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2006年,老韓辦了一件大事。把之前的白龍港客運碼頭老宿舍推倒,蓋了一棟三層小洋樓。
本來只打算蓋兩層,后來考慮到潯潯長大了,女兒女婿將來有可能回來過年,韓工和向主任更是習慣了在白龍港過年,房間少了住不下。
女兒女婿去部隊了,今年沒回來,但今年過年依然很熱鬧。
每年過年都要跟親家公玩幾天麻將,老韓特意讓大兒子去買了一臺自動麻將機。孫女喜歡小狗,臘月二十九下午,老韓專門去隔壁村跟人家要了一只剛滿月的小奶狗。
雖然沒寵物狗好看,但一樣可愛。
菡菡一回白龍港就整天抱著小狗玩,還給小狗取了個名字小花。
大兒子有小轎車,親家也有車,無論去三興拜年還是去航運公司找老鄰居玩都很方便。用老韓的話說,現在的生活條件比以前不知道好多少倍,現在過得真是神仙日子。
這個年韓渝過得也很輕松,臘月二十六不但舉辦了聯歡晚會,還請分局的老同志、民警、職工和協警及其家屬吃過大飯,再加上陳子坤和盛寶成工作熱情高漲,除夕夜他無需跟去年那樣趕到幾個派出所陪值班民警吃飯,初一、初二也無需值班。
初三上午,開老丈人的桑塔納去分局看了看,順便給濱江港集團、海事局和海關等單位的值班領導拜了個年,便趕到長江大橋建設工地接上學姐,跟往年一樣來李教家吃飯,給李教拜年。
老章和老丁一大早就來了,李教今年還請了張均彥、王文宏、蔣曉軍和曾經的白龍港小學的高校長以及曾經的白龍港衛生院陳院長,都是以前在白龍港工作時的老朋友。
至于老葛,李教是不會請的。
在李教的心目中老葛是領導,退休了之后一樣是領導。李教最不喜歡的就是跟領導打交道,確切地說是不想再看領導的臉色,請誰也不會請老葛。
“二師兄”照理說應該來拜年,可“二師兄”升官了,現在是陵海公安局黨委委員、副局長,今天要在局里值班,實在來不了。小魚一個人來的,今天有好幾個親朋好友要請他們家吃飯,只能兵分幾路赴宴。
大過年的,只拉家常,不談工作。
張均彥喝完杯子酒,好奇地問:“咸魚,明遠在陵海買房了?”
“買了,”韓渝微笑著解釋道:“一是考慮到媛媛上學,如果不回陵海買套房子,媛媛就不好轉回來上初三,也就沒機會考陵中。二是考慮到他爸他媽年紀大了,這人年紀大了就容易生病,兩個老人將來生病住院,在陵海有套房子也方便照看。”
老章放下筷子問:“他父母將來真要是生病住院,張蘭會回來照看嗎?”
張蘭跟媛媛奶奶的關系從來沒好過,這個問題韓渝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張均彥覺得大過年的聊這些不太合適,微笑著轉移話題:“咸魚,你們都去東海買了房,現在好像就明遠沒去買。他去陵海買了房,想不想去東海買了?”
不等韓渝開口,坐在隔壁桌的韓向檸便回頭笑道:“估計不會了。”
“檸檸,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單位雷厲風行,在家里不管做什么事卻優柔寡斷,尤其是買房這種事,錯過那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什么意思?”老蔣不解地問。
一個人錯過一次暴富的機會已經很遺憾了。
大師兄和張蘭姐很厲害,居然能一連錯過好幾次機會!
韓向檸打心眼里替大師兄和張蘭姐惋惜,苦笑道:“東海房價又漲了,他們以前想想辦法還能買得起,現在砸鍋賣鐵都湊不上首付。”
“漲了多少?”張均彥好奇地問。
“張叔,你是問哪一套?”
差點忘了,她和咸魚在東海有三套房。
張均彥反應過來,笑問道:“后來買的那套。”
聊到這個韓向檸就高興,嘻嘻笑道:“張江的那套房子,我們本來打算長線投資的,沒想到漲那么猛。國家越是調控,它漲得越兇。我們買的時候六千八,現在都漲到一萬八了!”
“張江的房子也能漲到一萬八?”
“是啊,感覺像是在做夢。”
“你買的那套面積多大?”
“九十六平。”
“六千八買的,現在漲到了一萬八……這么說你們在短短半年里,買房子又賺了一百萬!”
