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太玄經

第五十三章 上德不德,善惡盡失德

要說岳不群是一個好人,趙玄是萬萬不相信的。可眼前這岳不群竟然要把五岳劍法貢獻出去,這就讓他有點不明白了。

這東西不是抓在自己手里才最好嗎?他若是把這個泄露出去,那豈不是為自己惹麻煩?

趙玄看著岳不群,見對方滿臉真誠,神情不似作偽,心里面不禁念頭急轉。

如果說岳不群是一個好人,那他此舉就沒有任何問題。但一個有名的偽君子會是一個好人嗎?趙玄覺得這可能性幾乎為零。那岳不群為的又是什么?求一個好名聲?讓衡山、泰山、恒山的人都欠他一份人情?從而能夠在消滅左冷禪之后,當上五岳劍派的盟主?

趙玄沉吟片刻,覺得這樣雖然說得通,可岳不群卻需要背上莫大的危險。以岳不群的為人,按理說不會這么簡單。

難道說是天道不想這么早就讓岳不群與左冷禪對上?

想到這,他無奈的抬頭望了一眼屋頂。

屋頂之上有蒼天,天心叵測,天機難斷。天道如何,實在不是現在的他能夠猜測的到的。

算了,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趙玄低下頭看了岳不群一眼,道:“師兄,一切皆由你做主便是。”竟是同意下來。

岳不群神色一喜,大笑道:“就知師弟宅心仁厚,不會任由武林同道做無謂犧牲。來,我們師兄弟干一杯!”

“干!”

這一頓飯兩人吃了很久,喝到后來,就連趙玄都有點吃不下。也不知岳不群是怎么想的,竟然拉著他天南海北一通暢聊,從早上一直聊到中午,直至兩人紛紛有了醉意。

只見岳不群滿臉酡紅,雙眼迷離,竟開始訴苦道:“師……師弟……你,你師兄我苦啊!”

“師兄……你……你這話什么意思?一派掌門……還……還苦什么?”趙玄擺明了不信,放下酒杯,猛地搖頭道。

似乎劇烈的搖頭讓他更暈了,撲通一聲,趴在桌子上。

乒乒乓乓!

酒壇、碗碟灑落一地。

岳不群似毫無所覺,拿起身前酒壇,又猛灌了一口酒,道:“師……師弟,你莫要……莫要不信。我這掌門的位子……實在……實在作的苦啊!”

“哦?苦……苦從何來?”趙玄醉眼迷離的抬起頭,勉強說完一句話,竟又趴了下去。

岳不群醉眼一斜,嘲笑道:“呵呵……師弟……師弟的酒量太淺了,這……這就不行了?”

“……”回答他的只是一片鼾聲。

岳不群不管不顧,悶頭喝酒,良久,也不管趙玄有沒有在聽,自顧自的喃喃道:“師……師弟有所不知。我……我當掌門那年,才……才不過而立。偌大的一個華山,只……只有我與小師妹二人。我們沒……沒權沒勢,又……又無人支持,還得防備著有人……有人趁火打劫,我……我怕啊!”言語中似有無限惶恐。

世人只知他君子劍岳不群,但誰知他為了維持這“君子劍”的名頭廢了多大苦功?師父死了,華山派只剩下他和小師妹,若沒有響亮的名號,如何防備宵小之徒趁火打劫?

“君子劍”究竟是偽君子也好,真君子也罷,他所為的不過是保持華山不滅門而已!

岳不群明顯真的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從師父死亡開始,將自己如何執掌華山,如何防備宵小,如何想要華山發展壯大一一說出,最后,竟然坦白道:“……師弟,不……不瞞你說,我……我一開始收林平之為徒……只不過……想要謀劃他家的辟邪劍譜……只是……我一直都在猶豫……所以我……明明知道辟邪……辟邪劍譜就在向陽老宅,也……也不曾去過!”

說完后就像解脫了一般,終于精神不支,猛地一下醉倒在地上。

而此時早已“醉倒”的趙玄卻忽然抬起頭來,雙眼瞪的滾圓。

他之前所謂的“吃不下”是真的“吃”不下了,喝了那么多酒,早已經撐得肚脹不已,所以才要裝醉。其實以他的元神之力,即使喝的再多也不會失去意識,但他沒想到一次裝醉竟然聽到這么駭人聽聞的事。

這個岳不群竟然浪子回頭了?或者說……他原本就并非什么惡人?

