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江警事

第四百四十章 再聊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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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深夜,已經有了寒意。

陵海汽車站停車場入口的門衛室里暖和些,可李衛國和葛局長在里面抽煙。

烏煙瘴氣的,張蘭受不了煙味,干脆拉著一起來接師娘的許明遠,出來圍觀葛局長前幾天剛買的新車。

珠峰125,最好的踏板車!

原裝進口,動力強勁,車型也很漂亮。跟它相比,當年很時髦的木蘭50小輕騎該扔。

張蘭撫摸著車頭,羨慕地說:“葛局真舍得花錢,這輛車兩萬多,他說買就買。”

一輛車相當于兩口子好幾年工資……

許明遠也很羨慕,回頭看了一眼門衛室,笑道:“當局長時出門坐轎車,司機甚至把車開到樓下去接。現在退居二線,人走茶涼,出行不方便,他又是個要面子的人,狠下心買輛踏板車可以理解。”

“不是因為師娘買的?”

“跟師娘有一定關系,其實他們找老伴跟年輕人找對象差不多,摩托車、BP機都要有。”

“哈哈哈。”

“你笑什么,別讓人家聽見。”

許明遠轉身看向停在路邊的面包車,葛局的侄子也來了,正躺在面包車里睡覺。

陵海人吃苦耐勞,就知道賺錢,不知道享受。

陵海城區沒什么夜生活,天一黑街上就沒什么人,根本找不到通宵營業的飯店。

想到韓媽準備了飯菜,接到人就直接去白龍港,張蘭忍不住問:“明遠,你真要去三河?”

“政委找我談過話,隊里的工作也跟方志強交接了,不去三河能去哪兒。”許明遠是今天下午從外地出差回來才知道工作有變化的,直到此時此刻都感覺像是在做夢。

三河派出所要升格為港區分局,張蘭早知道局里接下來要調整一批中層干部。畢竟提拔兩個副科就會空出兩個正股,牽一發而動全身,會有一批人跟著挪窩。

但怎么也沒想到許明遠能去港區分局擔任副局長,因為許明遠從參加工作到現在一直在搞刑偵,并且早有傳言要提副大隊長。

同樣是副職,港區分局的副局長跟刑偵大隊的副大隊長是不一樣的。

首先,港區分局的局長、教導員是副科,副局長和副教導員都是正股,跟各大隊的大隊長和各派出所的所長、教導員一樣,都屬于中層干部。而各大隊和各派出所的副職卻不是。

其次,副局長好聽,以后人家再見著他要叫一聲許局。

張蘭越想越激動,追問道:“咸魚真要去當局長?”

“嗯,不過在沒正式宣布前不能亂說。”

“這么一來你和石所都成了咸魚的部下,都接受咸魚領導!”

“以后不能再摸他的頭了,也不能再笑話他剛參加工作時沒合身的警服,只能穿你的舊制服,哈哈哈哈。”許明遠不由想起咸魚當年被分配到局里時的樣子,禁不住笑了。

張蘭一樣覺得好笑,但還是故作不快地都噥道:“徐所真偏心,同樣是他的徒弟,他對咸魚那么好。”

許明遠不認為做師弟的部下很丟人,反而很驕傲,連忙道:“把咸魚調回來擔任分局長是市委的決定,跟局里的關系不大。市委完全是出于港口建設考慮,連孫政委都承認沒有人比咸魚更適合擔任分局長。”

“他和小魚走的路,跟你和方志強不一樣。”

“是啊,用師父的話說這叫一招鮮吃遍天。”

“聽說港區黨工委和港區管委會星期三才掛牌成立,港區分局估計也一樣,孫政委有沒有說你接下來兩天做什么。”

“說了,他說上半年嚴打很辛苦,讓我休息兩天。”

“休息兩天也好,正好可以陪陪師娘他們。”

二人正說著,一輛依維柯客車打著轉向燈拐了過來。

葛局和李衛國也注意到了,連忙打開門迎了出來。

夜班車跟白天的長途車不一樣,沒必要開進車站卸客,就這么緩緩停在進站口。

七八個同樣是來接親朋好友的群眾圍了上去,大半夜守在車站附近攬客的黑車和摩的司機也圍了上來。

在車站攬客的黑車司機都是“地頭蛇”,見依維柯的車門打開了,就跟往常一樣嚷嚷著問車上的旅客去哪兒。

許明遠回頭看了一眼,其中幾個認出是刑警隊長,嚇得趕緊后退。

“去哪兒,你不拉活了?”

