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天刀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年一計

一邊的孔高寒也是頷首。

事態至此,委實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意欲釣魚本是好事,可不等大魚出來,小魚小蝦們就自己把水搞渾,然后將他們自己都要嗆死了,那怎么可以。

“想不到,區區文人學子,居然能搞起這么大的動蕩。”

對于這一點,孔高寒也是很詫異的。

因為這武道為尊的世界,居然會出現這等事,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

“白一文鼓動人心的手段,讓人望塵莫及;他研究這些,不知道已經研究了多久。不過這一次,他終究還是急躁了。”

“不急躁行么?再不發動,就要被你抓到了。”

何必去哈哈一笑。

正如孔高寒所說。

現在的發動,對于何必去等人的籌謀來說,其實是大大有利的。

白一文,無法再等下去。因為已經被發現,接下來抓到,就是一個時間問題,白一文再不發動,那恐怕被抓了之后,連現在的動靜都搞不起來了。

所以只能緊急發動,犧牲了很多東西。

這點,何必去沒有想到,白一文更加沒有想到。

導致這種變局出現的,居然是一只貓!

“這一局,布置了三年了!不知道這一次,能抓住幾條大魚!”

何必去充滿了期待。

雖然情勢丕變,岳州城陷入空前動蕩之中,但南疆大帥霍宗南軍令已臨,守備軍應命點將出征,王三元無論本心如何,此際已是親自率軍,抗擊大燕。

岳州城所屬的四萬兵馬,僅余一萬人留下守城。

這一萬人,乃是守衛岳州的最后力量,預備的就是前方萬一大敗;這一萬人就要充當砥柱中流的力量。

守住岳州的最后防線,不落入敵手。

這個任務說輕松,也輕松,但若是萬一前方戰敗,這個任務,就將即時轉變成危險性最高的死亡任務:守城九死一生,不守,便是瀆職,十死無生。

兩邊都是抄家滅門之罪。

但相比較來說,還是比出征風險要更小一點。

軍隊中,那些平常與王三元派系不怎么對付的那些人;之前一般是撈不到這樣的美差的。

但是這一次,這幫人都被王三元留了下來守城。

“各位,岳州的安危福祉,就托付給你們了。”

王三元臨別之際很是感慨的說道:“若是我不幸戰敗,壓力就全落到諸位的肩頭上了;諸位雖然平日里與我不睦;卻也都是能征善戰的悍將,護御岳州城不陷落,當非難事。”

這番話說得慨然,眾人幾乎都要對他改觀了。

“大將軍保重,凱旋歸來!”

“諸位保重!”

號角聲吹響,王三元拱手而別,在出了城門之后,他忍不住要回頭看。

部下提醒:“將軍,出征之將莫回頭,此為兵家之忌。”

“無妨。”

王三元眼神有些復雜:“岳州城啊,此番出征,不知能否再回,且讓我再看一眼。”

他轉頭,久久凝視。

良久后才撥馬回頭,疾馳而去。

大軍行進,軍旗獵獵。

但不知怎地,總給人一種……蕭瑟,而且越走越遠的異樣感覺。

那是一種感覺上的遠,并非是距離的遠。

前者精神層面,后者物理層面,差別殊異,涇渭分明,此時此刻,分外真實不虛。

在大軍行進前方大約百里之地,一個小山溝之中。

王三元的岳父錢萬金等一家人等,盡皆整齊在此,藏的嚴嚴實實。

跟他們同在的還有幾十口大箱子,光是這些個箱子,偌大的山洞幾乎都要放不下了。

箱子里邊自然錢家在岳州城所積蓄的財物。

大額的銀票,裝滿箱的黃金,還有大量的珠寶美玉,各式珍玩,各種有價值的物事,琳瑯滿目,還有許多的天材地寶,優質資源,這些個東西,即便是放在整個大陸,乃至在妖族的地盤,都是硬通貨!

錢萬金這一次轉移出來的財物,單以市價而論,總價值超過數千億之巨!

之前勾連的那些商人,利用他們引動城中的第一波騷亂之余,再無更多利用價值……錢萬金便順勢來了一招摟草打兔子,連鍋端。

具體實施手段簡單粗暴:號稱有一發財的門路,其實就是當年我發家的那個;這東西可是有數十倍的利潤空間,但這樣子的門路,平白給你們肯定是不可能。

我能給予你們的,只是不菲的利潤,你拿一萬兩銀子出來,一個月之內,給你一萬五千兩拿回去。

超過十萬兩的,到時間了可以拿二十萬兩回去。

達到一百萬兩的,回報率更高,可以拿四百萬回去。

若是一千萬兩的投資,恭喜你,到時候可以收六千萬回去。

但是,一家一戶,最多只準許一千萬兩的投資額,再多的話,不收!