“賣掉才算賺。”韓向檸禁不住笑道。
“王瞎子”當年去東海買房子的時候,打電話問過張均彥要不要一起去買,他那會兒在江城分局工作,覺得沒必要跟這個風。
后來盛寶成去東海買房,也問過他這個老領導要不要一起去買,他猶豫了沒去。去年馬金濤等臭小子組團去張江買房,一樣打電話問過他,他覺得張江的位置太偏又沒買。
誰能想到張江的房價也能漲,并且漲幅如此之大,漲速如此之快。
張均彥追悔莫及,苦笑道:“早知道會漲,我去年應該跟你們一起去買。”
王文宏看在眼里樂在心里,一邊幫他斟酒一邊笑道:“張局,現在去買來得及。”
“都漲到一萬八了,別說我買不起,就算買得起也不能買。”
“怎么就不能買?”
“商品房商品房,歸根結底還是商品,不可能只漲不跌,現在這房價明顯虛高。檸檸,我建議你見好就收,能賣掉趕緊賣。”
韓渝深以為然,下意識看向學姐。
韓向檸笑道:“張叔,我也想見好就收,問題是賣掉之后那些錢留著做什么?現在通貨膨脹多厲害,錢越來越不值錢,存銀行不劃算,我和三兒都是公務員,做生意又不合適。”
“萬一跌了呢?”
“東海的房子好賣,房價就算跌也跌不到哪兒去。先留著,就當把錢存在銀行里,等菡菡長大了將來要花錢,我再把張江的那套賣了。”
咸魚以前那么窮,誰能想到居然靠買房子發了財。
張均彥很羨慕,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韓渝感慨地說:“買的房子升值了我當然高興,但總有種不勞而獲的感覺,總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
“什么不對勁,別生在福中不知福!”李衛國笑罵道。
“李叔,我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是覺得房地產會導致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導致兩極分化。”
韓渝喝了一小口飲料,接著道:“以前,大家雖然也是有窮有富,但差距不是很大。可現在呢,別的什么都不用干,只是去東海買了套房子就能賺上百萬,埋頭苦干一輩子賺的錢也沒買房子賺的多。如果個個都去買房子,那還要上什么班?”
老章覺得韓渝的話有道理,輕嘆道:“高校長,這一點你應該有感觸,你女婿嫌做糧油生意不怎么賺錢,把陵海的這一攤兒扔給我,跑東海去搞房產中介,甚至打算跟吳恒合伙回陵海搞房地產,買地皮開發樓盤。”
“他是做生意的,什么生意賺錢不就做什么嘛。”高校長一直為有張二小那個女婿驕傲,覺得女婿沒做錯什么。
陳院長則開起韓渝的玩笑:“咸魚,你要是覺得買房子賺錢不好,可以把東海的房子賣掉,把賺的錢捐了。”
“陳院長,我就是那么一說。況且房子不是我一個人買的,首付是全家湊的,貸款是全家一起還的,我只是小股東!”
“哈哈哈。”
“李叔,王叔,你們笑什么。”
韓渝只是覺得靠買房子致富不太好,但真要是放棄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那是不可能的,正尷尬著,手機突然響了。
“跟你開玩笑的,趕緊接電話。”
“哦,你們先吃,我出去接。”
韓渝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竟是黃遠常打來的,連忙起身走出堂屋,摁下通話鍵接聽。
“黃局,新年快樂,祝你身體健康,工作順利,步步高升!”
“也祝你新年快樂。”黃遠常今天值班,坐在辦公室里舉著手機笑問道:“咸魚,你知道為什么給你打這個電話嗎?”
韓渝很直接地認為應該是自己工作的事,笑問道:“黃局,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消息。”
黃遠常意味深長地說:“是聽到了一些消息,咸魚,你們分局的宣傳工作做得不錯啊,你們分局政委吳國群非常有能力,是我們長航系統不可多得的人才。”
“黃局,到底怎么回事,我們吳政委是不是……是不是跟上級說過什么?”韓渝猛然想起老吳同志是跟李局一起回漢武的,老吳同志每次回漢武都會搞出點事,立馬意識到應該不會是什么好消息。
“據說江南省交通廳領導和濱江市領導打算請他籌辦濱江姑長江大橋的通車典禮,有沒有這事?”
“有,有這事。”
“李局和分管宣傳的張局對他評價很高,用李局的話說,我們長航系統49個基層局,在宣傳方面沒哪個局做得有你們濱江公安分局好。你們分局搞得聯歡晚會我看了,確實搞得不錯。”
韓渝很清楚黃遠常打這個電話肯定不只是表揚老吳同志,低聲問:“黃局,吳政委是不是跟上級說過什么?”
