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瀾小筑,斗笠遮陽的龐無爭依然在海邊垂釣,青衣婦人也再次從海邊浪花中鉆了出來。
身無水漬的她看了眼遠處海面的幾艘船影,“那個什么青牙到了,他們人手正在海中廢墟下的山體中鉆探,似乎在尋找什么。”
垂目看線漂的龐無爭抬頭,也看向了遠處的船影,慈眉善目的面容顯現錯愕,“鉆探山體做甚,難道廢墟山體中有什么名堂,難道他們不是沖仙府來的?”
青衣婦人:“探花郎來找仙府,外面傳的沸沸揚揚,青牙跟他牽連在一塊,又找到了這個地方,應該不會是巧合,應該就是沖仙府來的。我們雖摸索了這么多年,但不知道如何開啟仙府,那位探花郎卻不是一次開啟,他們這樣做肯定不是吃飽了撐的,必有原因,這鉆探行為十有八九和開啟仙府的法門有關,只是我們不懂而已。”
龐無爭微微頷首,“言之有理…也不知這廢墟山體中究竟藏了什么開啟的關聯。”
青衣婦人:“我會盯著的,先看看搞什么名堂再說,實在不行,也只能是把人劫來撬開嘴巴了。”
龐無爭嘆道:“談何容易!劫人簡單,不想暴露很難,現在不知多少人虎視眈眈盯著那廝,老夫就不明白了,不是天下第一才子嗎?犯什么蠢。找仙府這種事,怎么會不知道保密,怎么會炒的沸沸揚揚天下皆知,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現在好了,他自己也悶在了知海閣內不敢隨意出來轉悠。”
青衣婦人略頷首,若不是顧忌這個,這邊早就去劫那位探花郎了,奈何忌憚那些恐怖的存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
事實上想劫持、想撬開庾慶嘴巴的牛鬼蛇神又何止是他們,都是因為忌憚那暗中虎視眈眈的恐怖存在而不得不克制。
海都宮城內的午宴,一桌的好酒好菜,昂貴且花了心思的一桌,可惜只有三人守這么一桌美味享用。
李澄虎和蟲兒這對所謂的父子,再就是相羅策這個地主作陪。
李澄虎和相羅策的注意力都不在滿桌的美味佳肴上,相羅策不太提筷子,基本就捏著酒杯小口慢品,幾乎不吭聲,像個旁觀者,旁觀著另兩人的舉動。
三人當中,也就蟲兒在埋頭吃東西,不是那種為飽口福的胡吃海吃,而是低頭小口的細嚼慢咽,筷子幾乎不曾放下,她以吃來堵住自己的嘴,實在是不想跟李澄虎說話,也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什么。
李澄虎一開始倒是話多,也可謂是放低了姿態,跟蟲兒嘮些家長里短的事,奈何蟲兒不接什么話,支支吾吾嗯兩聲,或以搖頭點頭的方式回應,這樣一搞,“父子”兩個自然是聊不下去了。
好在李澄虎今天也確實沒什么架子,也很有耐心,臉上的微笑并未因這種尷尬而消失,既然這“兒子”喜歡吃,他就親自提筷子幫其夾菜,不時還問問味道怎么樣?看的相羅策眼角抽搐。
對蟲兒來說,所謂的認義父,她一直以為是之前那三十個億上周旋的借口,而她心目中的李澄虎也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真沒想到李澄虎居然會對她這么好。
那種對她好的感覺,她隱約覺得不像是裝出來的。
在離開琥珀海流浪后,曾這樣對她好的人只有自家公子,會為她的吃喝操心,沒想到眼前的李澄虎也會這樣。
她又在心里告誡自己,這是個壞人,沒有對自己好的理由,一定要警醒一點,不要被人家的表面給蒙蔽了。
所以就想適可而止,放下了筷子站起,“義…義父,我吃好了,我回去了。”
李澄虎也笑著站起,“這就回去了?我下午就要啟程回京,不送送我嗎?”
蟲兒支支吾吾,“我那邊還有事。”
李澄虎笑道:“要不要抽空跟我回京去看看王妃?她可是一直惦記著你,一直想見你呢。”
跟著站起的相羅策道:“來回也方便的,我這里可以安排飛騎接送。”
蟲兒又搖了搖頭,“不用那么麻煩的,有空我會去拜見王妃的。”
李澄虎抬手阻止了還要勸說的相羅策,示意不要勉強,“這次來的匆忙,義父也沒準備什么禮物給你,你看看你想要什么,盡管說,能給你的本王絕不吝嗇。”
這話倒是觸動了蟲兒,琥珀女的事,之前師父雖提醒過,但她一直不敢開口,因為覺得不可能,李澄虎此時的態度倒是給了她勇氣,她稍作猶豫后,終于硬著頭皮含糊其辭道:“義父,能放過那些琥珀女嗎?”
說這話時,她心跳的厲害,感覺自己都沒有聽清自己說了什么,心慌意亂,不敢去看李澄虎的眼神。
李澄虎對此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意味深長的哦了聲,“是宮墻外的那些琥珀女嗎?”