如果手頭上現錢不夠的,也可以用寶物抵押,但上限仍舊是一千萬,更多了不行。

嗯,還有就是,太少的投資也不收,小門小戶的投資不接受!

一聽到這樣的回報利率,整個岳州城的商人們都集體瘋狂了,亦或者是瘋癲了,瘋魔了。

人人都知道錢萬金初初發家渠道很神秘,然而來錢格外快,這么多年在岳州信用一直排在第一位,卻是事實,端的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踐。

這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更讓人釋疑寬心的還在于,一些個大富豪直接提出來入一個億兩個億的大筆投資,人家錢萬金直接拒絕。

“大家都是好朋友,彼此支持助力,有付出自然有回報,我是為大家謀一份福利,乃是為了這份情誼,豈是為單單一人兩人謀利的。”

這做派舉動自然更讓人感動。

無數的商人削尖了腦袋找門路,也要認識錢萬金;哪怕全部家當加起來不過幾十萬的,寧可借貸,也要湊足一百萬的下限。

那些接近千萬的,自然是想盡辦法變賣家產掏空家底,也要湊足千萬之數。

更有甚者,許多身家巨萬的巨賈,將自己的財產分成了十幾份,讓自己的女兒,兒媳,女婿,老婆,小妾……也都頂著名字入一千萬。

一家一姓只準一千萬的投資額,只要不是自己的兒子,那就不受限于一家一姓,便是女兒,日后也是潑出去的水……只要那些條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是袋袋平安。

錢萬金那邊可是只認條子不認人滴,不存在發生什么被攜款潛逃這樣的狗屁倒灶事情。

一千萬,就變成六千萬啊,三個億,就變成了十八個億啊!

整副家底一口氣翻了好幾番啊,只有一個月時間,這錢根本就是白撿,就算是搶劫都沒有這么的來錢快!

基于這種心理,許多客戶被錢萬金檢查質疑,瞪著狐疑的眼睛:“我覺得你好眼熟,是不是頂名字來的?”

當事人第一時間送出好處,說小話,并且解釋:“我和那誰誰,早已經斷絕關系,現在我是單門獨戶……”

多少次,錢萬金推拒,不收,聲稱這樣壞了規矩。

當事人當場跪下哀求,非止一例,比比皆是……

于是乎,岳州人前幾天真正見識了稀奇事:好多大富豪跪在錢萬金面前,鼻涕眼淚的哀求對方收下自己的全部家產……

那都是普通百姓一輩子做夢都夢不到的錢啊,就那么托著,跪下求錢萬金收下,而錢萬金還一臉的不耐煩,活像是受了多大難為一般……

這簡直是天下奇景!

這么多錢白送,人家還不情愿。

這是要鬧哪樣?

錢萬金好一通瘋狂斂財之余,終于感覺差不多了,堂而皇之出城而去……

嗯,他當然是去做當年初初發家的那個勾當,當然得離城而去!

全城商戶集體浩浩蕩蕩相送,人人滿臉笑容,個個滿心憧憬。

一個月后,就有巨量財富入袋,說小話賠小心乃至下跪哀求算得了什么,小錢錢入袋平安才是一切,其余種種,不足論也,渺不足道!

猶記那一日,錢萬金離城,其出行之城門幾乎被人流堵住,連城外十里,盡是歡送人群。

“某此行快則半月,慢則二十天左右;但是回來后,還要檢點得失,計算總值,但應承各位的收益,一個子都不會少,這話,我錢萬金說的!各位,等待一段時候的果實最為香甜,或者要多等幾天也說不定,大家肯定不會介意的吧?哈哈哈……”

錢萬金肥碩的身子,滿面春風,似是在跟眾商人們開玩笑。

大家一起歡笑:“是啊是啊,幾天就好,可別急死我們哪……”

“是啊,這許多時日恁的難熬呢……”

“錢大哥早去早回。”

錢萬金大笑著:“錢某人再次感謝諸位的信任,不過你們真不害怕我卷著錢跑了哇?幾天是幾天,幾年幾十年也可以是幾天,不過是幾天跟好幾天的差別,哈哈哈,好大一筆錢,真的令人動心呀!”

“若是錢大哥能做出這等事,我海渾善也認了!哈哈哈……”

“就是就是,錢大哥要是卷錢跑了,小弟封二瘤子也認了,那一點點的零錢,就當送給大哥當盤纏了,哈哈哈……”

“就是,大家和氣生財,大氣做事,若是連這么一點點信任都沒有,還能干什么大事!小弟風沐離便是傾家蕩產,也絕不會怪罪錢大哥!哈哈哈……”

“好一個幾天是幾天,幾年十幾年也可以是幾天,頂多就是好幾天,值當什么?咱們等得起!”

