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2沁水分治1192沁水分治:、、、、、、、、、:xshuquge
李泰自然不覺得他所提出的是什么無理要求,反而覺得是理所當然。
要知道在此之前,河洛碩果僅存的北齊據點金墉城還算是北齊方面的一個籌碼,北齊可以用此來交換西魏做出怎樣的許諾與讓步。
可是現在,原本作為北齊籌碼的金墉城已經主動投降到了西魏,那這籌碼的價值自然就不復存在了。如果北齊方面還想要求西魏做同樣的讓步,那就當然是得增加其他的籌碼了!
就這么算已經算是很良心、很有誠意了,李泰甚至都沒有跟他們掰飭金墉城的歸降給西魏在戰場上所帶來的局面增益。如果這一點也算進去,那北齊還得加錢!
同一件事情,不同立場的人就會得出截然不同的判斷與感受。只看在場一眾齊使們眉眼之間全都流露出來的那種抗拒的意味,便可見在他們心目中顯然并不覺得這件事有多么的理所當然。
不過唐王之前一番態度嚴厲的訓斥,也極大的擠壓了他們據此加以爭辯的空間,一旦做出推諉反駁,必然又會被責以沒有誠意、不肯為最終的和談成功做出努力等等。
在經過一番思忖之后,陸杳便站起身來說道:“唐王體恤降人,不忍見其親屬分別兩地,確是仁義為懷。然此群徒于我國而言乃是叛人,擒之殺之猶且難泄城地告失之恨,遑論禮送其親友出境、更加縱容罪員。
唐王所謂仁念,于我國而言,乃是軍法律令、治國之本,法之不存,國將不存,請恕實難應許此請。吾國今雖勢弱于人、急于求和,但原因也正是唐王之所秉持、不愿多傷無辜士民,但若謀和須得拋棄立國之本,則如此卑微之和,不謀也罷!吾國上下,從來也不失不惜一戰、與敵偕亡之壯烈情懷!”
這一番話說的可謂是擲地有聲,就連一眾使者們聽完后臉色也都各有變化,有人面露憂懼之色,有人則暗暗頷首以示贊同。
李泰聽完這一番話,也沒有急于表態回應,因知后邊必有下文,只是耐心等待著。
果然陸杳在經過一番慷慨陳辭之后,接下來便又說道:“或謂人地無主、不合則去,唐王急于安撫此諸輕于去就之徒,不惜危言相勒,則某等使徒為求家國兩全,不得不應。
但也請唐王明白,我主心懷中興之志,多有慷慨情懷,未必肯輕屈威懾,天子一怒則血流漂杵,此群徒親屬未必還能保全。并非我主殘暴成性,而是此事實在常情難忍!以此敬告唐公,希望唐公能夠雅察。”
“陸舍人言辭藏鋒,怪不得能為齊主所使、入此言事。只憑今日一番辭令應答,異日鄴城相見,你可直來見我,不必轉訴他人!”
聽完陸杳這一番應答之后,李泰臉上便流露出幾分欣賞的笑容,這番話說的倒是軟硬兼得、恰到好處,也讓李泰對其不免另眼相待。
他稍作停頓之后,便又繼續說道:“既然雙方是要謀和,我自然不會讓你等為難。如若齊國肯將金墉城戍人家屬禮送南來,則河北方面,我也可作出一定的讓步。”
聽到李泰表示愿意在河北方面有所讓步,陸杳等人心內俱是一喜,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疾聲問道:“唐王愿將師旅撤離河北,雙方以軹關、河陽為界?”
“我肯作出讓步,你等竟要以此相脅?”
