有意思。你提的這個形式也不錯,成本低,壽命長,只要有點子就能拍,完全可以作為中心的一個系列產品。”
李沐眼光好,一下點出情景喜劇的最大優勢,便宜,長壽!
“我這邊算通過了,資金還是4050萬,大概能拍多少集?”
“說不準,先拍吧,快沒錢了就收尾。”
“嗯,不過劇本得加快速度。要不這樣,梁左就當總編劇,大家都參與進來,每人試著寫一集,再一塊研究,這樣效率能高點。”鄭小龍提議。
“呃……”
許非想想也好,這幫貨都不是一般戰士啊!
“那我們盡快攢個組,老鄭,責任編輯這塊還歸你。小許……”
李沐轉向他,目光忽然透著點意味,笑道:“你這次想干什么?”
明人不說暗話,我想當大佬!
許非琢磨著主任的意思,心里轉了幾圈,“如果組織上允許,我想試試做現場工作。”
“老鄭,你覺得呢?”
鄭小龍頓了頓,道:“點子是小許想的,劇本也是他找人寫的,忙前忙后不容易,才華我們也了解,我覺得可以試試。”
“呵呵,好,那就讓你試試。”
中心的作風真比電視臺強太多,李沐干脆利落,“制片主任還是給于普,剩下的,我們正式開個會再定。”
“謝謝主任!”
許非略感意外,沒想到這么容易就通過了。
“哦,還有件事。我問了問央視的朋友,那邊確定在這個月《紅樓夢》要過次大審,如果過了,大概就在五月份。所以《便衣警察》提前吧,在它之后,就沒什么看點了。
我跟臺里商量,這月中下旬正式播出,公安內部審過,他們同意號召全系統收看。你覺得還有什么宣傳方法?”李沐道。
“無非就是紙媒,我們自己的電視渠道,晚間可以開個小欄目,請劇組人員講講拍攝趣事什么的……哎?”
許非忽想起一事,“臺里的音像社有消息么?”
“有,這次行動夠快,已經組建完成了。聽說調一個部門領導去負責,叫什么京城音像公司。”
“那可以借一把力,盡快收歌,出張拼盤磁帶,主打《少年壯志不言愁》、《重整河山待后生》、《月亮之歌》(凱旋在子夜主題曲),就叫影視金曲。”
“嗯,主意不錯,你有空寫個提議書。”
“別介,我最近可沒空,再說人家都叫我內參許了,我還是歇一段吧。”
“哈哈!”
倆人都樂了,李沐笑道:“你小子還知道啊?行,那我跟臺里提一下。”
許非可是電視臺的大紅人,搞出那么一臺春晚之后,惹了不少編排,其中就多了個外號,內參許。
諷刺他愛逼逼的意思。
下午,會議室。
三十來人陸續就座,竊竊私語,都清楚差不多該建組了。李沐和鄭小龍稍后進來,照例簡明干練,開口道:
“今年的重頭戲已經確定,就是小許提的那個,呃,是叫情景喜劇吧?”
許非點點頭。
“哦,這東西比較新,但絕對有意思,作為我們的系列產品,每年都可以拍。劇本現在速度比較慢,大家要參與起來,每人試著寫一集。別怕寫爛,有想法就行,然后我們一起研究。采用的,可以在片頭掛名。”
這話一出,不少人頗為心動,因為平時沒有寫劇本的機會。
尤其陳彥民,丫熱衷于黑色cult風格,你情景喜劇不是個筐么?我想試試能不能往里裝。
“好了,我說一下劇組的主要人員。”
李沐敲敲桌子,“制片主任,老于,還是你負責。”
于普站起身,示意了一下。
“導演,尤曉剛。”
“至于《我在尋找那顆星》,交給金巖負責。”
金巖臉色難看,邊角料都往自己手里塞,永遠攤不上大戲。
“責任編輯,鄭小龍、魯小威。”
“攝像,畢建華。”
“美術,馮曉剛。”
“劇務,趙寶鋼等。”
“先設一名副導演,配合導演做好選角、采景、拍攝等工作……”
李沐頓了頓,“許非!”
