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在禁秘科沒能見著芳芳,她仍在修行,門口站著護持者蘭奇章,沖小秋微笑點頭。
因為和左流英見面,小秋錯過了戒律科的消魔大會,得到一項他不想承擔卻無法推脫的任務修行念心科的幻術,找出“真幻”的根源。
“真幻”是左流英的叫法,真實幻象的簡稱。不管禁秘科首座的幻術有多么強大,也掩蓋不了這項任務的艱巨與風險:除了方向性的指引,小秋幾乎得不到任何幫助,只能獨自在故紙堆中尋找一條路,一步走錯,就可能像梅傳安一樣入魔。
即使這樣,小秋還得等幼魔再次出現才能正式成為念心科的弟子。左流英果然跟傳言中一樣固執無情,看他的樣子,以為小秋應該為得到這項與眾不同的任務而感到榮幸與歡呼雀躍。
事已至此,小秋覺得沒有必要再隱瞞,于是將幼魔的事情提前告訴了楊清音,兩人曾經約定,楊清音得在致用所帶出五名凝丹弟子小秋才會吐露秘密。
“我要親眼看看幼魔。”回到牧馬谷,楊清音做出了決定,“今晚我要留在這里。”
“……”小秋后悔了,“你看不到,你見過一次,記得嗎?你當時說我的鍛骨拳很特別,其實我是在與幼魔打架。”
楊清音主意已定,“那不一樣,這回老娘要認真看。”
想將楊清音勸走是不可能的,小秋只得隨她心意,自己去給石槽添料,天色已暗,錦尾馬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它們就是再感激五彩緞假尾,也不允許牧馬人在夜料這件事上打折扣。
五彩緞非常光滑,有幾匹馬炫耀得過頭。假尾脫落,連忙咬在嘴里,跑來請小秋幫忙。
楊清音自告奮勇接下重裝假尾的活兒,她會的法術不少,隔空指點幾下,就能夠將五彩緞更牢固地系在馬尾上,并且讓起皺的布料恢復如新。
于是馬群都來找她,一邊排隊吃草料,一邊請楊清音重新整理假尾。
楊清音耐心地挨個教育:“你們不是凡獸,是龐山的靈馬。得懂規矩,尤其要學會感恩,老娘也喜歡錦尾長毛,待會把你們的存貨送來,越多越好,老娘一高興,明天再拿來一匹五彩緞,讓你們美上天。”
馬群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假尾固定之后。都要在楊清音身上蹭兩下,輕輕地叫幾聲。
楊清音很滿意,看著它們吃草料,突然嘆了口氣。“為什么念心科不選我呢?我是女的,肯定比你合適啊。而且我絕不會猶豫,當場就會加入。中斷多年、就一名弟子,沒有首座。自己當首座,沒有護持者,自己練自己的。光是想想就覺得美。唉,當年我都不知道有這么一科,稀里糊涂地去了洪爐科,倒霉啊倒霉。”
楊清音的目光開始不善,“慕行秋!為什么你總這么幸運?”
“幸運?你把這叫做幸運?”石槽邊的小秋覺得不可思議,他愿意用一切代價換取正常的修行生涯,“隔一段時間接受一次控心術,一點秘密也藏不住,還有瘋子暗中總想除掉你,這也叫幸運?”
“哈哈,那是你,要是換成我就不會這么倒霉。”楊清音仰起頭,想象自己若是被念心科選中會是怎樣的情景,“申準肯定不會懷疑我,所以不會有瘋子想要暗害我;至于左流英這些人,哼,誰敢對我使用控心術,老娘就大鬧老祖峰,燒它個片瓦不留。”
小秋也哼了一聲,楊清音才是吸氣三重的境界,發出的火球燒不掉禁秘塔的一塊磚頭,更不用說其它建筑了。
“你不信?”楊清音怒了,抬起右手,一團火球在手心里轉動。
“信,不過左流英的幻術很厲害,就算對你使用控心術,你也未必知道。”
楊清音收起火球,緊皺眉頭,突然又笑了,“嘿,我著什么急?老娘是道門之女,你們還不知道龐山在哪的時候,我就在老祖峰騎著麒麟到處跑了,根本沒有秘密,對我使用控心術,完全是浪費法力。喂,除了幼魔,你還有什么秘密?”
小秋拒絕回答。
“呵呵,肯定跟秦凌霜有關,是不是?”楊清音興致更高,走近了瞪大眼睛盯著小秋,“這有什么害羞的?大方一點,你兩個決定結凡緣還是道緣?凡緣現在就能成親了,道緣可就有得等了,幾十年、幾百年都有可能。”
修道之人在星落境界之前結合是凡緣,之后是道緣,小秋對這個問題更不會回答了,看到馬群吃飽了四散,連忙說:“二更快到了,你要是想看幼魔,就別打擾我。”
“切,好像很了不起似的,你不過是左流英的玩具而已。別人是心狠,那個老家伙根本就是沒有心……算了,你練你的。”
小秋走到空曠的地方,開始練梅心拳,得知那五字咒語其實是念心幻術之后,小秋頗有領悟,正練得癡迷,胸前兩尺的地方猛然出現一團大火球。
小秋反應快,一拳擊過去,同時迅速后退,火球爆開,火星帶著明亮耀眼的痕跡四處崩射,他勉強躲過,向楊清音怒道:“你干嘛?”
