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1071 相煎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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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中,幾名出城請降的齊軍將領俯首深拜于李泰面前,一再申明他們早有歸義投降之心,無奈為城中主將韓祖念所阻,終于今日將韓祖念捆縛出降。

李泰一邊聽著這些人的講述,一邊微笑著安撫嘉勉一番,旋即便又讓人將那敵將韓祖念引入大帳中來。

韓祖念是被抬進帳中,手腳都被緊緊的捆縛起來,乍一望去仿佛一個粽子一般。李泰看到這一幕后也不免一樂,只看此人被捆成這個樣子,可見下手者心里是多多少少帶了一點私人恩怨,并不是單純的為了限制其行動。

韓祖念剛才被張保洛嚇了一跳,旋即才又意識到自己已經淪為了階下囚,只不過一時間還未習慣這一身份際遇的變化,接著便又被抬入了大帳中,因為身軀仍被緊緊捆縛住,只能吃力的勉強活動脖頸抬起頭來,當見到端坐帳中一名雍容英武的戎裝之人,這才略顯遲疑的說道:“足下、足下便是魏國李大丞相?”

李泰聞言后微笑著點點頭,然后示意卒員入前給韓祖念松綁,同時口中沉聲道:“聽城中來投的幾位歸義之士進告,城中軍民多有尚義求附之心,唯獨韓某仍然頑固執惡,不肯出降。今既入我帳中,你又有何話可說?”

韓祖念被松綁之后,手腳仍有些麻痹疼痛,聽到這話后便瞥了兩眼那幾名部將,旋即便頓首作拜于帳中,口中則說道:“某雖不才,舊于本國亦頗有戎功。今據堅城以固守,本是有所憑恃,卻不料仍然不免處處受制,原來前與交戰者竟是李大丞相!

大丞相威名傳揚宇內、人皆久仰,吾國諸多名王大將皆飲恨李大丞相馬前,某竟為大丞相所執,雖敗猶榮。身受王命守衛邊疆,自當奮勇死國、不畏強敵,方是本分。唯大丞相身攜天命,來罰頑愚,竟然不能趨迎來拜,確是有罪。懇請大丞相恤此無知愚昧之徒,仁義賜活!”

李泰本以為按照這韓祖念之前的態度和做法,多多少少還會硬氣一些,卻不想開口又是滑跪,不免略感意外。

但這態度無疑讓他頗感滿意,于是便又笑語道:“韓將軍有此見識,倒也不可謂為頑愚。但是抗拒至今,多害城人性命,的確是讓人惋惜。”

“罪徒慚愧,敬請大丞相賜罰!唯乞留此殘命,能為大丞相效力抵罪!”

韓祖念見李泰的態度有所轉變,連忙又再作深拜,態度越發懇切的求活乞饒,旋即便又回望將他縛來請降的幾名部將說道:“罪徒雖然不才,但但也絕非全無感懷道義之念,欲出還念舊恩,難能痛下決斷。是以此諸徒卒雖然早露出降之兆,罪徒仍然未以為罪,憐憫不殺,言雖誡之,實則縱之,才令此諸人得以行事。”

那幾名降將聽到這話后,臉色自是變得頗為難看,不過他們也不好直接發聲反駁,表示根本沒有這么一回事,于是只能悶聲附和。

李泰聽到這話后更是大樂,便也沒有再繼續刁難對方,抬手示意他起身入席對答,接著便問起其人所掌握的軍事機密。

韓祖念見性命似乎是保住了,心內自然暗暗松了一口氣,對于李泰的問題自然也都不敢隱瞞,忙不迭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都講述一番。

義寧郡當地自是沒有什么好說的,兵力幾乎都聚集在義寧城中,隨著義寧城守軍請降,境內便再也沒有值得正視的抵抗力量。

但是自義寧城向北,經孤遠城東去便可抵達烏蘇。烏蘇即是古閼與,趙國名將趙奢曾經于此大破秦軍。烏蘇所在通于漳水,漳水穿太行山而出,便形成了滏口陘,故而烏蘇也是連接河北的重要通道。

同時烏蘇向北可循濁漳水、遼水等諸川谷穿越太行山西麓,與晉陽向聯系。而這一條通道,也是在雀鼠谷、千里徑皆遭封堵之后,晉陽人馬能夠繞道經統軍川抵達晉州的一條路線,只不過路線蜿蜒曲折,非常的難以行走,若非萬不得已,很少會采用這一條路線。

自義寧城向南,可以翻越太岳山余脈發鳩山缺口東去,抵達上黨地區的屯留。而屯留便是長治盆地的腹心所在,也是大隊人馬由東入西、在進入綿長的山嶺道路之前重要的補給地。

韓祖念作為義寧城守將,所交代的自然不只是這些最基本的地理訊息。他對于各處齊軍兵力布置同樣所知不少,烏蘇鎮所安置的六鎮鎮民較之義寧還要更多一些,因此烏蘇同樣駐扎了數量不少的軍眾。

