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0878 攜貨歸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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洧水發源于嵩山,沿嵩山東麓流向東南,流經潁川、陳郡等地匯入穎水,繼續南下流入淮水之中。

滎陽郡密縣便地處洧水沿岸,其地為嵩山余脈,境內丘谷交錯,有別于潁川等地一馬平川的地勢,雖然并不適宜墾田耕作,但卻給一些別的行為提供了一定的空間。

諸如一些南陽方面的人事,經三鴉道北出之后便依山北進,可以避開平原地帶的耳目視察,一路向北經索水而抵達黃河南岸,繼而再向其他的地方流轉。

簡而言之,這就是一條連接著南陽盆地、河南平原并經黃河而聯系其他更遠地區的走私通道。

雖然如今控制著南陽盆地的西魏與控制河南等地的北齊一直處于敵對狀態,但政權之間的對抗卻并不能完全禁止民間的人貨交流,更因為這當中有著巨大的利潤空間,相關的走私行為也變得越來越頻繁。

既然是走私,那當然就是違法的,不時就會遭到北齊駐軍的掃蕩抓捕。遇上這樣的情況那也只能自認倒霉,運氣好點那還能破財免災,運氣不好怕就要人財兩空了。

李禮成一行明顯就屬于運氣不好的那一類,他們第一次踏上這一條走私的道路,而且還是在做了相當人事準備和經驗總結的情況下,結果還是被直接抓了現行。相對于從業者十次被抓兩三次的概率總結而言,可以說是非常倒霉了。

抓捕他們的是一支北齊的騎兵隊伍,這支隊伍漫山遍野的搜查,將所有發現的走私隊伍統統驅趕到左近一座廢棄的塢壁之中,人員和財貨分別關押。

「原來往返沔北販輸資貨以牟利的人竟然有這么多!」

第一次受命執行這種任務便被抓個正著,李禮成心中自是郁悶不已,也不乏惶恐,可當見到那些齊兵所搜查出來的走私商賈們越來越多,他心中竟然還隱隱生出幾分自豪。

一行近百人眾,除了李禮成和李棠這兩首領乏甚經驗,其他隨從也不乏往來兩地的經驗。聽到李禮成作此感慨,當中一人便小聲答道:「自沔北得治興工以來,物類漸豐,多有北人急缺之類。自穰城至于鄴城,行途翻山涉水雖有千數里之遙,如果順利用時不需兩月,得利可至十數倍有余,所以多有貪利者奔波于途,四季不絕。」

聽到這條商路利潤竟然如此豐厚,李禮成也不免暗自咂舌。不過再多的錢財也得有命享受才有意義,當看到越來越多的走私商賈被押送至此,他又忍不住問道:「這些賊卒將我等拘押至此足有數日,既不懲罰,也不殺害,眼見這塢壁聚眾已經將要千數眾之多,他們將要作何發落?」

「東賊雖然兇暴,但所圖也不過財貨而已。真要一味的殺人奪貨,誰又敢繼續在此道中行走?」

又有隨從開口說道:「此番搜捕我等的軍卒,多是漢兒兵馬,應是長駐河南的軍眾。這些卒眾為保其財路常有,也不會加害過甚,左近搜查一番后,多半還會將人放走。若其軍主有什么長久謀計,甚至還會返還一部分資貨,讓這些行商以貨賄之,日后再往來此間時可以直接求其庇護……」

這個世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王侯將相的縱橫捭闔誠然波瀾壯闊,營卒寒士、行商走賈也都各自有其生存智慧。聽到部眾們的講解,李禮成也不再像被捕最初那樣忐忑。

但往往有的時候人都是禍不單行,倒霉后或許還會有一個更大的倒霉。

兩天后齊軍在左近的搜查告一段落,正如部眾之前所言,那些走私的行商們在被監禁幾日后便陸續被放走了,并沒有受到什么打殺懲罰。

可是當事情進行到李禮成一行的時候卻又有不同,之前商賈隊伍只是被隨口審問幾句后被三五兵丁引出,但是這一天卻突然涌入足足數百名全副武裝的甲卒將李禮成一行團團包圍起來。

「你等首領是誰?速速行出!敢有違命,定斬不饒!」

一名率隊的兵長望著這一行人大聲呼喊道,隊伍中一名之前便曾往來探路的部屬便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某便是隊伍隊主貨主,請問將軍有什么指令?」

那兵長一臉狐疑的打量這人幾眼,旋即便大聲呼喝道:「天反時為災!」

這人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話自是一愣,眼見那兵長臉色驟然一沉,已經作勢要抽出佩刀,隊伍中的李棠連忙抓住作勢欲言的李禮成,自己率先邁出一步,望著那兵長喊話回應道:「地反物為妖,民反德為亂!家奴心慌護主,未知將軍學理精湛、明察秋毫,請將軍見諒、見諒!」