不敢看他的蟲兒點了點頭。
李澄虎:“聽說你曾前去找那些女人尋歡過,這個時候還能問及她們,看來你是真的喜好這一口。她們,已經囚禁了這么多年,本王的怒氣也消了,你要是真的好她們那一口,本王也沒什么送給你,就把她們當做是我們相認的禮物,全部賞賜給你吧。當然,前提是你真的喜歡,是你愿意要她們。”
相羅策嘴角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莞爾。
蟲兒猛抬頭,沒想到真的被師父說中了,發現師父果然是師父,還是那么厲害,自己居然沒早點相信師父的話,差點因為自己的猶豫錯過了。
關鍵是她自己都還不知道該怎么說出來,她稍一開口,李澄虎就主動表示要將那些琥珀女當禮物送給她,意外之喜,欣喜之余連連點頭,“喜歡,我喜歡的,謝義…義父賞賜。”拱手鞠躬一拜。
這一下倒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誰知李澄虎卻對相羅策道:“就這么定了吧,不過探花郎那邊陷入了謠言當中,林龍現在帶著她們也不方便,人暫時繼續軟禁在琥珀村,等林龍離開琥珀海的時候再交由她帶走吧。”
賞給她了,又暫時不放?蟲兒當場愣住,沒想到還有這操作。
李澄虎又看向她道:“話又說回來,探花郎也不傻,應該也察覺到了些風險,你在他身邊不會無感,近期的琥珀海恐會出現風高浪急的狀況,你不是小孩子,應該懂義父的意思,我不希望你卷入這些是是非非遭遇風險,要不,跟我一起回京吧,順便讓你把這些琥珀女一起帶走。”
面帶微笑的相羅策一聽便明白,王爺這是在借琥珀女拿捏這個“義子”,想借機將其帶走,將其從眼前的漩渦中拔出來,以擺脫可能遭遇的風險。
蟲兒又猶豫了,可謂左右為難,一邊是真的想現在就把那些琥珀女給救出來,怕拖久了會生變,怕這邊會食言,另一邊又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在公子的身邊,正因為風高浪急,才要跟師兄們同舟共濟。
這真的是把她給為難死了。
李澄虎也不急,事情是交由她做主的,并不催她。
相羅策也靜候她的決定。
好一會兒后,蟲兒才吞吞吐吐道:“晚一點帶她們走也沒關系,義父既然把她們賞賜給了我,她們可不可以不接客了?”
知道這就是她的決定了,李澄虎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澀,目光掃向了相羅策。
相羅策會意:“王爺金口玉言,答應了的事不會食言,我會即刻對外宣布,說王爺已經把琥珀女賞給了義子,那些琥珀女從今天開始不再接客。人,我暫時幫你看著,你想去琥珀村尋歡,隨時可以進去。”
李澄虎微微點頭,對這樣的安排是滿意的,消息放出去,越發能顯示出他對這個義子的看重,能令心懷不軌者掂量后果。
蟲兒對此連連感謝。
最終也沒有久留,相海花又親自送了她回去。
目送人離開后,李澄虎徐徐道:“京城實在無法久離,本王已密調一千精銳趕來,有大箭師百人,交由你臨機決斷,你應該知道本王想要什么。”
相羅策略欠身道:“王爺放心,就算小女有事,也必不讓郡主有絲毫閃失。”
李澄虎忽話鋒一轉,“你女兒那個男人,恐不簡單吶。”
相羅策一怔,迅速意識到了,這個時候說這話,恐怕跟女兒那小白臉之前出門突然跟丟了有關,也就是說,這位王爺已經盯上了女兒的相好。
“同一時間,林龍出了趟門,本王的人也沒能跟上,這是巧合嗎?但愿是巧合吧。”
“王爺放心,一定會嚴密關注。”
“青牙折騰的海域,在你那個什么老友那吧?”
“是,龐無爭在那邊的島上修了個院子,釣釣魚,養養老,修身養性,也算是人如其名,與世無爭。”
“我聽說那座島上的條件并不算好,連口泉眼都沒有,種點花花草草還要從別的地方運泥土過去,他為什么不挑條件好點的海島,偏偏要選在那個地方?”
“王爺,跟眼前的事關聯應該不大,那座島,龐無爭十多年前就買下了。”
“聽說是本王血洗琥珀海不久后購置的?”
“說巧合也不算巧合,他在琥珀海做了幾十年的買賣,那次血洗,確實也讓他有點怕了,也是那次讓他動了遠離是非找個地方隱居的心,才把生意交給了晚輩。”
“人在江湖,沒有隱姓埋名,找個島就能遠離是非了?本王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強大的敵人并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知道敵人在自己身邊。”
“王爺放心,龐氏商行,還有島上的‘棲瀾小筑’內都有我安插的人。”
見他很有把握,李澄虎微微點頭,也就沒再說什么。
把人送回知海閣,相海花立刻招了自己的心腹手下,那個白皙富態婦人,詢問:“他沒出去吧?”
所謂的“他”指的正是她的新歡相好。
說實話,這么個吃軟飯的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沒底,想吃軟飯對她的家底來說倒是小事,她甚至巴不得養著,她真的是有點喜歡上了這個男人,但就怕有什么別的目的。
一開始是沒多想的,她和自己父親都以為是吃軟飯的,無非是想混點錢,可后來局面復雜后,能懷疑的人都開始懷疑了。最令她不安的是,那位有幾次出門,就在知海閣內,在她的地盤上,她的人居然跟丟了。
跟丟一次也就罷了,出現幾次就有點讓人不安了。
“他很少出門,去他屋里探了下,跟之前一樣,大多時候都在屋里打坐修煉。閣主,他房間被盯死了,島主提醒了金甲蟲的事后,我們連一只蒼蠅都不會讓接觸到他,可以肯定,他在屋里是不可能和任何人聯系的。我猜測,島主暗中肯定也派了人盯著他,真要有什么問題,島主不可能不吭聲。”
相海花嘆道:“但愿是我們多心了,若真有問題,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這般盯著都不能發現,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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