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接近中午,日頭有了燥熱的溫度,羽毛泛著黑藍金屬光澤的飛禽從熙熙攘攘的街道飛越而過,落在火車站附近破舊的建筑群里,陽光照不進來。
坑坑洼洼的路面,狹窄的過道掛滿了各種小旅館的招牌,名叫‘九爺’的烏鴉舒展著翅膀立在上面,聽到下方的腳步聲,偏了偏頭,看著從下面走過去的身影。
叫上兩聲:“喲,回來啦!回來啦!”
夏亦抬頭看了一眼,伸手,后者張開翅膀撲了下來,落在他手臂,一起走進附近某間租住的旅館。
柜臺后面的小妹聽到推門聲,抬起目光看了看,又專心的繼續埋頭玩著手機,對于進來的人很少打招呼,除非是新客人。
火車站附近,乃至偏遠一點的城市邊緣,黑旅館其實有很多,就算是正規旅館,偶爾只要錢給的夠,總有一兩間‘員工宿舍’給丟失了身份證的人租住。
這種情況下,熱鬧、緊張還有混亂自然都混雜在了一起。
樓梯上不時有人與夏亦擦肩而過,有男有女,或結伴張揚的露出紋身,目光挑釁,或站在樓層過道口上,環抱雙臂沉默警惕的望過來。
走過樓道盡頭。
在四樓某間房門口,夏亦敲了幾下,門打開一條縫隙,胖子里面往外窺。
“胖子開門!”九爺在肩膀上張開羽翅叫了一聲。
微開的門縫隨后拉開,趙德柱連忙接過夏亦手中的袋子,“逛街這么長時間,我差點都要下去尋你去了,這成銀市的路,咱們又不熟……”
嘮叨的話語聲里,夏亦坐到床邊,笑著回了一聲。
“就是隨處逛逛。”
房間并不大,有兩張高低床,中間有蚊帳隔著,包裹起來的方天畫戟和青龍偃月刀放在衣柜旁的角落,隨后他偏過頭,正看到另一張床那邊,周錦和郭滿媛正擺弄著筆記本電腦,似乎在與什么人說話,不時說笑。
“你們在和誰聊?”
周錦吐出一口煙霧,靠著床頭,夾著香煙的手指揚了揚,指著屏幕里:“陳耀祖的女兒,這小姑娘看起好了不少,能說能笑了。”
這時‘九爺’飛過來,跳到床上,偏著鳥頭喊道:“愛妃!愛妃!想死九爺!”
“走開——”周錦一巴掌將它扇飛。
原本準備點煙的夏亦,放下打火機,起身走了過去,站在郭滿媛身后朝電腦看去,屏幕里,映著一張小臉,還有些怯生生,不過看到走過來的男子,頗為小聲的開口:“夏叔叔好。”
“茜茜好。”
夏亦拿過一袋薯片在犬女面前打開,原本正專心看著屏幕的女子瞬間轉過臉來,深吸了一口氣,“番茄味的,還有一年零三個月過期……給我!快給我,趁它還沒過期,要趕快吃了。”
然后,抱著薯片和布丁一起跑去角落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來。
電腦屏幕里,陳耀祖也抱開女兒,坐到鏡頭前,整張臉上,看的出憔悴了許多,頭發也有些凌亂。
“你那邊怎么樣了?最后一筆兩萬塊已經轉過來了,之前賬戶好像被凍結了一段時間,是不是因為圍剿的事?”
夏亦把剛才煙點上:“嗯,好在活下來了,你那邊研究怎么樣,有什么新進展?”
“沒有實物進行實驗,只能靠推測,自然不可能快的,不過如果你能出國,那就是最好的,我介紹給你的蛇頭,你們價錢談好了嗎?”
“嗯,一個人六萬,還差一半。”
“要不要我再匯一點過來。”
“不用,去取錢容易暴露行蹤。”
夏亦摁滅煙頭,轉過話題說起其他的,錢的事,他不想太依靠對方,欠的情越多,將來越不好還。
何況現在還處于隨時暴露的情況下,夏亦寧愿去找那些惡勢力團伙的麻煩,也比去銀行提款機前取錢都要安全許多。
不過隨著兩人愈發的熟識,拋開中間紅石維持的關系,他倆在立場上也算的上是朋友了,沒有初時的嚴肅認真,偶爾還會開幾句玩笑話,加上慢慢走出陰影的陳茜茜經常切入屏幕里,增添不少愉快的談話。
“最近,我可能不會聯絡你,茜茜病情好了很多,我打算搬去人多一點的地方,讓她能好的快一點。”
夏亦皺著眉頭:“你不怕暴露,被壽名財閥的人找到?”