「你等賊徒,果然不是尋常商賈!主公使我以言來探,當真試出隱情。」

那兵長呼喊的乃是《春秋》明言,自然不是一般的商賈能夠通曉的知識,待到試探出來這群人不老實后,他便大聲喝令道:「拿下,統統拿下!押去由主公親自審問!」

眾齊人軍卒們涌上前來,將李禮成一行統統捆綁起來,然后便粗暴的將他們驅趕出塢壁,押著往左近的軍營而去。

軍營中,一名身材高大健壯的戎裝將領正在檢視近日來搜捕走私商隊所查獲的資財商貨,因為收獲太過豐厚,其人臉上也是笑意盎然。

「這李伯山當真是一位名門奇才,羌虜奪取南陽并非短年,之前一直都是既貧且荒之地,唯其到來之后,聲勢一年壯過一年。往年還有河南鄉賊輸物濟之,如今物類之盛直追鄴下。我等河南閑困之眾,也因此受惠不淺啊!」

講到國力對比和民間的財物,東邊向來都是碾壓和傲視西邊。但是隨著西魏荊州軍府、如今的山南道大行臺異軍突起,直將西邊的平均分拔高幾個層次。

北齊的軍隊按照駐扎區域的不同,也是有著一個潛在的鄙視鏈。最上等的自然是百保鮮卑等鄴下禁衛武裝和晉陽勛貴的嫡系部曲,其后又按照不同的作戰區域而有著不同的等級和待遇。諸如駐守北山和駐守河洛的人馬,就要比淮南諸軍更得看重。

而這當中待遇墊底的,無疑要屬河南的駐軍。自潁川之戰結束后河南便鮮有戰事發生,而因為侯景叛亂的緣故,此地又必須駐扎一定的人馬予以震懾地方,這就造成了河南駐軍比較尷尬的處境,待遇也是非常的差,幾乎沒有什么穩定的給養供給。

但是這些駐軍也是人,也需要吃喝,也需要財貨收益來供養家中妻兒老小。隨著以沔北為中心的各條走私路線興起之后,這便成了他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財源。

從這個角度而言,供養這些河南駐軍的并非北齊朝廷,而是西魏的山南道大行臺,更準確的說是往來山南道的這些走私行商們。如若沒有這些走私商人的上供,北齊在河南駐軍即便不解散,日子必然也會過得十分清貧辛苦。

「啟稟主公,那一隊運貨異常的行商已經被押在帳外了,是否即刻提審?」

這將領把收獲檢點一番后,帳外親兵連忙入前稟告道,將領聞言后便點點頭說道:「把人帶上來吧!別者行商或金銀錦緞,或南陸珍寶,他們卻販運書籍數千卷,豈是尋常商賈!」

聽到這將領的吩咐,親兵很快便押著李棠扭送進了大帳中,這將領垂眼望去,臉色忽的一邊,指著李棠驚聲道:「你這賊囚、賊囚為何如此面善?抬起頭來!你、你莫非是李長卿?」

一直垂首緊張思忖對計的李棠聽到這話后頓時也抬起頭來,看到這將領面貌后同樣一愣,旋即便忍不住驚聲道:「足下、竟是東方安德!我、我正是長卿,李棠啊!」

這名將領名為東方老,本是司徒高敖曹部將,而李棠同樣也是高氏門下、隨同高仲密一起投奔西魏。雙方都沒想到竟是一場故人重逢,各

自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東方老闊步上前為李棠松綁,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神中喜悅之余也有幾分困惑:「李長卿你不在關西追從高二公,為何現身此地?莫非是以商賈掩飾,欲潛行不軌?」

雙方雖然是熟人,李棠也不能將計劃和盤托出,聞言后忙不迭搖頭擺手道:「怎敢、怎敢!君侯當勢,請留情勿陷啊!君侯可知魏國太原王威名?高二公命我追從太原王麾下,卻不料這位名王自矜功業,與朝廷交惡不和。我恐其勢不能久,怕難為朝廷所容,所以尋機逃出,攜帶一批近年積攢下來的資貨,想要返回河北鄉里隱居謀生……」

他們一行想要潛入河北,過程必然也會伴隨著各種意外,諸如此類也正是預料中的一種,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說辭。因此聽到東方老作此詢問,李棠便半真半假的說出來。

東方老聞言后只是嘴角一勾,也并不說相信還是不相信,攬著李棠的肩膀笑語道:「前事隱情暫且不論,久別重逢也是良緣,我自當款待舊識一番。」最新網址: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