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傳檄天下
第九十三章傳檄天下
連綿幾日的大雨終于放晴,盡管路面上泥濘不堪,多鐸還是決意出兵。
臨行前金陵的士紳耄老再也沒有往常的夾道相送,本來已經偏向滿清的局勢,似乎起了轉機。
天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常州,當初東南的半壁江山,靠的是錢塘江天塹,讓魯王有了相持的資本。此地不是錢塘江,侯玄演能不能擋住滿清的鐵騎,決定了東南偏安一隅的朝廷,能否保全。
盡管鄭芝龍的勢力更勝一籌,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侯玄演才是最后一道防線。
立在常州城樓的侯玄演,望著城下泥濘的道路,外圍的防線盡數收回。那些鄉野俚道,已經沒有了一個軍民。城郊的百姓都被接到了城中,免得淪為清兵的人肉盾牌。
“閻應元你統籌全城守備,顧守正負責調度民夫青壯,為城樓補給。夏完淳你帶你的人馬,到后方河道,巡視運河,莫讓清狗截斷了我們的航道。你等還有什么要說的建議么?”
顧守正拱手道:“督帥,咱們此次御敵,說是守城,志在擊潰來犯之敵,北上奪去取金陵。這是驅除韃虜,恢復中原的大事,是彪炳千秋的壯舉,豈能沒有一篇檄文,公告天下。”
侯玄演仔細一想,確實有道理,環顧一周問道:“誰有這個才華,不妨毛遂自薦。”
顧守正面色紅潤,彎腰道:“督帥本是嘉定士子,允文允武,何不親自執筆。”
侯玄演點了點頭,說道:“來人記錄。”
城樓下一個刀筆吏奔到城上,鋪就筆墨紙硯,隨著侯玄演的口述下筆如飛。筆走龍蛇間還能保證字跡雄渾飄逸。
“檄告天下文武官吏軍民人等知悉:
自古中國居內以制蠻夷,未聞以蠻夷居中國而制天下也。自甲申國難,吳奸開關,建奴十萬,包衣無算,橫行天下,殘虐黎庶。
關外建奴,本是野蠻之人,常與牲畜為伍。今乘我中國內亂,李逆篡權,僥幸入關,沐猴而冠,盜據漢土,霸壓漢民。使我百姓有喪親之痛,舉國同蒙面之羞。
建奴女真,先屠畿南,再犯潼關,維揚十日,滁州八天。諸婦女長索系頸,累累如貫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滿地皆嬰兒,或襯馬蹄,或藉人足,肝腦涂地,泣聲盈野。
更有可恨者,貳臣賊子,爭相附逆,屠戮同胞,以媚建奴。吳三桂泯滅天良,孔有德為虎作倀,洪承疇背主棄義,錢謙益嫌水太涼。
所幸天道好還,本督玄演,統帥江南。上奉天威,下承民愿,厲兵秣馬,恢復中原。刀兵所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故茲告諭,想宜知悉,毋致血染刀頭,悔之晚矣。”
刀筆吏匆匆寫就,馬上被吩咐印制萬份,傳檄天下。
與此同時,西邊八旗鐵騎的先頭兵,已經越過了鎮江府。
遮天蔽日的旗幟,兇惡魁梧的滿人,讓沿途的漢民戰戰兢兢。
中軍之內,洪承疇鋪開一張地圖,對多鐸說道:“王爺請看,過了得勝河,就是常州地面。大軍再行進半天,就能看到常州城墻了。”
多鐸點了點頭,馬鞭一指問道:“常州城池如何?”
洪承疇早就爛熟于心,這些天他時刻準備反攻,聽到多鐸問話,脫口道:“常州城池不算雄渾,此地本是小城,西有金陵,南有蘇州,歷來不受重視。但是侯玄演占領之后,放手交給江陰的閻應元,據說此人多次修葺加固城墻。但是依奴才看來,仍不算險峻。唯一可慮的是,常州有河道直通蘇州,就怕侯玄演見事不好,逃到蘇州龜縮。”
多鐸笑道:“這個侯玄演,我雖沒有跟他交過手,但是聽說他從蘇州冒出來之后,未嘗一敗。逆明國內,都拿他當救星看待。只要我們打敗他,讓他灰溜溜的棄城而逃,那么他的神話不攻自破。我倒要看看,逆明之中,還有誰敢反抗我們女真的鐵騎。到時候他就算逃到天邊,都沒有存活之地,何況是區區蘇州。”
洪承疇凝神片刻,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道:“王爺神勇無敵,但是也不要太小覷這個侯玄演,此人奸詐狡猾,手段惡毒,萬萬不可大意。”
多鐸不滿地冷哼一聲,轉身多傳令兵說道:“傳令下去,加快行軍,天黑之前我要打進常州,活捉侯玄演。”
金陵城外的青龍山上,周文武坐在上首,聽著李二的匯報。
待他聽到那句“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時候,眼中光彩連連,叫道:“妙啊!小侯大人不愧是江浙總督,這幾個字確實價值千金。”
這時候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卒,跑進來拱手道:“頭領,剛剛城里的弟兄來報,今天一早金陵的清狗傾巢出動,往東邊去了。”
多鐸出征前,洪承疇特意安排手下,嚴查進出的百姓。周文武安插在金陵的探子,將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清兵已經到了常州。
周文武怒道:“今天一早他們就走了,為何現在才報!”
李二一激動,剛想勸他攻打金陵,突然想起侯玄演的叮囑,忙道:“頭領,侯總督的話”
周文武冷靜下來,仔細一想,說道:“罷了,小侯大人短短時間,就從無到有鬧出那么大動靜。足以說明他的見識勝過我等十倍,咱們就聽小侯大人的,休養生息、伺機而動。”
青龍山的周文武,選擇聽侯玄演的,但是江陰的張煌言,卻不打算這么做。
他聽了侯玄演的調遣,來到江邊,沿著常熟江陰短短時間就聚集了五萬有余的兵馬。這些人良莠不齊,魚龍混雜,大部分都是從江北逃過來的。
當初侯玄演讓他募兵安民,等待常州有變,領兵馳援。但是張煌言有自己的打算,多鐸傾巢而出,金陵已經是一座空城,他準備逆著江水,直取金陵。
手里捧著新到的侯玄演的檄文,張煌言默然半晌,還是把心一橫:“傳令下去,所有兵將,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