黃遠常很同情范局,笑道:“我以為你不知道呢,他把你們局領導班子說得一無是處,尤其干部的選拔任用上,你們局里存在一大堆問題。包局和李局對他反映的問題很重視,決定暫時凍結你們局里處級干部的選拔任用。”
“我們長航公安局有那么多問題嗎?”韓渝哭笑不得地問。
“等初六正式上班,人事處就會組建工作組進駐你們公安局。到底有沒有問題,調查下就知道了。”
“范局知道嗎?”
“知道,所以這個年他估計都沒過好。”
老吳啊老吳,你折騰這些究竟圖什么呢?
韓渝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局里確實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大多是歷史遺留問題,并且很多問題不是站在這兒就能解決的。
黃遠常不知道韓渝在想什么,接著道:“你們分局的宣傳工作做得好,張局很高興,打算過完年組織長航系統的宣傳干部去你們分局開現場會,學習你們分局在宣傳工作上的先進經驗。
李局甚至建議重用吳國群,想把吳國群調到我們長航局。張局很支持,真打算把吳國群調回漢武做他的副手,協助分管宣傳工作。”
“吳政委要高升?”
“包局征求我的意見,我持反對態度,事實上持反對態度的不只是我。”黃遠常把韓渝當自己人,半開玩笑地說:“他在你們長航公安局,打范局的小報告,掀你們長航公安局的桌子。真要是把他調到我們長航局,天知道他會不會在部領導面前打我們的小報告,掀我們的桌子。”
韓渝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問:“后來呢?”
“包局私下里了解了下吳國群的情況,也覺得把吳國群調到我們長航局不合適,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吳政委也真是的,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但必須承認他確實有點能力,尤其在宣傳方面他真有想法,并且那些想法不是現在才有的。他結合我們長航系統的實際和幾十年的工作經驗,針對宣傳工作提出了‘五個一工程’。”
“什么‘五個一工程’?”
“拍一部全景式宣傳我們長航系統的紀錄片,編寫一本記錄長航系統發展和改革歷程的志,搞一臺展現我們長航系統歷史的話劇,請音樂家寫一首體現新時代長航人精神的歌曲,甚至建議拍攝一部以我們長航系統為背景的電視劇。”
“搞大了!”
“包局和張局很感興趣,打算先拍紀錄片、先編長航志,并且打算讓吳國群全權負責。”
“這么說還是要把吳政委調回漢武?”
“把他調回漢武不合適,調到我們長航局更不合適,讓他呆在濱江挺好。”黃遠常看看窗外,笑道:“考慮到凡事名不正則言不順,沒個頭銜這兩項工作不太好開展。我們長航局一樣有文聯,包局和張局打算過完年就組織文聯換屆選舉,讓吳國群做不駐會的文聯主席,讓他以長航局文聯主席的名義拍紀錄片,同時主編長航志。”
“那他還做不做我們分局政委了?”
“依然是你們分局政委,文聯主席是兼任的,考慮到無論拍紀錄片還是編長航志,都需要好多單位配合。包局打算向上級請示,給吳國群提副巡視員。”
“哪個單位的副巡視員?”
“你們長航公安局的,哈哈哈。”
長航局領導考慮的很全面。
吳國群這樣的人要重用,但不能把他調到長航局。
韓渝反應過來,笑問道:“讓他以長航局文聯主席、長航公安局副巡視員身份兼我們分局的政委?”
“文聯是社會團體,并且他這個未來的主席是不駐會的,算不上行政職務。如果不出意外,他會以你們長航公安局副巡視員的身份兼濱江分局的政委,這在你們長航公安局很正常。”
換作以前,韓渝肯定會擔心自己調走之后,老吳同志行政級別高了,陳子坤等分局班子成員無法與他共事。
現在沒什么好擔心的,濱江分局的廟太小,老吳志不在濱江分局這一畝三分地,他跟師父當年只是派出所長卻整天操局長的心一樣,考慮的是整個長航系統的宣傳。
只是他高興了,別人不會高興,并且有很多人不會高興。
范局是對自己不錯的頂頭上司,老吳是跟自己配合默契的政委,韓渝既不知道該幫誰,并且現在也沒資格在這個問題上站隊,干脆笑道:“這么安排挺好,他對濱江有感情,我覺得能不能調回漢武他不是很在乎。”
pS:這幾天狀態不是很好,一天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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