回想原著,岳不群開始的時候還是不錯的,不然寧中則與他夫妻一場不可能沒有發現。而那“偽君子”的名頭,也是后來一點一點的顯現出來的。可這“偽君子”做過什么危害天下的大事?就連定逸師太的死都是通過別人之口說是他下的手,可書中為什么沒有明確的寫出來?難道就不能說是別人故意陷害或者誤會?正本《笑傲江湖》中,沒有任何一章寫到岳不群殺了誰誰誰,反而是被大家看做正義一方的令狐沖與任盈盈,手底下人命不少。尤其是任盈盈,動不動就殺人,雖然刻畫的她性格十分豐滿,可動則殺人真的能是好人?岳不群整本書一個人沒殺反而是壞人?

笑傲江湖是一個折射政治斗爭的小說,而政治之中一個好人被誣陷成千古罪人這似乎并不難理解,這里面真的沒有什么貓膩嗎?

不過按照剛剛岳不群所言,他確實是起了壞心,只不過一直猶豫……所以他一開始并不是偽君子,而是隨著時間不得不轉變嗎?

趙玄想到這里忽然一愣,好人壞人,真的能夠一生不變?是非善惡,真的有那么重要?

說好聽點是非善惡是人定的,說難聽點那就是人們強加給別人的束縛。之所以是“別人”,而不是“自己”,則是因為人類對善惡的定義。

人類普遍將善惡分為五等:

一、有意識犧牲他人利益而實現個人利益的人,是卑鄙的“惡人”;

二、無意識但客觀上有損于他人利益的人,是缺乏道德的“壞人”;

三、在追求個人利益的同時,無損于他人利益的人,是有道德的“普通人”;

四、在追求個人利益時,兼顧他人或社會利益的人,是高尚的“好人”;

五、犧牲個人的利益,以追求他人或社會利益的人,是偉大的“善人”。

那么問題就來了,這個“他人的利益”中的“他人”指的是誰?無可否認,就包括了提出和支持以上五點的人。

他們為什要這樣區分?

人們為什么要喜歡“善人”厭憎“惡人”?

無非是害怕“惡人”侵犯他們的利益,并且想從“善人”那里得到好處而已。

這是所有人類的劣根性!

《易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當人們開始抱“善人”大腿的時候,就是想有朝一日自己落魄,會有“善人”相助。而這個想法一出,人就已經失去了君子之風,失去了自強不息的精神!

《道德經》中提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就是說“上德”之人,從不表現為形式上的“德”;而恪守形式上的“德”的人,則已經“無德”。

可見真正的德行并體現在“善”與“惡”,當善與惡存在的那一刻起,人類就已經失德。之所以要區分出善與惡,就是人類害怕被別人迫害,又想要尋求別人幫助的自私與懦弱的行為!

真正的君子,自力更生,需要別人的幫助嗎?

正所謂“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如果連禮都失去了,那就只有用律法來約束。而所謂的“仁”、“義”、“禮”這三個“善人”都應該具備的條件,不過是失道失德之后的表現!

善人?惡人?

趙玄忽然發現自己十分可笑,自己早就想明白了“圣人不死,大盜不止”,為什么還拘泥于善惡?那所謂的圣人,不就是所謂“善人”的極致嗎?

上德不德,善惡盡失德!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趙玄神智一清,意識前所未有的清醒。一股神而明之的感覺涌上心頭,似悟非悟,似明非明,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態。

恍惚中,似乎過了許久,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金燦燦的夕陽透過窗紙照在屋內,岳不群依然趴在地上,無意識的打鼾。

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岳君子”,趙玄無聲一笑,起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寧中則早在外邊守候。原來是得到岳不群的吩咐,沒有他開口,不許進去打擾。見到趙玄出來,她忙向屋里一望,見岳不群趴在地上,不知死活,寧女俠當場就變了臉。趙玄不等對方喝問,便笑嘻嘻道:“師姐不必擔心,師兄只是喝多了而已。”說完任由寧中則去屋里查看,等確認無誤,才離開這里回到自己房間。

房間內,東方不敗等候多時,見他進來,面色不喜道:“喝了一天酒,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呦,小白啊!”趙玄詫異了一下,順手關上房門道:“這個你先別著急,放心吧,我用人格擔保,早晚都給你辦成嘍!”

“你叫我什么?”東方不敗的聲音非常冷,臉色也非常冷。

趙玄心里一哆嗦,暗道壞菜了,怎么把這姑奶奶惹毛了,她不會閹了我叫我練葵花寶典吧?

不過話說回來,他一小娘們是怎么煉成的葵花寶典?

咱家可真是好奇的緊啊……

啊呸,是灑家!!!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