屯留方面則有萬余人馬進駐,之前義寧城所增駐的人馬,便是從屯留方向派遣而來。北齊的平原王段韶,眼下則引兵暫駐于上黨,之所以還不率軍西進,則是因為大軍糧草尚未籌備足量。

在將自己所了解的軍情講述一番之后,韓祖念仍自有些意猶未盡,稍作沉吟之后,便又主動獻策道:“烏蘇、屯留,雖然并處要地,但當下若論其孰重,則需是烏蘇。一則烏蘇北接晉陽,二則其地尚有二三坦途可循,舊者資糧轉進亦多循此。

此邊諸郡縣多處溝壑之間,雖然屯兵于此以便征發,但因地形所限耕織不昌,郡縣府庫也并不豐儲。行軍多是過道,用兵則必仰轉濟。段韶等賊將皆深畏大丞相威名,不聚重兵則不敢輕進爭勝,一旦大軍推進,則糧草又是一憂。若能絕其烏蘇糧道,其軍必餒,破之不難!”

李泰對于韓祖念這一進計也頗為認同,聞言后便微微頷首,旋即便又望著逐漸變得積極起來的韓祖念笑語道:“那么依韓將軍所見,該當何計才能輕取烏蘇?”

“大丞相韜略無雙、用兵如神,凡所欲取,豈有不得?末將唯恃此鄉土著、熟知情勢,既得垂問,便斗膽進言一二,拙計不巧,唯大丞相以裁!”

韓祖念先是自謙表態,旋即才又繼續說道:“大丞相前以眾俘虜于城外示眾勸降,此計甚佳。義寧、烏蘇等諸境多舊六鎮鎮民,此眾徒卒特崇鄉義、愛好聚眾為黨,刑令軍法尤其難制,鄉義親情特能感召……”

聽到韓祖念對六鎮鎮兵們的評價,李泰也不由得感覺這家伙的確是有點東西的,將鎮兵們的習性總結的非常巧妙。這些鎮兵老實說的確是沒有什么大義認知,但卻尤其熱衷于抱團。

不只在東魏、西魏的政治格局中頗有體現,像是早年爾朱榮與葛榮所率領的六鎮叛軍進行決戰的滏口之戰中,高歡直接在陣前便勸降收編數部豪酋。而之后的六鎮降人們對爾朱氏而言也成了燙手山芋,管又管不了,殺又殺不盡,到最后索性被爾朱兆當作燙手山芋拋給高歡。

韓祖念繼續說道:“末將前仍悖命據守之時,前后曾有亂命下達,便是受迫群情難忤。而今既已投效大丞相,自然不敢有所隱瞞。若欲取烏蘇,亦將義寧軍民整編為軍,其父老親屬留處后方,前部師旅必不敢叛。

烏蘇守軍亦多此邊將士親友,因見故舊來攻,必不力戰抗拒,屆時或伏精兵間于軍伍而襲殺敵眾,或時此間徒卒感召勸降……”

“大丞相,這萬萬不可啊!”

韓祖念話音未落,其他幾名降將便連忙叩拜在地,大聲勸阻道。

李泰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感嘆人心真是復雜。這韓祖念之前還在城中固守不肯出降,結果被部將綁了投降之后,態度轉變的比誰都快,現在又借著獻策之際進獻這種絕戶計,必然也有要報復這些叛變將士的想法。

略作沉吟后,他便笑道:“此城軍民舉城降我,所為無非感義求活。我若不能高義活之,更與賊主高氏何異?當下群徒既然厭戰棄戈,我自不會再強驅赴陣,至于日后欲以武功而求上進,則是別話。”

韓祖念這計策或許是有一定的道理,但若說真能產生多大效果,那也不盡然。就連義寧城這里之所以能夠勸降成功,主要原因應該也在于守軍兵力已經遭到了極大的削弱,而且后路孤遠城還被奪走。勸降只是輔助性的手段,卻并非決定性的因素。

幾名降將聽到這話后才頓時松了一口氣,旋即便又連連作拜道:“大丞相當真仁慈、當真高義,某等父老得恩賜活命,必對大丞相感激不盡!”

韓祖念聞言后先是一愣,旋即便也連忙深拜道:“大丞相胸襟宏闊、心性仁慈,當真令人欽佩仰慕!”

雖然并不安排這些降人將士們參與進攻烏蘇城,但李泰也并沒有讓他們閑著,在這些降將配合之下將城池接收過來之后,他當即便命人將韓祖念等幾名重要的將領送往晉州城下。烏蘇城用不著這些人去勸降,但晉州城的軍心用這些人去動搖一下也是惠而不費。

入駐義寧城之后,李泰便又傳令后方,以河東太守裴俠轉赴正平城鎮守汾曲,將韓果召來北上,于晉州城下再率領一萬人馬經統軍川東進義寧,讓其擔任下一步攻奪烏蘇城的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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