全場瞬間議論開來。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他在《便衣警察》中的表現有目共睹,誰也不敢說自己能比他做得好!
馮褲子和趙寶鋼對視一眼,各種無力,22歲的副導演啊,還是整攤事務都有權力插手的實權派。
尤曉剛初來,是真意外,不過也主動站起身,“合作愉快!”
“請您多多指導。”許非也連忙起身。
眾人看著戲碼,頗覺有趣,這大概是中心成立以來,新人上位的最快紀錄。
同事們都很期(ba)待(gua),上次他掛著美術的名,干著副導演的活,這次掛著副導演的名,指不定又整出點啥事來!
海淀外圍,一戶普通的居民樓內。
沈霖系著圍裙,正在廚房做飯。
她藝校畢業,后來到了揚劇團,自小住集體宿舍,吃大鍋飯,動手能力很差。拍紅樓夢的時候,跟鄧潔一屋,都是鄧潔伺候她。
不過散伙之后,她跟吳小東一起,慢慢學著獨立生活,現在也有模有樣。
非常不容易,男方在中戲上學,這會大學生不許結婚,一周能見一次面。她則在中國電影樂團當主持人,臨時工,沒編制。
生活貧苦,收入不多,還有這糟心的房子。
從去年秋天到現在近半年,倆人就搬了三次家。房東都很嘚兒,租著租著就不想租了,反正沒合同管著。
不過這次走運,這樓房是吳小東一個朋友的,離婚了,帶孩子在另外一個地方住,房子便空出來。
“前面走的是梁山伯,后面跟隨著我那賢弟祝英臺……”
沈霖心情愉悅,不自覺哼起了小調。
飯菜剛做好,嘩啷啷掏鑰匙聲,吳小東開門進來,“媳婦兒,真香!”
“掐著點回來的?洗手去。”
“誒!”
孫十萬也美啊,顛顛洗了手,回來坐下。
飯菜簡單,倆人吃的香甜,不時看看四白落地的墻,那些老式家具,空間不大,但比平房強太多。
“終于穩當了,前段讓你受苦受累,我這心里過意不去。”他嘆道。
“其實還行,就是老搬家太煩人了,還有別碰上下雨,我可不想大雨天跟你爬房頂。”沈霖笑道。
“不能不能,這回肯定不漏!”
吳小東非常慚愧,去年剛租房子,不久便下了場大雨,嘩嘩就是漏。大半夜倆人爬起來,找房東要了油氈布,冒著雨在屋頂鋪。
還好都過去了。
倆人說著話,一時濃情蜜意,旱地甘霖,正要雨打爛芭蕉時,砰砰砰忽有人敲門。
吳小東不爽的過去開門,一瞧是自己朋友,也是房子主人。
這哥們拎著瓶酒和幾個菜,表情不自然,“喲,吃著呢,正好加我一個。”
“李哥來了,快坐快坐。”
沈霖連忙招呼,加了碗筷。
二人世界變仨人,氣氛古怪。那朋友吃著東西,始終欲言又止,末了終于忍不住,“那個,小東啊,哥哥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我這陣子認識個姑娘,談的挺好,但你也知道,那邊家里有孩子,這個,這個……”
吳小東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讓自己騰地方。
他暗暗嘆了口氣,臉上還得笑,“沒事沒事,你幸福比啥都重要,來來,祝你開始一段新生活。”
“誒誒,實在對不住,對不住。”
整的都挺尷尬,那哥們又坐了會,匆匆走了。
待房間靜下來,二人相視苦笑。
“搬吧?”
“搬吧。”
“可一時半會上哪兒找去啊?這么冷的天,你明天又上學,我,我……”
沈霖有點撐不住了,要哭。
吳小東趕緊安慰,無奈又心酸,“之前不想給人添麻煩,可現在,只能求許老師幫忙了。”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