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1107 邊卒難用

1107邊卒難用

北岸的魏軍再次發起進攻,南岸的齊軍將士們卻還有相當一部分都沒有完成整隊,而一些已經完成了集結整隊的隊伍,則就還沒有抵達作戰的方位。

有一些隊伍正在向皇帝督戰的觀戰臺移動,可是當見到魏軍騎兵正自策馬向南沖來時,這些人也都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并不急于上前受敵應戰,任憑督將們如何呼喝斥責,眾軍士們卻只是裹足不前。

“前陣自有百保軍士,都是以一當萬的英雄。之前幾萬軍眾南來尚且不能,更何況區區幾千敵軍!”

面對督將們的催促喝令,隊伍中便不乏悍卒冷聲說道。

督將聞聽此言自是大怒,當即下令要將這悍卒拖出行伍加以嚴懲,然而親兵令卒都還沒來得及靠近,隊伍中便又有同樣心懷不滿的卒員發聲響應,有的甚至都已經將佩刀抽出、緊緊握在了手中。

督將眼見到這一幕,自覺眾怒難觸,便也不敢再隨便用強,但卻擔心兵馬調度過于遲緩而遭到皇帝陛下的懲罰,因此便只能放緩了語調苦口婆心的說道:“前事所以不準師旅南歸,至尊自有考量,不是你等營伍下卒能夠猜度。但今強敵即將攻至,如果不能同心協力將這些敵人抗拒在外,你等營卒又能得保全?”

“至尊乃是天人,天意高遠,誰能猜度?呵氣成風,動怒成雷,叱咤便可退敵,又何須仰仗卑賤營卒!”

之前這些營卒們將前陣軍士們被拋棄、乃至于被截殺的情景看在眼中,這會兒也都忍不住發泄心中所擠壓的不滿,甚至對于皇帝都敢作不恭薄嘲之辭。

對于督將的這番勸說,也有軍士抬手指著北面河道與敵陣,口中不客氣的說道:“敵軍仍然在外,營卒也難免死在溝中。反倒仍然避在敵陣當中,反而能得活命!”

將士之間類似的糾紛畫面在中軍大營中比比皆是,能夠及時集結到位的軍眾并不算多。甚至有的部伍不只是營卒們態度消極,就連督將也都意存觀望,并不急于上前。

因為之前北岸齊軍丟下了許多的甲杖器械,南來的道路上還鋪陳著許多的齊軍尸首,還需稍作清理。但即便如此,因為許多軍眾沒有及時向前聚結,也讓齊軍的形勢變得頗為不妙。

高洋站在觀戰臺下,眼見到聚集至此的統共只有萬余禁軍將士,以及其他一些零散的部伍,自他下令以來直至敵軍即將寇至營前,集結到位迎敵待戰的軍眾統共也只有不到兩萬人,心情自是驚怒交加,額頭上冷汗隱沁,環顧周遭并怒聲道:“諸營兵馬何不速至?”

“賊軍來勢迅猛,人馬調集尚需時間。請陛下暫且退居大營、由中調度,使諸路人馬進此圍剿敵軍!”

有侍從近旁的禁軍督將也察覺到形勢不妙,眼見敵軍漸近,便忙不迭入前勸告道。

眼下皇帝所在方位距離戰線實在是太近了,與銅鞮水之間不過只有十余丈的距離,一旦敵軍攻上此間并在南岸立足下來,單憑流矢便都能騷擾威脅到圣駕安危。

皇帝如果再繼續留此,非但無益于事,反而會令將士們交戰起來都束手束腳,一旦再發生什么意外的話,只怕頃刻間便會全線崩潰。

有的督將情急之下不免便把話說的更直白:“諸營將士多是各邊調集入國的戍卒,久在邊中,沐恩不深,危急之際各存懷抱,怕是不能及時調集。陛下宜暫退去,由某等宿衛軍士迎戰擊敵,縱或交戰不利,陛下猶可整部再戰,勿為留此犯險!”

高洋聽到這話后卻是一臉的羞惱,拔刀怒吼道:“區區羌賊,又有何懼!朕乃大齊天子,豈會受賊勢威逼退卻?自應留此殺敵,衛我國家!”

無論是本身要強的性格,還是內心的自尊,都不容許高洋望風而逃。尤其如今中軍大營中所彌漫著的一股消極、抵觸的氛圍,更讓他心中大生危機之感。

留在這里起碼還能保證此間萬余禁衛將士仍然忠誠敢戰,可如果要退回中軍大帳中,如果戰場局勢進一步轉惡,那些現在便已經不怎么服從調遣的諸營軍眾們又會如何,實在是難以預料。

諸將眼見皇帝陛下仍然堅持留在此處,一時間也是倍感無能,他們自然不敢棄君而走,于是便也只能橫下心來留此堅守迎敵。

高洋的堅持并非全無效果,其他諸營督將引見皇帝儀仗全無動搖,仍然停留在原處,也當真不敢見死不救,還是各自引領部眾向前而來,只是各自將部伍引在禁軍將士的戰陣后方,不敢奔赴前線,畢竟誰也說不準哪一刻就會腹背受敵,還是守在陣后穩妥一些。

