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流英的一名女侍上前一步,笑容和藹,表明下面的話是她自己的想法,“魔種生道根,道統十幾萬年的傳承中從未記載過的奇事,難道你不想探究其中的真實原因?野林鎮的居民全體消失,魔種或許尚未將他們殺死,難道你不想查找他們的下落?”
“五行法師不就是斬妖除魔的嗎?”要不是宗師和各科首座都在場,小秋會毫不猶豫地宣布自己的選擇,他絕不想當左流英的弟子,而且一直以為五行科才是消滅魔種的正途。
侍女輕輕搖頭,“魔種并非世間所常見的妖魔,五行科對其只有一知半解,道統之內真正鉆研魔種的只有禁秘科。”
五行科首座申繼先再次起身,笑著說:“曾拂,五行、禁秘兩科已經說好,咱們不爭弟子,讓弟子自己做出選擇。”
叫做曾拂的女侍轉向申繼先,沒有行以道統之禮,而是像普通女子一樣曲膝施禮,“請申首座見諒,九大道統乃至整個人間的安全,無不仰仗五行科各位法師的出生入死,小女子不該信口胡說。”
申繼先沒有計較,對小秋說:“你能做出選擇了嗎?”
再早一會,小秋也會選五行科,可聽完曾拂的介紹,他有一點猶豫,“我們野林鎮還有七個人,他們不可以進禁秘科探索魔種嗎?”
曾拂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眉眼彎彎,容貌普通,笑起來像是性格溫柔的大姐姐,“禁秘科不是隨便能進的,三年后如果要不到你的話,我們寧愿再空缺一次。”
小秋猶豫了,從見到李越池斬殺蛇妖的那一刻起,他就有心成為一名五行法師,可他同樣也想找回野林鎮,起碼弄清魔種入侵家鄉的原因。
“道魔終有一戰。”申繼先上前一步說,“不管你身在哪一科,時候一到,你都會面對魔種。”
小秋向宗師寧七衛投去詢問的目光。
寧七衛起身,當兩位首座意見不一的時候,他必須出面,“兩位首座已經表達了各自的想法,我的意見是這樣:慕行秋今天無需做出選擇,讓他回養神峰,三年之后,待他對道統的了解更多一點,再做決定。”
小秋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我想等一等,哪怕只是幾天也好……”
五行科首座申繼先第一個表示同意,“這倒是一個辦法,對慕行秋尤其有好處,他可以同時得到兩科的幫助了。”
曾拂收起笑容,替左流英說話:“禁秘科可不會浪費精力幫助他科的弟子。”她停頓片刻,“除非慕行秋哪一天明確表示要加入禁秘科。”
宗師寧七衛的意見通過了,首座們一一告退,所有人在離開物祖堂之前都盯著小秋端詳一會,左流英尤甚,一度抬起手臂,似乎要再度對他使用控心術,最后時刻又垂下手臂,另一名年輕些的女侍冷冷地說:“沒人比我更了解魔種。”
寧七衛目送首座們離開,對小秋說:“咱們到外面說話。”
庭院里,小麒麟正在舔左流英的手掌,像面對父母時一樣乖巧,看到宗師和小秋走出來,左流英收回手掌,帶著兩名女侍離開。
“你想知道什么?”寧七衛問,就在庭院里信步閑逛,沒有出去的意思。
“我剛才是不是應該先選一科?”小秋心里有許多疑惑,先問的卻是這一個,他覺得自己可能同時得罪了兩名首座。
“等三年是正確的,道根難得,能夠自我度劫的弟子更難得,你任何時候做出決定,首座都會歡迎的。”
小秋安下心來,尋思一會,決定從頭問起,“我在洞穴里真的豁通三田了?可是……這怎么可能?我產生道根還不到半年。”
“這樣的事情的確非常罕見。”寧七衛緩步行走,小麒麟似乎不太敢靠近他,遠遠跟在后面,做出種種準備撲向小秋的姿勢,“你的道根,你的開竅通關都跟別人不一樣。”
“因為魔種。”小秋心中一沉。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寧七衛的語氣表明他沒將這當成危險,“由魔種產生的道根似乎不太穩定,燃起的道火時強時弱,你在思過的時候,恰好趕上它燃燒最旺,幫助你洞開七竅、豁通三田。”
“當時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像是一場夢。”
“你應該感謝孟元侯,他擔心你過早度劫會遇到危險,所以給你的洞穴施放了一道夢境法術,本意是想讓你心無所思,可道火的力量太強大,對你進行了一番徹底改造,如果不是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你很可能忍受不住。”
小秋更加感激孟元侯了,“野林鎮好幾個人因為魔種而得道根,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這樣?”
“可能是因為只有你親手觸碰過魔王之花,可也能是因為只有你在修行路上的意志最堅定,這對道火非常重要。”
“以后呢?我的道根還是這樣忽強忽弱?”
