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1180 謀國甚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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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霸先之所以對陳頊嚴厲的教訓一番,不只是因為其人言論輕率放肆、有可能會破壞南陳與西魏的盟好氛圍,更有幾分做賊心虛的緣故。

因為就在陳頊于人前大放厥詞、表示南陳的外交政策也要隨勢而動的時候,京口方面已經收到了北齊方面送過來的口信,坐鎮京口的陳霸先之侄、南康王陳曇朗也在第一時間將這一情況向建康進行密奏。

陳霸先這里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跟北齊方面進行一些實質性的接觸與交流,卻不想陳頊這個大聰明已經先一步招搖喊叫起來,這自然是讓陳霸先頗感羞惱,僅僅只是將陳頊招至宮中來訓斥一番,已經算是頗為寬厚的處理方式了。

南陳與西魏之間雖然有著盟約,但并不意味著南陳就不能私下里與北齊或者其他勢力政權進行聯絡、乃至于發展合作關系。

在沒有特別明確的說明與約束情況下,南陳作為一個獨立的政權,在外交上自然也擁有著絕對的自主,陳霸先也有權力決定采用怎樣的外交策略。當然,由此所引發的一系列變故與影響,自然也都需要南陳自己來承受。

從陳霸先的立場而言,他當然是希望西魏與北齊互相對峙、彼此牽制,而他們南陳則在這兩國之間左右逢源,這才是最符合南陳利益的做法與狀態。

可是西魏與北齊乃是宿敵世仇,無論其本身對北齊采取是打是和的方針態度,自然也都不希望南陳與北齊眉來眼去的搞曖昧。

尤其是在當下,西魏對戰北齊,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談判上都取得了極大的成果,可謂是全面壓制。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南陳貿然與北齊進行實質性的交流合作,就會直接觸怒西魏,哪怕西魏不會立即與南陳撕破臉皮的加以敵對,也一定會想辦法從別處進行報復制約,諸如這一次戰利品的分配等問題上便未必還會太過考慮南陳方面的訴求。

不過在經過一番權衡考慮之后,陳霸先還是決定先私下里接觸一下齊國的使者。

一則正如陳頊所言,當下三國鼎立的局面已經發生了新的變化,而南陳作為這三國當中勢力最為弱小的一方,就需要對這種新的變化有一個更加靈敏及時的應對,才能在接下來的時局發展中獲得更大的回旋空間。

二則就算與齊國私下里進行一定程度的接觸交流,也并不意味著彼此就要立即展開什么實質性的合作。

如果北齊方面誠意不大,僅僅只是存心挑撥,陳霸先自然也不會輕易入彀,甚至可以借此機會打聽一下北齊方面的虛實,向相關的情報分享給西魏,以供西魏用于接下來與北齊之間繼續進行的談判。

心中懷有著這樣的想法,陳霸先便秘密派遣心腹徐度前往京口,負責與對岸的齊人進行溝通聯絡,凡有什么進展都要第一時間向其進行奏報。

不過隨著雙方建立起了交流的渠道,京口方面所傳回的消息卻讓陳霸先頗感失望。原來北齊方面也并沒有什么實際具體的合作計劃以供南陳取舍,僅僅只是傳遞出了一個想要直接把淮南交割給南陳的意圖。

盡管這對南陳而言也算是一個好消息,北齊借此透露出了希望與南陳修好的的善意,而南陳方面則不必仰西魏之鼻息便可不費吹灰之力的收復淮南諸郡。

但陳霸先心里也清楚,天下間哪有什么完全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白撿的好處,北齊的這種做法看似是在對南陳釋放善意,但其實也是在故意的挑撥離間。

假使陳霸先真的按捺不住上鉤了,即便是能繞過西魏順利的接掌了這淮南六郡之地,所面對的也將會是一個極大的麻煩。

西魏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又勞神費力的逼迫北齊吐出淮南之地,結果到最后卻連這最終的戰果分配權都被剝奪,再加上南陳見利忘義、吃相難看,惱羞成怒下西魏極有可能會選擇直接撕毀盟約,轉而將兵鋒指向南陳。情況真要到了這一步,那對南陳而言絕對是災難性的!