“許隊!”

“什么許隊?”

“重桉隊的許隊。”

“啊……”

另外幾個黑車司機反應過來,急忙讓到一邊。

有一個膽大的黑車司機,忙不迭掏出煙,諂笑著問:“許隊,你也來接人?”

“嗯,你們忙你們的。”

這些家伙都很討厭,但他們都是夜貓子,沒少給刑偵大隊提供線索,許明遠想想又提醒道:“注意態度,汽車站是我們陵海的對外窗口,別兇神惡煞的影響我們陵海的對外形象。”

“我知道,許隊放心。”

徐浩然提著大行李箱下車了,許明遠顧不上再搭理他們,連忙迎上去接過行李,笑問道:“浩然,你媽和小芹呢?”

不等徐浩然開口,魏大姐就提著旅行包探出頭:“我們在這兒呢。”

張蘭欣喜地擠上前:“師娘,我幫你拿包!”

“你倆都來了,媛媛怎么辦?”

“媛媛在我同事家。”

“桂鳳,你們怎么不在江城住一晚再回來,一下火車就坐汽車,一坐就是七八個小時,這也太辛苦了。”

魏大姐這才注意到前來接站的不只是許明遠小兩口,驚詫地問:“葛局,你怎么也來了?”

老葛同志雖然不再是交通局長,但風采依舊。

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胡子刮的干干凈凈,身穿一件黑色皮革風衣,夾著一個里面沒大哥大的大哥大包,皮鞋擦的锃亮,一看就是領導。

相比之下,李衛國的衣著要樸素的多,站在老葛同志身后笑而不語。

“我退居二線了,現在無官一身輕,平時也沒什么事。你和孩子們難得回來,知道了我當然要來接。”

“這怎么好意思呢。”

魏大姐覺得很奇怪,畢竟兩家雖然認識很多年,但兩家的交情沒到大半夜來接站這一步。

徐浩然習慣穿軍服,下意識抬起胳膊敬禮:“葛叔好,李叔好,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麻煩你們來接。”

林小芹好奇地打量著老葛同志,憋著笑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打招呼。

李衛國接過她手里的包,明知故問:“你們都回來了,晨晨誰帶?”

“親家帶。”

魏大姐緩過神,微笑著解釋道:“平時都是我帶的,聽說我要回老家,他們不讓把晨晨帶回來,說晨晨太小經不起折騰。”

“趕這么遠的路,大人都吃不消,更不用說孩子了。”老葛同志附和了一句,轉身笑道:“桂鳳,浩然,車在那邊,外面冷,先上車。”

一口一個桂鳳,叫的這么親熱,葛局長這是怎么了?

魏大姐越想越納悶,可想到燕陽有暖氣,陵海沒有,新婦雖然是北方人,其實比陵海人怕冷,只能帶著新婦跟老葛走。

面包車擠不下這么多人。

老葛同志忙前忙后,安排好一切,掏出鑰匙打開新座駕的行李箱,取出頭盔和手套戴上,開嶄新的大踏板車給面包車開道。

張蘭天亮之后要上班,直接回家。

許明遠坐在面包車后排,跟眾人一起去白龍港。

勞煩兩位老同志大半夜來接,魏大姐很不好意思,忍不住說:“李教,要不讓小葛先送你回家。”

“我不困,再說咸魚他媽準備了一大桌菜,我還想跟你們混頓老酒呢。”

“延鳳也在等我們?”

“不光她在等你們,老錢也在等。”

“沒必要,早知道會讓你們都睡不好覺,我們就在江城住一晚了。”

“沒事,葛局退居二線了,我退休了,老錢退休的比我更早,閑著也是閑著,再說有時候打牌還打一夜呢。”

魏大姐很想問問葛局長怎么也跟來了,可當著葛局長的侄子面又不好問,只能問起咸魚和韓向檸的情況。

李衛國和許明遠都知道咸魚即將出任港區分局局長,但任命沒正式宣布之前不能當著外人面說,干脆東拉西扯,說起咸魚今年發起水上嚴打的事。

“他在刮臺風的時候出海搜捕!”