“就是就是……”

“小弟朱水晶絕對信任錢大哥!這輩子就跟著錢大哥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

“諸位,再見了!”

“錢大哥一路好走!”

岳州城有頭有臉的商人們,整齊鞠躬送行,站直身體,人人都是一臉的意氣風發,看著周圍那些連錢都送不出去的小門小戶,充滿了優越感。

等錢大哥回來,哥的財產,將更加讓你們望塵莫及!

哇哈哈哈……

真是太滿足,太幸福,太值得期待了啊!

錢大善人車隊迤邐前行,沿途笑聲不斷。

只是這些財物運走,未來岳州,最少是十數年內,難以恢復元氣。只怕是商人們出去買糧,都沒多少余錢了。

進而推之,之后的平民百姓吃飯,都將成為大問題:你有錢,也買不到東西。

因為商家沒錢進貨了。

若是岳州城這等人口密度龐大的城市,只是依靠小散戶商家來支撐維系的話,根本就是不現實的事情。

就算是朝廷緊急調撥物資,仍舊需要這邊有些自救勢力幫手,才能挨到生活物資到來!

嗯,錢萬金這次卷走的還不僅僅是岳州城絕大多數商賈的畢生積蓄,還有岳州城官衙的財物……甚至是搜羅得更干凈——都在錢萬金的馬車里了。

實在帶不走的,就是那些個巨大的銀坨子了。

但那玩意……嗨不說了。

錢萬金等在走出去數十里后,卻是進一步加快行進速度,快馬加鞭,一路狂奔,然后那些跟不上的仆婦老弱賬房等人直接在隱秘處挖個坑,一刀一個殺雞一般扔了進去埋掉。

這活兒干的,干凈利索。

好多人一直到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為什么錢大善人一下子變成了這樣子?發生了神馬事?

早在這里等候的高手們一個個出動,扛了箱子飛奔,藏入早就準備好的深山山洞,等安全了再運走。

適時,上千黑衣人鬼魅一般閃現,正是白衣秀等人。

“我哥呢?”

白衣秀很緊張。

“白大人并未與我們一起行動,他單獨走了。”

“單獨走了?”

白衣秀一陣驚愕,早就約好了的事情,怎地突然變卦?

這可跟哥哥平日里謀定后動,步步先機的行事風格不符。

“白大人說,我們此行,定有變故,須得多加小心。嗯,他還讓我帶來一封信。”

錢萬金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遍布尊敬之色,心中卻很是不以為然。

白大人未免謹慎得過了分。

這一路出來,順風順水,哪有什么危險可言?

滿城商賈財富,盡入我手,他們還口口聲聲的多謝我呢,讓他們等著吧,等幾天,好幾天吧,等到地老天荒,再不復見!

這一場大功,回國后,封爵應該不在話下了……

白衣秀接過書信,皺眉拆開看。

遠方大地在震動,塵土飛揚,正是王三元的大軍,在向著這邊急速行進中。

而另一邊,更遠的地方,同樣是萬馬奔騰,煙塵大作,卻是大燕的騎兵,在向著另一路前進。

兩邊看似相向而來,實則王三元的大軍,正好錯開了對面大燕軍隊的行進路線。

換言之……對方的軍隊,只要不主動偏移既定行進軌跡,注定完美避過王三元所屬,長驅直入,直抵岳州城下!

這邊,白衣秀雖然本能的感覺不對勁,但一切明明都在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拆開哥哥的信,上面第一句話就讓白衣秀臉色大變。

“若你順利平安的看到這封信,那么必然已經落入敵人包圍圈,快逃!”

這是白一文的第一句話。

白衣秀頓時心中一寒,自家哥哥深謀遠慮,言出必中,此刻竟然用出“快逃”兩字,代表事態嚴重到極點。

“彩虹天衣早已經鎖死了錢萬金這個目標,曾經想要行動,但不知為何中途取消了動作……那么今天之事,一定會引動他們前來,這是他們布置的陷阱!快逃!快逃!”

信很短。

就這么幾句。

但前后竟然用了三次“快逃”怎不讓白衣秀觸目驚心,滿心駭然。

“帶走東西,分出一隊人馬,送他們回去!我們立即走!”

“所有人準備,應付可能存在的伏擊,嚴加防范!”

白衣秀下令,雖然心里半信半疑,但是她還是下令了。

“盾牌都拿出來!”

身邊的數百名飛翼黑羽盡皆不以為然,卻又不敢公然違抗命令,一個個拿出來沉重的盾牌放在手里……

就在這一刻。

就在白衣秀命令剛剛出口的時候,突然感覺心中一寒。

變故陡然而現,首現天空七色彩虹,代表最不受歡迎的客人來到了!

