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伐清

第六百零六章 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陛下馬上打江山,如今剛剛坐穩天下,就要裁軍,是不是讓人齒冷。”

“輔國公是陛下敬重之人,一定要為我們武人說句公道話,別忘了當初弱宋的由來。”

“我看八成是有奸人在陛下面前進讒言,華朝開國不過十年,打的仗比大明朝兩百年都多,這還要裁軍?”

閻應元在路上,沒經過一個軍隊駐守的地方,就要被當地的將領圍起來一陣絮叨。

不厭其煩的閻應元只能輕裝簡從,經由水路不停歇地趕往金陵,兩岸的水花拍打著青石河岸,閻應元的臉上面沉似水。

他這一路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幾乎每天都在深思,陛下裁軍自有其道理,但是武人們的怨憤也不能坐視不理。

到底陛下是因何裁軍?

江面上倒映著半輪明月,冷風吹過順著脖頸灌進身子里,閻應元一個激靈,緊了緊大氅苦笑道:“老了...縱橫疆場半生,吞風飲雪,枕戈而眠,竟然受不得半點風寒了。”

身邊的親兵笑道:“國公爺年邁六旬尚且如此健碩,已經是殊為不易了,標下少生了二十多年,猶不及國公力壯。”

閻應元突然福至心靈,頓悟了當今陛下裁軍的目的,陛下并不是擔憂武人太強威脅到太子。

自古以來開國皇帝壓制戰功卓著的大將,都是怕他們威望抬高威脅到繼承人,但是今上又有不同。

他太年輕了,隨他打江山的除了一個夏完淳,都比皇帝年長十幾歲甚至幾十歲。

而且陛下身強力壯,就算大家都百年之后,陛下都應該是年富力強。

只要侯玄演還在,沒有一個武將有這個威望能超過他,從蘇州起兵到北伐功成,所有決定性的戰役都是他親自掛帥打的。

軍中滿是愿意為皇上死戰的忠實擁躉,而他在商人中的號召力更是驚人,這種君王有足夠的自信不用害怕謀朝篡位。

既然如此,那么陛下裁軍只可能是為了國計民生,依照陛下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虧待這些老部下的。

想到這里閻應元眉頭終于展開,裁軍就裁軍吧,精兵政策的好處大家都看在眼里,適當的減少軍隊人數是英名的,因為現在根本用不到這么多的士兵。

江寧小鎮,金陵駐軍的校場上。

侯玄演帶著趕來的許多外地駐守的大將,慢慢地巡視著金陵防備軍,這支號稱精銳的各地選調的軍伍。

甲胄鮮明,旌旗蔽日,刀槍如林。華朝兵威之盛,從這幾千人就可見一斑。

在他身后就是李好賢、堵胤錫、夏完淳、楊展、錢肅樂....

侯玄演心情不錯,這么多舊將湊在一塊不容易,今天他的話也沒明顯多了起來。

“朕久疏戰陣,不聞鼓角不見旌笙十年矣,今日卿等齊至讓朕恍然間好似回到了十幾年前,那一年荊襄鏖戰正酣。

那一戰如今想來仍讓朕心熱血沸,吳三桂、孔有德、阿濟格、豪格、勒克德渾...朕一個都沒有忘記,現在這些人都是史書上一個名字,禍國樓里一個雕像,當年可都是能讓朕想起來就做噩夢的人物吶。”

堵胤錫深有同感,點頭道:“旁人還好,唯有這個勒克德渾,湖廣局勢幾毀于此人之手。”

侯玄演沉聲道:“兵者從來都是兇器,不可以輕易動用。滿洲建奴入關時兵威之盛,殺得李自成丟盔棄甲,吳三桂孔有德等人,儼然餓狼毒蛇,不可抵擋。到后來又能如何?只要百姓齊心,將士用命,強如洪承疇,還不是要投江自盡。

如今國富民強,養著百萬雄兵徒增負擔,不如使卸甲歸田,耕作養家。”

眾人一齊道:“陛下圣明。”

此時一騎東來,進到大營之外,隨從亮出腰牌,就被放到營中。

閻應元語調有些激動,已經近十年沒有見到圣上了,十年歲月一瞬而逝,天下早已換了人間。

“陛下何在?”

他在城外就受到了很多武將的迎接,眾人圍著閻應元七嘴八舌地聒噪,閻應元不勝其煩,打聽到皇帝到了營中,也就甩開這些人來面圣。

守門的小兵遙遙指了一下,說道:“陛下在校場。”

閻應元下馬帶著親兵趕赴校場,正好遇到侯玄演等人,上前跪倒:“臣閻應元叩見吾皇萬歲。”

侯玄演虛扶一下,說道:“快快平身,哈哈,朕沒想到你回來的也這么快。”

“回陛下,如今西北道路平坦,又有車馬船舶十分便捷,臣干脆甩開儀仗自行趕路,這才早早到來。”

這些大將自從北伐結束,也是各自闊別很久,神色間都有些親近歡喜,侯玄演見他們并無憤懣,也就放寬了心。

“朕讓軍中廚子做幾個小菜,今日我們君臣就在營中聚飲,也算是為麗亨接風洗塵。”

李好賢笑道:“這里是金陵守備軍,徐元寶麾下,這小子還欠我一壺好酒,正好讓他還了,咱們陪陛下暢飲。”

一場軍中飲宴結束之后,關于輔國公的贊同陛下裁軍的消息不脛而走,而且漸漸傳遍了金陵。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上頭的意思,不然這個消息絕對傳不開,而且閻應元并未出面否認。

輔國公閻應元是武將們最后一個希望,也這樣破滅了,如此一來軍中幾個大佬全都贊成陛下裁軍,裁軍這件事也就成了板上釘釘的大事。

侯玄演很快就制定了豐厚的退伍補助金,以及優先安置法,底層兵卒并無半點怨言。

相反,這些人離家太久,還是很想念親人的。

大刀闊斧的裁軍剛一開始就不拖泥帶水,靖北軍半個月退伍兵卒三十萬,只留下二十萬人戍邊。

各地府兵十去其八,在華朝廣袤的領土上,這個數字就成了天文數字。

眾多武將被安排進講武堂任教習,還有一些分派往海外各個殖民地和國土上。

水師也不例外,松江水師、福建水師共計裁軍十萬,唯有滿剌加、呂宋、爪哇、南州等地,水師不減反增。

靈藥曾經拿著各地的奏章,跟侯玄演匯報道:“我的爺,我們裁掉了八十萬兵馬...這都比得上舊時舉國兵力多了。”

這一年,華朝大地無數的兵卒拿著豐厚的安置金,回到了故鄉侍奉爹娘。

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