寧七衛停下腳步,“這正是我們想知道的事情,不管你進入哪一科,都會得到全面關注,我與各位首座希望弄清其中的規律,如果能控制道火燃燒的強度……”
寧七衛住口不說,沉浸在對未來的想象中,那是一幅巨大的畫面。
小秋汗毛直豎,說不清這種特殊的關注是好是壞,“流光寶鑒為什么沒有認出我的修行?昨天它說我只是洞開耳竅。”
“流光寶鑒探測的是人心,絕大多數弟子盡管自稱事先一無所知,其實早已確信自己的修行到了哪一步,你正好相反,你聲稱豁通三田,可你并不真的相信,你覺得那只是一場夢,你只相信思過之前開過耳竅。流光寶鑒沒有騙人,是你自欺。”
小秋臉色微紅,過去的一個月里他的信心的確rì益降低,“原來這樣。祖師塔……無名之科又是怎么回事?”
寧七衛罕見地皺了一下眉頭,顯然不太喜歡這個話題,走出幾步之后才說:“它不叫無名之科,正式的名稱是念心科。”
“梅傳安的咒語。”小秋馬上想起“錯或落弱莫”五字正是念心之術。
“沒錯,梅傳安的咒語來自念心科,不過只是小技,念心科的法術不止于此,她們之前只收女弟子,修行的方法……與眾不同,在九大道統看來,那是絕不應該存在的墮落法門,即使沒有滑入魔途,也是弊端遠遠大于益處。念心科向你展示傳承,大概是因為你使用過咒語,而且道根獨特。”
“有點像亂荊山?”
“不像。”寧七衛沒有詳細解釋念心科的修行手段,但是對小秋的猜測斷然給予否認,“亂荊山以燈燭科為主,是正道法門,與念心科沒有相似之處。”
“是,我明白了。”小秋不由得想起了風婆婆,但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向宗師問這件事,“祖師塔向我展示了幾乎全部傳承,林都教曾經說過他只能看到第十六代祖師。”
“你看到事跡了嗎?”
“事跡?”
“祖師塔收錄所有注神境界以上的道士,有圖形,有姓名和出身,還有每個人的經歷,他取得的某級道果、殺過的每一只妖魔、創造的每一門法術,全都記錄在案。”
小秋想了想,他當時為了掩飾真相,沒有細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現在回想起來,他的目光只要在塔壁上稍微留駐一會,圖形與簡介就會變得清晰無比,可當他的目光無意中停在某處小字時,它們似乎并無變得清晰的跡象。
“我沒有看到事跡。”
“嗯,這叫無為天目,豁通三田者偶爾會出現這種狀況,說明你最后一劫雖然已度,但尚不圓滿,還需要再度一次。只有看清事跡才能算是確定傳承,你仍需努力。”
“無為天目。”小秋隱隱約約記得孟元侯留在洞穴內的手印上出現過這個詞,他還有許多疑惑,但值得向宗師發問的只有一個,“養神峰為什么會是那個樣子?”
“為讓弟子們脫胎換骨。”寧七衛再次止步,他們繞著庭院走了已經兩圈,那只小麒麟仍然跟在后面,好像也在傾聽宗師說話,“僅僅依靠個人努力,煉體實在太慢了些,所以前代龐山道士制造了養神峰,進入其中的人身體時刻都在經受鍛造,可是在弟子們眼中一切正常,他們在無知無覺地狀態中煉體,免去許多痛苦。”
小秋終于明白為什么要三年不出谷,即使他已豁通三田,身體還是沒有達到凝氣成丹的標準,就連申庚,如果不是思過五年的話,也得在養神峰至少待三年。
“若干年之后,豁通三田的弟子將帶著全新身體繼續修行,走不到這一步的弟子,都教們會施法將他的身體恢復原狀,否則的話,他一出谷就會筋骨寸斷。”
“對你來說,重回養神峰是一項巨大的挑戰,因為你看到了真相,再想無知無覺將會非常困難,你可能會承受別人想象不到的痛苦,你有準備嗎?”
“有。”小秋堅定地說。
“記住,煉體是修道之基,存想是修道之本,此兩者是你擺脫痛苦的最佳法門,不要嘗試其它方法,不管它們聽上去多么有效。”
“是。”小秋覺得自己沒有更多問題了,只是還需要一點信心,于是小聲說:“養神峰只有我一個人在修逆天之術。”
“孟元侯或許是養神躲峰歷年來最好的都教,他能傳授逆天之術獲得了我和首座們的一致同意,而且你也不是唯一的獲傳者,你得仔細尋找。”
寧七衛低頭看著這名還很年輕的弟子,突然輕輕地發出一聲嘆息,似乎后悔自己做出的種種解釋,然后他說:“你要記得,是魔種生道根讓你比其他人都要特殊,可這股力量不可控,也不可靠,你要更加努力,而不是坐等道火自燃。相對于其他弟子,你可能最適合逆天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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