李泰聽到這話后又是一笑,旋即便抬手擺了一擺,著員取來河陽一線的簡略地圖,沿著黃河以北區域稍作勾劃,口中同時說道:“今雙方約定停戰于馬場一線,彼此暫不相擾。如若你國肯答應前事,則我師旅可再西撤數百里,太行以南彼此以沁水為界,并我師旅不再輕易涉水相擾。”
沁水發源于太岳山麓,然后縱穿山西一眾山嶺向南而來,切穿太行山后流入河內平原,自河內平原的西北流淌至東南,最終在滎陽北面匯入黃河之中,沁水以西與黃河之間所形成的夾角基本上就相當于河內郡的范圍,野王、溫縣、軹縣等地皆處此間。
魏軍自建州南來,沖出太行山而殺入河內地區,主要活動的區域也都在沁水以西。至于說之前所劃定的停戰線位于馬場,則是因為魏軍斥候活動范圍的擴大,以及河北當地一些豪強趁勢而起、打著響應魏軍的口號而割據地方,實際上魏軍成建制的軍隊還很難深入馬場進退活動。
現在李泰直接開口給雙方在河北劃定了一個臨時的疆域線,已經吞下并且有把握在后續控制起來的地帶,他自然不可能再吐出來,但也并沒有獅子大開口的勒索更多。
能夠占領河內郡大部分的區域,等于是一只手已經插進了河北境內,接下來等到時機合適,再擠進身體的其他地方也就比較容易了。
北齊的都畿鄴城位于魏郡,與河內郡之間還隔著一個汲郡,而馬場便位于河內郡與汲郡境內。如果說把疆域劃定在馬場,就等于是在北齊脖子套上一根鋼索,那么把雙方疆域劃定在河內沁水,就類似于一柄鋼刀抵在心口。
雖然兩種情況同樣比較危險致命,但一旦遭受絞殺那就是毫無懸念的死亡,掙扎的空間和余地都非常小。而一旦鋼刀刺殺,起碼還有堅硬的胸骨和厚實的肌肉可以稍作防護,能給人爭取一點反應防備的時間。
從沁水到鄴城,彼此間雖然并沒有險要的天塹要塞可供防守,但總還有著幾百里的縱深,而且北齊的騎兵力量向來很成熟也很強大,無論是對敵情的洞察還是沿途狙殺、以及據城而守,只要保持警惕,都能擁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齊使眾人在聽到李泰所提出的方案后,各自也都緊皺起了眉頭。從他們的角度而言,當然是希望西魏的勢力能夠撤離出河北,雙方以黃河與太行山為界,放棄河洛已經是他們之前內心所劃定的一個底線了。
可是現在還沒等到他們自己劃出底線,這底線已經先一步投敵了,已經讓他們的處境變得被動至極,想要達成和談共識的話,也就難以保持什么強硬的姿態。
之前陸杳用唐王自己所提出的要求逼其作出一定程度的讓步,已經是他們在外交層面能夠做到的最大成果了,想要再讓對方做出更多的讓步,顯然已經不是單純的談判能夠做到的了。除非國中能夠在同一時間,配合和談的進程而做出什么強硬的軍事行動,以加強他們話語的力量。
雙方前后接觸多次,和談也進行了不短的時間。這一次趁著河洛被徹底拿下的勢頭,李泰已經不打算再與對方繼續虛與委蛇下去,所以這一次所提出的方案,已經是西魏方面就今次戰事結果給予北齊的一個最后通告,如果北齊方面不同意,那就只能繼續打下去,用戰爭來實現這一結果了。
當然,從西魏的角度而言,現在的局面基本上也已經算是達成了,而北齊方面如果要拒絕,那就得做好動員全國、發動反攻的準備了。
眾齊使們在經過李泰一系列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的手段之后,其實到現在對于實際的局勢也已經喪失了一個比較全面的判斷,包括陸杳這種還有所堅守的人在內,其實也都是在遵循著本能來堅持一些非根本利益的事情,但是在整體上并不能改變他們處于被動的局面。
所以在接下來,雙方便正式就此方案達成共識、并且形成條文清晰的誓文,雙方各自抄錄之后便快馬送回國中,交由各自皇帝批準之后再遣代表前來真正的歃血為盟。
當然,李泰是不需要那么麻煩,不用把這誓文再送回國中,成文之后他當即便加以批準了,并且安排自己的二弟李超代表霸府過河北去、在沁水河畔與齊人進行盟誓。
北齊方面誓約條文達成之后,這些使者們的使命也算完成,陽休之等幾名使員仍然留此準備參加最后的會盟儀式,其他人員則都在高睿的率領下返回北齊。
盡管齊使一行在公務上所達成的結果比較讓人失望,過程中也多有波折挫敗,但是在私誼上卻是比較讓人愉快。
當齊使一行出城離開的時候,送行者足足有百數人,在城外擺設宴席,連飲數日,然后才灑淚作別,場面可謂是讓人感動。
尤其當一些齊使想到如今家國運程艱險難測,自己一行歸后也難說是功是過的時候,心情也都充滿忐忑,便都折柳高歌、似作訣別,越發的讓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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