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0385 玉璧諜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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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中軍大帳外甲士林立,一派凝重肅殺的氛圍,讓人心情都不由得緊張沉重起來。捑 李泰一行到來的時候,別處也有文武官員向此匯聚而來,但大部分都被阻攔在了營帳之外,不準隨意進入其中。

因有大行臺帳內親信引路,李泰得以暢通無阻的進入其中,但宇文護卻被攔了下來。把守的甲兵雖然也認識他,但因為沒有帳內甲士引領而不敢放行,足見警戒級別之高。

宇文護臉色自是有些不甚好看,但也知道眼下事關重大,不敢恣意鬧事,便對停下來等著他的李泰擺手道:“伯山且先入帳,前往我處宣令衛士既不見人、想必不久即至。”

李泰聞言后便也點點頭,他同樣是迫切的想知道最新情況如何,于是便先行一步。

此時的大帳中已經聚集了將近有二十人,包括于謹、李弼等核心大將,原本鎮守河防的宇文導也已經到來,正坐在大行臺席旁,共幾位大將小聲談論著,眉眼間都頗有愁色。

李泰見狀后便也沒有上前打擾幾人對話,正打算就近尋找一個位置且先坐下,坐在側上方的若干惠已經抬手招呼他過去。他見帳內其他人也并沒有按照嚴格的班秩入座,于是便走到若干惠處落坐下來。

“東賊大軍聚集,賀六渾又要攻來了!”捑 待李泰落座之后,若干惠便小聲對他說道,語氣同樣比較嚴肅,但又隱隱透出一股期待。

李泰聽到若干惠這語氣,心中又是一嘆,邙山大戰雖以西魏大敗而結束,但在戰爭的過程中西魏也并非全無招架之力,若干惠所部就打的很漂亮,當然最后輸的也挺慘,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甘的。對于雙方再作交手而心存期待,也屬正常。

但像若干惠這般心情的卻是少數,帳內絕大多數將領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心情也多凝重忐忑。

李泰視線一轉,并沒有在大帳中發現趙貴的身影,也不知是宇文泰沒有通知趙貴,還是這老小子刻意回避此次會議。畢竟真要在會上總結起上一戰得失的話,大行臺臉上固然是不好看,趙貴怕是也會再遭群眾詰責。

接下來陸續又有將領入帳而來,眼見帳內氣氛如此,便先各自尋相熟者坐定。又過了一會兒,落在后邊的宇文護才和賀蘭祥一起入帳,賀蘭祥被大行臺抬手喚去,宇文護打量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爽的于末席落坐下來。

等到人員到的差不多了,宇文泰才抬手示意衛兵放下帳幕,然后環視帳內眾人一遭,旋即便開口道:“東賊賀六渾召集賊黨,將再西來挑釁。今日召集諸位于此,便為商討應敵計策。”

他先點名會議的主題,然后宇文導便站起身來,將所探知的消息詳細講述起來:“東賊月中于晉陽宣其調令,賀六渾同時往赴鄴城,疑似收取河北之兵……”捑 除了宇文導的口頭講述,也有衛兵將整理成為文卷的情報在帳內諸席傳遞,有的將領抬手接過,有的則擺手不要,倒也不是胸有成竹,而是因為不識字。

李泰也就案接過一份情報略作翻覽,發現記載的東魏軍情動向頗為詳細,甚至連其軍州具體幾日收到的召集令都記錄的非常清楚,仿佛有眼線一直在晉陽周邊窺望著東魏的動靜。

能把情報工作搞得這樣出色,那就自然只能是韋孝寬這個玉璧戰神的手筆了。

作為當下關西首屈一指的軍事人才,韋孝寬的才能可不只有守城這一面,玩起別的花活來,手段也高超的很。想要打聽出東魏如此大規模的軍事征發,對其而言也絕不算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所以說關鍵的位置就得用關鍵的人物才能相得益彰,韋孝寬是在前幾天才剛剛接替王思政擔任并州刺史,但是早在玉璧城建造最初便是此邊防線重要成員,并在大統九年邙山之戰王思政移鎮恒農時全面接掌玉璧城的防務,在彼鄉經營也有數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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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翻看著相關的情報,李泰心中也不由得感慨,邙山之戰結束后過了很久,西魏方面才收到賀拔勝兒子們慘死的消息,但今東魏剛有軍事動向,韋孝寬就即刻收集到翔實的情報,足見他這幾年所構建的情報網絡之高效。