山谷的兩邊高高的山上,瞬時間已遍布了彩虹天衣的人手。

青衣最少。

血衣最多。

而峽谷的兩頭,各自站著一個人,一般的大袖飄飄,淵渟岳峙。

這邊是何必去,那邊是……孔高寒。

“殺!”

何必去一聲令下:“不留活口!”

刷刷刷……

無數的強弓利箭,好似暴雨傾盆也似,遮蔽了天空。

這一刻,抬頭看天,天是黑的。

這些高階武者使用的弓箭,均屬特制,不僅材質遠勝尋常,殺傷力更是強勁,而且速度奇快。

此際更占據居高臨下的便宜,距離還不算很遠,諸般加成之下,豈有抗衡余地?!

慘叫聲,剎那間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所幸飛翼黑羽們的盾牌已然持在手里,本能的舉盾遮蔽,第一波的損失還不算很大,但是其他人可就慘了,上百人瞬間就化作了刺猬,倒落塵埃,鮮血橫流。

梆梆梆梆梆的聲響仍在持續……

那是無數的利箭射在盾牌上的聲音,絡繹不絕而來的強大沖擊力,令到飛翼黑羽眾人人都是臉色大變。

這絕不是普通的軍隊制式弓箭!

如此持續的暴射下去,己方眾人縱使有盾遮蔽,又能支撐幾時?

然而事態繼續朝著不利于黑羽眾的方向發展——

但聞一聲暴喝從上空傳來。

“落!”

跟著就是一桶接一桶的海量火油,從山谷上轟隆隆的倒了下來。

更有弓箭手彎弓搭箭,箭頭有火油棉紗,另一人點著……

隨著嗖的一聲響動,夾雜著火光的火箭直沖進了山谷之內。

轟隆一聲爆響,整個山谷迅速燃起了大火。

飛翼黑羽們一個個慘叫起來,隨著熱浪蒸騰,濃煙滾滾,無數人已經全身起火。

錢萬金等從岳州出來的那些人,到得此刻為止,已經是十去七八,在這等關口,黑羽眾自顧尤已不暇,哪里還有余力顧得上他們?

錢萬金肥碩的身子上,插了超過兩百多支的箭矢,整個人就像一只巨大的刺猬一樣,一雙眼睛瞪的溜圓看著天空,早已一命嗚呼,魂走九泉。

他恐怕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坑了整個岳州城,正在最最志得意滿的時候,居然遭遇如此橫禍。

渾身箭矢之多,觸目驚心。

這實在是怪不得弓箭手們針對他,實在是錢萬金目標太大了,那五百來斤的份量,哪怕是射野豬也沒有這個目標大!

所以好多的弓箭手都是下意識的首先瞄準了他。

其實錢萬金的本身修為真不低,但是……還是不說了;畢竟兩百多人瞄準一個人,還是特制弓弩,還有諸多加成,這人再牛逼又如何,一樣要死!

此刻的山谷之中,滿目盡是烈焰升騰,銀光閃爍,各色光芒,各種暗器,不要錢也似往里面招呼。

何必去的聲音大聲的響起:“不要沖下去,守住制高點,只要有人沖出來,第一時間格殺;不要貿然進去形成敵我混雜,不給他們混戰的機會,就是當前最有利的戰略!”

“遵令!”

火油還在一大桶一大桶的往山谷里傾倒;這個山谷的地勢,實在是太隱秘。

就算有人從外面路過,都難能發現其存在。

然而越是這種地方,一般被占據制高點,構成成天然的伏擊場所之后,就要應了那一句話——插翅難飛!

烈焰中。

白衣秀肩膀中箭,俏臉煞白,和上百手下躲在山洞里,所有的財寶箱子,早已經扔了出去,堆在洞口,藉此阻隔火勢,等燃燒一陣子之后,全力推出去,再用新的箱子堆上去。

再燃燒,再推出去。

利用這樣的重復動作,換取一點點可以呼吸的空氣,勉力維系。

一些隨身攜帶的水囊,還有一壇壇的美酒,都放在最后邊最安全的地方,每個人都用濕毛巾捂著口鼻,沒有毛巾的干脆用死人衣衫浸濕了來用。

“這邊……這邊我進來的時候看過地形,這邊的山洞,距離外面最近,趕緊挖,那將是咱們最后一條逃生之路!”

白衣秀在進入山洞的第一時間,就下達了命令:“不要挖透,挖到剩下一層皮的時候住手,我們要制造出其不意,唯有出其不意,才能提高一點逃生幾率……”

昨晚停電,來電時快十一點,讓我一直干到三點半,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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