正當齊軍還在調整戰陣的時候,魏軍也已經向著南岸發起了沖鋒。

李泰自知齊軍的兵力優勢仍然非常巨大,眼下的群情不洽只是一種暫時的現象,如若魏軍的攻勢受到頑強的抵抗阻止,不再像之前那樣凌厲,以至于戰況轉為膠著僵持,那么不只是南岸的一眾敵軍都會奮起抵抗,就連北岸這些已經棄械脫戰的敗軍之眾恐怕情勢都會再生波瀾。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擊破齊軍設在銅鞮水南岸的防線,直接向其戰陣內里發起進攻,直接打得齊主高洋抱頭鼠竄,則其諸路人馬便不足為懼!

所以再次發起進攻的時候,他便也全無保留,率先發起進攻的便是由整整三百名百騎營將士所組成的具甲騎兵。盡管這個數字并不算大,但具甲騎兵在戰場上就是當之無愧的王者,尤其是在進攻堅陣的時候,更加的勢不可擋!

眼見敵人的重騎兵向南直沖而來,沿河一線列陣的齊軍百保鮮卑將士們全都神情凝重,兩手死死抓住手中的長槊。

開戰以來,齊軍因其強大的兵力優勢而一直作為主動進攻的一方,為了便于人馬進退作戰,也并沒有在征地中修建魏軍那么密集多變的防御工事,如今面對敵人的反攻,便也沒有牢固的防線以作據守,唯一能夠依仗的便是自身的血肉之軀與手中的武器。

百保軍士們固然也武裝精良,遠遠超出了一般的軍卒,身上的甲械并不遜色于重騎兵的武裝,但是因為欠缺了具裝戰馬的配合,平地迎戰敵軍的重騎兵終究還是有些相形見絀。

但即便如此,這些軍士們仍然面無懼色,眼見敵騎奔行過來,當即便大吼一聲,手中長槊奮然刺出,要誓死守衛他們的皇帝陛下。

這些百保軍士也不愧以一敵百之譽,并不僅僅只是在殘殺友軍袍澤的時候才兇殘無比,迎戰敵軍時同樣的英勇無匹。

很快雙方便毫無花巧的碰撞在了一起,盡管處于以步戰騎的弱勢處境,但還是有百保軍士憑著雄渾的臂力與剛猛的斗志,直將手中長槊生生抵住敵甲,盡管自身也被敵騎力道沖擊的連連倒退,甚至就連握住槊桿的手掌虎口都已經被震得皮開肉綻,竟然用力將敵騎從馬背上陷落下來。

當然如此極端的情況還是需要力度與角度方方面面的配合才有可能出現,大部分陣列最前的百保軍士還是被重騎兵那莫大的勁力給直接撞飛到了后方,運氣好一些的尚可在袍攙扶下起身繼續作戰,運氣差一些的則就當場身死。

但是在這些百保軍士悍不畏死的阻擊之下,魏軍的重騎兵在沖下堤壩之后,沖勢慣性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當再沖進后方的敵軍步陣中時,勁勢并不再像最初那樣猛烈。

齊軍同樣有著豐富的迎戰重騎的經驗,他們并沒有直接頂在敵騎沖擊的正前方,而是分開于兩側,不斷的拋出絆馬索,用繩索去牽引、限制敵騎的奔行速度,小心翼翼的避開敵騎兵鋒所及,主要從人馬的側后方發起進擊。

這固然是一套有著豐富經驗所總結出來的戰術,但是在執行過程中同樣也伴隨著大量的失誤與傷亡,且不說被敵騎沖撞踩踏與刀槊揮砍砸殺的人員,哪怕是僥幸將絆馬索套在了敵騎身上,倉促間也難免被帶飛摔倒,而在這樣混亂的戰場上,摔倒之后再想平平安安的站起身來,機會則就比較渺茫。

五百重騎沖殺南來,直在敵軍南岸陣線中撕出一道豁口,然后將后方兩千余人的戰陣都給直接攪亂,左右兩側待命的千人隊便連忙向前支援,唯恐這些敵軍重騎沖出陣勢的包圍,直向皇帝陛下沖擊而去。

魏軍重騎雖然沖進了南岸敵陣當中,但是銜接于后的一千名輕騎卻在沖進的過程中遭遇了阻撓。

原本重騎沖陣,輕騎撕裂,步兵緊隨分割圍殲敵陣軍士。但是那些齊軍被沖垮的百保軍士們很快便又聚集回來,通過殺人射馬、悍不畏死的反擊,將魏軍輕騎部伍攔腰截斷,使其不能追從銜接前方重騎的攻勢,用其以命相搏的戰斗將數百魏軍輕騎軍士攔截在了堤壩上使其不能南下。

李泰站在大纛下方,看到敵眾如此兇猛,手指幾度握住擺在一旁的馬槊,最終還是沒有親自向前沖鋒,而是向著前方陣隊中喊話道:“射殺前陣遏阻敵卒,大軍繼續向前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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