可見玉璧之戰之所以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并不只是因為韋孝寬超強的塔防能力,戰場之外的諸多努力也是不可或缺的。捑 在將情況詳細了解一番后,大帳內氛圍變得更加沉悶,久久沒人開口說話。大佬們不先開口或許是想察望群情如何,其他人不發聲大概就是因為乏甚主見。

宇文泰見眾將遲遲不作發聲,眉頭便微微皺起,抬手敲案沉聲說道:“東賊聲勢雖然兇惡,但也絕非勢不可擋,往年交戰互有勝負,而今問計于眾,在座皆可暢所欲言,建策有功,言錯無罪。”

眾將聽到這話,神情變得松緩一些,繼而下首便有一名將領起身說道:“東賊大舉征發黨徒,可知所圖甚大,臣以為大軍齊出、邀戰于關東乃是下計,應當恃我地利、以逸待勞,以上銳之軍迎其疲敝之師才為上計!”

宇文泰聽到這里神情略有好轉,然而接下來此人一句話便又讓他臉色陡地陰沉下來:“太原公王思政舊所督造玉璧城乃河東堅堡,舊便于此卻敵于外,若以太原公回鎮玉璧,賊軍此番亦必勞而無功!”

此言一出,在座不乏將領面露認同之色。人的名樹的影,早在邙山之戰前一年的大統八年,東朝高歡便曾兵圍玉璧城,結果便是攻而不克、只能無奈撤軍。大統九年邙山之戰,王思政又坐鎮恒農城進行殿后,戰敗諸路人馬才得以平安返回關中。

所以在如今西魏將士們心內看來,如果東朝大軍來寇是一種病,那王思政就是針對這種病的一劑藥。如今東賊又將來寇,那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王思政。

但是一些核心的將領在聽到這話后,神情則變得有些微妙,賀蘭祥直從席中站起身來說道:“朝廷用士,又豈止太原公一人?前者太原公改鎮荊州亦時勢所需,今賊兵未至而反復前令,是自亂陣腳,莫非滿帳群眾竟無一人可以當事?”捑 大行臺諸子侄親屬之中,賀蘭祥所受重用是僅次于章武公宇文導,他起身作此反駁,那就等于是大行臺的態度。雖然大行臺曾表態言錯無罪,但發言進計如此偏差,眾將望向這人的眼神也頗玩味。

王思政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但很多時候用人任事又不能只看能力。無論過往種種,王思政終究不屬于霸府核心成員。

大行臺之所以將之調離鎮守數年之久的豫西恒農,就是防備其人對出入關東的門戶把控太深。前腳剛剛將王思政調使荊州,后腳再著急忙慌的調回玉璧鎮守,別說大行臺抹不開這個面子,在座眾將也都臉上無光。

李泰瞧著這大聰明有點眼生,轉頭向若干惠稍作詢問,才知原來這人也是個靠老丈人上位的家伙。

此人名叫夏侯忠,官居車騎、儀同,本是開府劉亮部將,劉亮年初病重,便將門中小女嫁給夏侯忠并托以后事,如今便由夏侯忠這個女婿暫掌其部。

了解這人身份后,李泰才明白他為何作此進言,倒也未必就是真的將大行臺的客氣話當了真而百無禁忌,只不過劉亮生前擔任東雍州刺史,本就河防重鎮之一,若東魏大軍直攻過來,那必然得是第一波上前線的。既然有王思政這么一個良選,那么當然傾向由王思政鎮守玉璧城。

那夏侯忠倒也機靈,聽完賀蘭祥的反駁后,當即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并大聲道:“臣絕非膽怯畏戰,只待大行臺一聲令下,必統麾下兒郎勇赴戰陣、痛殺東賊!”捑 “夏侯將軍忠勇可嘉,難怪劉太尉生前家事相托。但使將士皆存此壯氣,雖賊眾巨萬亦不足慮!”

宇文泰抬手示意夏侯忠免禮起身,然后便又說道:“太原公出鎮荊州之前,便曾致書府內,力薦前晉州刺史韋孝寬可繼其任,前拜辭闕下時又作薦言,韋孝寬亦關西英壯,想能不負此用!”

話雖這么說,但韋孝寬在此之前畢竟乏甚獨當一面的過人戰績,也難讓人絕對的放心。而且聽宇文泰這語氣,只說王思政力薦,心中對于韋孝寬的評價怕是也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