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來找事情的中年男子,就是供銷社里的協管員。
在供銷社里管管衛生跟柜臺整潔的協管員,對于供銷社里面的人來說,也算是有點權力吧,畢竟你的柜臺角落里有垃圾,或是貨架臟了,人家都能管。
可要說權力有多大,自然是沒有的,既不管人事,又不管工資,有時還要幫著一起清理一下里面的衛生情況,說白了就是個打雜的,只不過是正式工。
可即便是打雜的,能在供銷社這種地方,都是人人羨慕的好職位啊。
男子在供銷社工作的這幾年,被別人追捧跟恭維慣了,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沈程遠說完之后,他甚至愣了好幾秒都沒能反應過來。
等到理智恢復的時候,氣得手都在抖。
什么玩意兒,居然敢這么跟他說話。
男子感覺自己的心臟病都快要氣出來了,他指著沈程遠,好一會才囁嚅出一句,“誰說我不能管外面的市場了?我告訴你,不光供銷社里的事情全歸我管,整個寶塔鎮,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我朱安都能管。”
對,有啥不能管的,我就是要管!
朱安說完叉腰,心里那口氣總算是順一點兒了。
只是他還沒得意兩秒呢,肩膀就被人點了。
朱安不耐煩地扭了一下,嘴里還嫌棄著,“別打岔。”沒看到他正在教訓人么?
可后面的人并沒有放棄,見他不理繼續點。
朱安本來心情就差,這一下子就火了,轉頭就罵,“誰個這么不長眼,也想一起被罵是不是?”
朱安的樣兒可兇了,感覺像要吃人一樣。
可當他看清身后站著的那位到底是誰,整個人就愣住了,心頭一跳,聲音開始發顫,“主,主任。”
來人是鎮辦公室的唐主任。
不是供銷社辦公室主任,是鎮辦公室,所以管得更寬更遠。
唐主任五十出頭的年紀,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平時看著還是很和藹可親的,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只是表象。
唐主任在鎮辦公室里是出了名的剛正跟嚴于律己,最討厭那些仗著身份作威作福,無故欺壓人民群眾的體制內禍害。
鎮上的這幾個辦公室,人人見到他都得規規矩矩,唯恐被捉了小辮子,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此時朱安當場被抓,還不嚇得兩腿打顫。
“唐主任,是他不聽勸告,無視規矩,我就隨口一說,嚇唬嚇唬而已。”
大冬天的,朱安的額頭都快要冒汗了。
雖說他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大不了就是被批評一通,寫個檢查。
可幾十歲的人了,在大會上念檢查,也很丟人啊!
唐主任木著臉看著朱安,“你是說嚇唬嗎?”
朱安趕緊點頭,“是是是,就是隨口說說,實際肯定不這么想,我只是協管供銷社里的工作,哪有那么大本事管得上整個寶塔鎮呢。呵呵呵,隨說一口。”
朱安又是陪笑又是認真解釋。
最開始,他不就是這么想的嘛,隨便嚇唬兩句,那些人肯定就會乖乖收拾東西走了。
畢竟現在這市場沒有正式開放,上面也沒有規章制度下來,雖說鎮上開過會,在可行的范圍內適當允許一些自由市場的經營活動,可這些事情只是他們清楚,村里面那些泥腿子知道個什么。
但是今天,他碰上硬茬子了,先是有個不聽話的小媳婦,后面又來個跟自己叫板的刺頭兒。
受了一肚子氣不說,還被唐主任抓了個正著。
朱安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想趕緊說點什么將這件事情混過去。
只是人家唐主任哪有那么好胡弄,朱安解釋了一通,也沒能說到點子上,還嘻皮笑臉的,感覺一點兒都不認真嚴謹。
這樣的人不認真教育,以后還了得,早晚會成為禍害。
“朱安!”
唐主任一聲吼,本就嚴肅的臉開始變得可怕起來。
朱安快哭了,哆哆嗦嗦地說:“唐主任,有何指示?”
唐主任:“向群眾認真道歉,再寫份檢查,交到我辦公室來。”
這……
完了完了完了,大會上被點名的運命逃不掉了。
朱安哭喪著一張臉,“是,唐主任,我接受上級的檢查。”
嗚嗚嗚……
朱安挪動步子,先是去到了沈程遠面前,垂頭說著那些我不應該在群眾面前作威作福,虛張聲勢,拿著雞毛當令箭之類的話,心里卻是要將這個小年輕給恨死了。
他感覺自己今天倒這個霉,都是這小子害的。
這個仇他記住了,晚點他就去打聽打聽,這小子到底在鎮上高中部的哪個班。
沈程遠全程沒吭聲,等到朱安說完才淡淡來了一句,“我勸你別記這個仇,不然會死得很難看。”
這個慫樣還敢記仇?
沈程遠覺得朱安沒這個膽,可剛剛松哥交待了,他還是得說說。
朱安神情一怔,陪笑道:“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沈程遠:“那行。不然以后我有什么事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朱安:“……”感覺自己被拿住了。
跟沈程遠說完,朱安又去到了孟常麗跟何金秋面前,說了幾句場面話,是他管理過頭了什么的。
剛剛還嚷嚷著要抓他們的人,此時慫得像個落敗的小狗。
孟常麗有些小得意,差點“哼”出來了,還好被何金秋拉了一下,及時壓了下去。
何金秋對朱安說:“知錯能改仍然是人民的好公仆,你只是太急了,不知道要怎么處理現在的情況才會說錯話,我們都是明白的。”
想著自家以后還要在鎮在做生意,何金秋肯定不愿意得罪這些人。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懷恨在心,暗地里給你弄出些什么事情來。
剛剛,這人嚇唬沈程遠的時候,說要找到學校去,何金秋真的有點被嚇到了。
目前做生意到底會不會犯事,她不懂,但要是因為這事牽連到女兒的學習,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剛剛沈程遠在前方拖延時間,何金秋就將孟書蘭推到了人群中,還責令她不準出來露面。
要是真有啥事,孟書蘭肯定不可能不管。
但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她也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看看吊兒郎當的沈程遠,再滿臉崇拜地瞧瞧顧寒松。
所以,等到顧寒松覺得沒事兒了,準備離開的時候,轉身就見到了那個在人群中,向自己豎起大拇指,笑靨如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