“相比之下,茜茜的病更重要。”陳耀祖在鏡頭里沉默了片刻:“如果有必要的話,大不了我回國,主動投案自首……到時候,你可要幫我照顧一段時間女兒了。”
“我們關系還沒到那種程度……”
“騙來的資金一共兩個億,除了其中九千萬沒到賬,都在我女兒開的戶頭里!!”
夏亦說話的聲音,那邊的話語也在同時響起。
房間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齊齊看向屏幕,夏亦也愣了一下,畢竟這種金額對很多人來講,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但此時對方說出這番話,很顯然,事態估計不會之前說的那么輕松。
“你那邊的情況看上去很嚴重,壽名的人找上門來了?”
原本融洽的氣氛,漸漸凝重下來。
鏡頭對面的陳耀祖沉默一陣,看了看在一邊玩耍的女兒,低聲道:“不知道,但我感覺好像被人盯上了,所以準備換一個環境,人多的地方,魚龍混雜,應該容易隱藏。”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不清楚…..或許是我心里太過緊張……希望是我自己疑神疑鬼吧。”
凝重的氣氛里,兩人的交談持續了一陣后,相互關了視頻,將電腦交給周錦、犬女、烏鴉拿去看電視劇后,他一個人走到陽臺坐在一張凳子上,從懷里掏出紅石,愣愣的看著。
“老亦,你沒事吧。”胖子搬了一張凳子在旁邊坐下。
夏亦搖搖頭:“我們沒事,就是陳耀祖可能遇上大麻煩了……”
從圍捕中逃出來后,事實上他已經開始想著出國了,一開始首先考慮的自然是陳耀祖,對方有留學、出國避難的經歷,多少能幫上忙,但別人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無償伸出援手。
所以才想帶著紅石一起過去。
然而眼下,陳耀祖的行蹤被壽名財閥知道,他們跟著過去,直接撞上的就是國外勢力,如果再知道他身上有紅石的話。
那就真的是‘唐僧肉’了,是人是鬼都會跑來搶奪。
“麻煩啊…..”
他閉著眼睛陷入沉思。
*******
與此同時,遇上麻煩的,除了夏亦這撥人。
還有遠在城市另一端,富人居住區的別墅群落之間,紅色的寶馬倒映著抽出嫩綠的樹枝,停在一座別墅花園里。
靚麗的女子下了車后,附近的打掃的傭人連忙將門打開迎她進去。
走過一樓的大廳,踏上木質樓梯時,二樓的某個房間傳來爭吵聲。
“不能報警——”
“在建的工地突然發生爆炸,差點炸死人,為什么不能報警,爸…..你是不是糊涂啊。”
“就是不能報警,有些事……你不懂…..我已經找了些人,他們會處理那個搗亂的家伙,仲樹,這件事你別管。”
“那人是不是很危險?!”
“總之不能報警……”
穿出爭吵的房間里,門扇陡然推開,上樓的女子站在門口看著里面,面紅耳赤的父子兩人,開口道:“我想到一個人,很厲害,或許能幫上爸爸,哥你別執拗,爸說不能報警肯定有原因的。”
坐在書桌后面的中年男人名叫邵建兵,成銀市有名的慈善家、企業家,經常在電視上經濟頻道做嘉賓,在市里算得上知名度很廣的人物。
與之爭吵的年輕人叫邵仲樹,戴著一副眼鏡,得體的西裝,顯得文質彬彬,是邵家的長子,為人固執,很大程度上與邵建兵性格接近。
他看去門口的妹妹,又看了看父親,徑直走了出去。
“美琪….你說的那人怎么樣?靠得住嗎?”
待兒子離開書房,邵建兵這才坐下來,取下鼻梁上的眼鏡,揉著鼻梁:“你也知道,咱們邵家名聲在外,要是別人知道了這樁事…..影響不好。”
“我也不是清楚,但那人很厲害….”
一想起那天木屋前的風雪之中畫面,超出常人的認知,邵美琪很難將這種感覺形容出來,就像……就像是神仙打架一般。
但至于異能者的事,她之前也有說過,還被哥哥邵仲樹當做笑柄,說了好長一段時間。
所以有些地方就按了下去,沒對面前的父親說,只是道:“.…..那人看上去并不富裕,如果能用錢請的動,就用錢,或者讓他開條件,總能撬動的。”
話語頓了頓,她看著沉默的父親,還是忍不住問出疑惑。
“爸,我們一直都在做善事,到底惹了誰……”
邵建兵一動不動,揉了揉臉,“只是一些陳年舊事……美琪,你先去把人請來吧,我這里也找了一些,等事情解決了,爸爸再給你說。”
“好吧。”女子見父親不愿意多說,只得點了點頭。
不久之后,翌日一早,邵美琪開著紅色寶馬,駛上高速路,前往青龍山。
......
同時,名叫馬邦的青年站在銀行提款機面前,摸著渾身上下,片刻后,氣的跳腳。
“胖子,我的卡還在你身上啊啊啊啊.......”
他失業了,銀行卡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