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3開始

第六十五章 飯局

八十年代以來,國內的電視劇數量每年都在遞增。

相比84年的匱乏,1985年就涌現出了好幾部現象級電視劇。其中《上海灘》、《射雕英雄傳》是從香港引進的,沒錯,就是83版射雕。

再有《夜幕下的哈爾濱》、《尋找回來的世界》、《四世同堂》、《新星》都是小說改編。

原創的,又有影響力的,只有《濟公》和《木魚石的傳說》。前者不必說,后者講的是清朝才子王爾烈的故事。

大家可能沒看過,但歌肯定聽過,“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精美的石頭會唱歌……”

該劇還得了個獎,叫“全國首屆少數民族電視藝術駿馬獎三等獎。”對比后世滿屏的清宮戲,這是最奇妙的地方

除此之外,另有一部更神奇的劇,叫《海燈法師》。

嗯,不多說。

《紅樓夢》劇組在五月末就走了,趕花期去杭城西山公園的芍藥圃,拍湘云醉眠那場戲。許非就覺著自己隔幾個月見一次寶姐姐和林妹妹,總在進進出出的,倒也形成了規律。

而這段時間,他便呆在四合院里,專注于自己的理論文章,也可以叫進階之石。

非常難搞,不能使用過于超前的詞匯就讓他傷透腦筋,如何顯示出自己的思想性和前瞻性,又不能夸張到好像是個先知,或明顯超出常識的閱歷,這種分寸更是難上加難。

大概每十天左右,便給戴臨風送去一篇,那邊從未回話,但他知道,老頭肯定認認真真的看了。

轉眼到了盛夏。

陳小喬今年初三,剛畢業就扔下學校跑出來,跟著叔叔學車。

1984年,國家發布政策,第一次明確了私人購置汽車的合法性。這會還沒有駕校,學車得掛靠單位,沒有單位證明不能考駕照。

而且學車之前,必須得學修車,學完維修技術之后,才能實際駕駛。

考完試也不是馬上給你駕照,只有一個實習證。你得跟著師傅跑車,每天進山拉木料之類,來回200公里山路,在各種打罵中實習大半年,才能得到師傅簽字,再換取駕駛證。

相比現在連雨刷器都不會換的很多司機來說,這年頭的駕照含金量絕對硬核。

陳小喬的叔叔便是某個廠子的卡車司機,屁孩子開始還挺美,沒幾天就哭喪著臉回來,抱著一本厚厚的機械原理。

他就是因為不愛讀書才輟的學,結果輟了學還特么得讀書!

屁孩子心力交瘁,又求著許非帶自己進軍女學生襪產業。

以前棉布便宜,滌綸貴,布票取消后,隨著生活水平提高,對材質的要求愈發精細,滌綸價格下跌,純棉反倒上漲。

拿京城來講,純棉白布每米從078元調為102元,滌棉細布從每米369元降為236元。

許非看了看純棉布,又跟大媽請教了一下女孩子的鞋碼,決定將客戶群定在10歲往上,襪子尺寸在16cm29cm,分作三個型號。

一米布能做十雙上下,又買了點紗,裁成蕾絲邊縫在襪子腰上。也不勞煩別人,就大媽再找幾個老姐妹,做一雙給兩分錢。

市面上襪子有貴有賤,最便宜的才八分錢一雙。他將價格定在三毛,成本一毛五左右,利潤五五分,賣出去一雙,他能掙七分五厘……

嘖,許老師都丟不起這人!

陳小喬反倒樂的屁顛屁顛,被許非帶了幾天很快出徒,白天學修車,晚上蹬著三輪去練攤。

屁孩子其實不錯,腦瓜靈活有闖勁,可以培養培養,收個吹簫童子什么的。

“挺好,是真東西。”

小屋內,馬衛都看了看溥心畬的那副字,道:“溥心畬年頭近,但名聲不小,幾十塊錢收著也算寶貝了。”

“我倒沒管它真假,就喜歡這字。”

“嗯,不錯。我玩古董這幾年就琢磨出一個道理,心態越好,越容易撿著真東西。這玩意解釋不了,忒玄乎。”

老馬翹起大拇指,“老弟心平氣和,難怪很少走眼。”

他說是這么說,但當自個轉著身,看這一屋子古玩時,說不羨慕嫉妒恨是假的。

老馬收第一件寶貝,是79年左右,剛結婚,買彩電攢的一千多塊錢,結果在王府井商場看著一個宋朝四扇屏,就買了下來。

到現在也有六年了,里里外外花了幾大千,收了五六百件。結果咧,對面這小子不到一年就收了一百多件,起碼一兩千的花銷。

一個外地來的年輕人,孤身在京城,誒,絲毫不慌,賊安穩,還塞了一屋子寶貝。

老馬十分不理解,同時愈發不敢小覷。

“今兒過來啊,是有事相求。”

馬衛都坐在紅木圓凳上,瞇著小眼睛道:“聽說您跟朱家溍先生挺熟的?”

“算不上熟,老先生給紅樓講過課,我也拜訪過幾次。”

“嗯,照過面就行。我呢,準備過兩天做個東,請老先生吃頓飯,你要是有空就幫我撐撐場,也不至于冷清。”

“客氣了,白搓一頓我還得謝謝您呢。”

“呵呵,那成,后兒個中午豐澤園。”

倆人認識一年了,來往比較頻繁,時常在一塊交流心得,但說話還是您啊您的。許是老京城人的習慣,亦是互相透著客氣。

豐澤園,是是舊京城八大樓之一,主營魯菜,聲名顯赫,那會兒有“穿鞋內聯升,吃菜豐澤園”的說法。

人道洪流時期,豐澤園作為四舊被砸,名字改成了大眾餐廳,一幫名廚被逼著去烙大餅、蒸窩窩頭、搟面條什么的。

后來恢復招牌,又在珠市口重建了一座大四合院,仍是聲名顯赫。

這年頭能去豐澤園吃飯的,用京城話講,都是手里有倆糟錢兒。

許非還真沒去過,不吃白不吃,等到后天晌午,穿的立立整整騎著自行車到了地方。進了包間,瞧里面坐著倆人,除了馬衛都之外,還有個作陪撐場的。

白白凈凈,戴著眼鏡,特斯文的樣子。

老馬起身介紹,道:“這是許非,我經常跟你提起那哥們。”

“這是侶海晏,我一朋友,剛發表了一篇小說,姑且也算作家吧。”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