凝丹之后眼力自然提升,小秋的判斷更清晰更準確,知道這團大火球比楊清音過去用過的法術都厲害得多。
“念心咒語的威力不如五行法術,我再向你證明一遍。”楊清音心情很好,“我得確保我比你厲害,要不然老娘在致用所還怎么混啊?你繼續吧。”
小秋搖搖頭,繼續練拳,心中暗自戒備。
打完兩遍梅心拳,二更已過多時,幼魔仍然沒有出現。
“它今天不會出現了,等下一個第七天吧。”小秋希望早點將楊清音打發走。
楊清音也覺得沒趣了,就在她睜大雙眼觀看拳法的過程中,錦尾馬陸續返回,真的帶來了禮物,可惜不是她期望中的一捧捧尾毛,而是一束束野花,弄得她哭笑不得。不接受還不行,那些馬非常認真地咬著花莖送到人類面前,她若是接下花束時不笑兩聲,對方就露出受到傷害的神情。
“唉,老娘的運氣總是這么差,看來偶爾幫一幫瘋子還是有用的……困了,我得走了,幼魔出現的時候務必叫上我,老娘就不信邪,非將它逮住不可……”
楊清音打著哈欠。剛準備離開,禿子的頭顱飛回來了,他不需要睡覺,夜里喜歡在谷里亂躥,直到用盡小秋在飛盤上施放的法術。
“快來,快來,出大事啦!”禿子興奮異常,圍著楊清音轉了兩圈,恰好法力用盡。撲通向地上墜去。
楊清音飛起一腳,將頭顱踢到半空中,順便施放飛行法術,禿子又能飛了。他幾乎每天都會被某匹錦尾馬踢兩下,所以一點也不在意,在空中晃了兩下,哈哈大笑。“快跟我來,山腳有怪獸!”
禿子夾七夾八地說不清楚,楊清音又有了點興致。和小秋一塊跟在禿子后面,向正北方的高山跑去。
牧馬谷周圍只有西北方的山勢稍平,其它方向盡是高聳的山巒,尤其是正北方,山崖壁立,禿子所謂的“怪獸”就是從崖頂掉下來摔死的。
那是一只巨大的長毛山羊,塊頭幾乎趕得上一頭小馬駒,小秋在野林鎮放牧多年,從來沒見這么大的羊,怪不得禿子說它是怪獸。
山羊已經死了,身下鋪著一大片血跡,尚未凝干。
禿子已經不怎么吸血了,可是看著這一片在月光下微微發光的暗紅色,還是忍不住伸舌舔唇。
小秋抬頭望向幾乎直立的陡壁,“它太大意了。”
“才不會,檀羊在懸崖上如履平地,你瞧它的蹄子都是軟的,能摳住石頭,這頭笨蛋肯定是跟別的羊打架被頂下來的。”
“怎么辦?要通知誰嗎?”小秋不清楚這頭所謂的檀羊是否有特殊用途。
楊清音也伸出舌頭在唇邊快速舔了一下,低聲說:“都說檀羊肉味道鮮美,天下無雙,不如把它吃了。”
“什么?”小秋問。
“什么?”楊清音反問,好像她什么也沒說過。
兩人互視片刻,同時露出笑容,小秋說:“我去拿刀,可以烤著吃。”
“我……看著羊,別讓別人搶走。”楊清音從來沒吃過野味,這時突然變得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升火開烤。
“等等。”
“干嘛?老娘可是已經決定吃它了,你若是反悔我就自己動手。”
“這頭羊太大,咱們吃不了,應該把關神躍他們都叫來一塊吃。”
“沒錯,據說周平還藏著酒,哈,真是好主意!我這去叫人。”楊清音一步就躍出幾丈遠。
小秋本來想等明天,可看楊清音的樣子是沒有這個耐心了,于是大聲叫道:“把沈休明也叫來,帶上作料!”
楊清音去得遠了,也不知聽到沒有。
小秋返回住處取工具,禿子跟在他身邊,不停地宣稱檀羊是自己發現的,有權吃這里吃那里。
山谷里工具不多,只有一柄菜刀、兩柄鐵叉和兩只木桶,小秋全都帶上,先在池塘里洗干凈,木桶里裝滿水,然后雙手拎著,重回北方崖下,重施自己幾年前野外放牧時的本事,將檀羊收拾得干干凈凈,臟物就在附近挖坑填埋。
禿子早已跟美食絕緣,這時又是唱歌又是跳躍,每隔一會就飛到小秋耳邊問一句“好了沒用”。
“去,到草地上找幾片香葉來。”小秋支開禿子,得以專心割肉,尋找合適的石塊搭建烤架。
“木柴。”小秋一拍額頭,正琢磨著谷里什么地方會有枯枝,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歌聲,卻不是禿子的聲音。
他站在剛搭好的石塊之上,遠遠望去,只見一群少年在星光下飛奔而來,快逾奔馬,齊聲唱著歡樂的曲調。再近一些,小秋看見關神躍和周平分別抗著大良沈休明的一條腿,幫助這位放棄修行的弟子走得快一些。
小秋心中升起暖意,似乎已經品嘗到了檀羊的美味。
“小秋哥!”那一群人老遠就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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