“那幾天風是不小,但臺風沒往我們這邊來,在東廣登陸的,據說東廣那邊損失很大。”

聊到天災,徐浩然低聲道:“今年多災多難,北河那么干旱的地方,八月份竟然連降特大暴雨,全省九十一個縣的一百四十多萬人受災,我們都去抗洪了,后來統計直接經濟損失高達四百多億。”

“我在電視上看新聞看到了,不只是你們北河,長江上游的洞庭湖水域也發大水,也有洪災。”

“陵海呢?”

“陵海今年還行,沒刮臺風,也沒內澇。”

陵海城區距白龍港不是很遠,眾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客運碼頭宿舍區。

作為陵海公安局刑偵大隊重桉中隊的前隊長,許明遠在嚴打期間也配發了手機,在從汽車站出發時就給韓渝打過電話。

韓渝和韓向檸都起床了,見老葛同志開著大踏板把面包車帶進院子,立馬迎了上來。老錢也披著軍大衣、抱著大茶杯過來了,站在面包車邊跟魏大姐一家打招呼。

韓媽早把涼菜端上了桌,正在廚房里忙著炒熱菜。

魏大姐不是很餓,一下車就要去看看小涵涵,韓向檸連忙帶著她去。

徐浩然和林小芹則忙著分發從燕陽帶回來的土特產,大棗、核桃、山楂、板栗……不但有干貨,還帶回來好幾瓶老白干。

難得聚在一起,大家伙都不困。

邊吃邊聊,好不熱鬧,只是不知道吃的是夜宵還是早飯。

葛局長的侄子今天要送一個人去濱江,沒喝酒,吃了一會兒先走了。

沒了外人,說話也就沒那么多顧忌,李衛國放下酒杯,興致勃勃地宣布韓渝即將出任港區分局局長、許明遠即將擔任港區分局副局長的消息。

“真的?”魏大姐欣喜地問。

“真的,咸魚以后就是我的頂頭上司,我要服從咸魚的命令,聽咸魚指揮。”

許明遠話音剛落,老葛也禁不住笑道:“桂鳳,咸魚以后不只是明遠的領導,一樣是我的領導。”

韓渝不禁笑道:“葛局,別開玩笑了,你既是老領導也是長輩,我領導誰也領導不了你。”

魏大姐深以為然,抬頭道:“是啊,這個玩笑不能開。”

“我真不是在開玩笑。”

老葛指指韓渝,眉飛色舞地說:“桂鳳,剛才老李沒說清楚,咸魚接下來不但要出任陵海港工業園區分局的局長,還要進入陵海港工業園區黨工委班子,既是港區公安分局的領導,也是港區的領導。”

“那又怎么樣,他領導誰也領導不到你。”

“我現在退居二線了,被市委安排到港區發揮余熱,不管做什么都要服從港區黨工委安排。咸魚是港區黨工委的委員,他當然能領導我。”

為討好魏大姐,他真是煞費苦心。

李衛國不禁笑道:“如果這么說的話,咸魚還真能領導葛局。”

老葛豈能錯過這個獻殷勤的機會,轉身道:“咸魚,當著你師娘面我表個態,等你走馬上任了,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三河的情況雖然很復雜,但誰要是不服你,我第一個不答應!”

老葛雖然退居二線了,但退居二線前是交通局長。

在陵海的那么多局委辦中,交通局的地位僅次于財政局,有老葛這么個曾做過交通局長的老同志支持,咸魚肯定能站穩腳跟。

魏大姐越想越高興,抬頭笑道:“咸魚,還不趕緊敬葛局一杯。”

“哦,好的,葛局,我以茶代酒敬你,感謝你對我工作的支持。”

“用不著謝,這是應該的。”

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天亮了。

宿舍早就收拾好了,床單被褥都是新的。

韓媽和韓渝兩口子知道魏大姐一家肯定很累,不讓她們幫著收拾桌子,送她們去宿舍休息。

老葛同志不好意思再一口一個“桂鳳”,并且年紀大了熬了一夜也很困,于是先去前排的宿舍補覺。

讓魏大姐倍感意外的是,老葛同志前腳剛走,韓媽、李衛國、許明遠、韓渝、韓向檸和兒子新婦就擠進了宿舍。

“延鳳,李教,你們這是做什么。”

“再聊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