正當陳霸先心內還在猶豫掙扎的時候,自弘農返回歷陽的李真便也往建康方面派遣使者,先是正式通知了一下有關淮南談判的結果,然后便又請陳霸先安排其國中甲旅,等到西魏郢州、合州等方面的師旅完成集結之后,便一起進軍淮南,從北齊手中將諸郡縣領土接收過來。

陳霸先盡管心中已經有所預料,但當聽到這些后,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暗自失望。

西魏在歷陽、合肥等地本就駐扎了數量可觀的兵力,結果這一次接收淮南城地還要出動郢州等荊襄人馬,這就意味著西魏還要在淮南增派駐軍,也就意味著通過談判索取的淮南六郡不會完全轉交給南陳。至于會交給南陳多少,重要還是不重要的領地,則就更加的不可預知了。

“勢弱于人,難免要受制于人!假使日前北伐師旅能夠大有創建,今時淮南戰果的分配,也不必盡仰魏人鼻息。”

饒是陳霸先心志堅毅,這會兒也忍不住一臉惋惜的感嘆說道。

淮南重鎮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南陳的所謂江防便形同虛設,當下的有生力量都需要沿江布防,南川以及嶺南等各地的地方勢力也就遲遲不能進行有效的壓制平定,使得南陳將會始終處于嚴重的內憂外患之中。

原本這一次北方兩國的激戰對南陳而言是一個絕佳的在淮南開拓局面的機會,結果由于準備不夠充分、北伐將士表現的也未夠完美,最終浪費了這個機會。

隨著西魏在淮南的優勢進一步鞏固加強,陳霸先怕是有生之年都難以再見到南陳的勢力能夠在淮南江北有所伸展了。

對于他這樣的英雄人物而言,最可怕的并非是身處逆境之中,而是完全看不到希望與轉機的絕望境地。

陳霸先自然不希望自己余生與整個南陳政權自此以后便都沉淪在西魏所投覆下來的巨大陰影之下,而且也察覺到自己的兒子恐怕不是一個能夠處繁舉艱、英氣勃發的中興之主,所以也想爭取幾分轉機余地。

于是他便又秘密傳令給如今正在江北督戰的北伐主將侯安都,著其必要的時候可以便宜行事,給了侯安都一個隨機應變、先一步接收淮南領地的權力。

畢竟隨著北齊方面撤退的命令下達,必然會統治崩潰、群徒爭退,在這樣的情況下,侯安都作為南陳前線大將,順勢推進以穩定局面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西魏對此也難挑出什么毛病。

另一方面,他又派人將齊人向南陳進行溝通的情況往歷陽方面通知一下。這樣做固然是為了顯示出自己的無私坦蕩,不會背著西魏與北齊密謀什么勾當,同時也是敦促一下西魏要加快接收淮南的工作,以免再有什么新的變數發生。

如果接收工作能夠提前展開,單憑西魏在淮南的軍事力量并不足以分布掌控開來,自然也就需要更多的仰仗南陳的軍隊。

從來都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如果南陳軍隊在西魏的默許之下開赴郡縣之中駐扎下來,那么日后再撤離自然就有了各種推脫的說辭與理由了,彼此間慢慢扯皮就是了,也不值得為此傷了和氣。

陳霸先的計劃倒是還不錯,但他還是低估了如今西魏在面對北齊時候的底氣之足。

歷陽方面李真在得知這一情況后,非但沒有因此而變得緊張起來,反而還比較興奮的致書陳霸先,希望南陳能夠將北齊方面的使者解送歷陽,然后送到弘農去,擺在正在議和的齊使面前加以質問。

換言之西魏根本不怕北齊在淮南問題上態度有所反復,反而樂得將此當作一個繼續加強向北齊施壓的理由。

但陳霸先對此卻犯了難,他只是想營造出一種時不我待、變數橫生的氣氛,可如果當真響應李真的請求、將北齊派來的使者送去歷陽,那無疑就是徹底斷絕了與北齊繼續進行謀和的可能,會使得后續的交流成本陡增、難以深入進行。

而正當他這里還在考慮該要如何婉拒這一請求的時候,作為江北大軍統帥的侯安都在獲得陳霸先的授意之后,卻又用陳霸先所料想不到的方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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