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進回到辦公室之后，給臧毅打了個電話，道：“臧市長，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在談話過程中對方志誠潑了臟水。不過，我懷疑沒有太大的用處。畢竟組織部考察干部，一般都是聽好話，不聽壞話。”

組織部跟紀委是兩個極致，組織部只聽好話，紀委只聽壞話。臧毅點了點頭，信心十足地笑道：“你辦好此事即可，后面就不需要你擔心了。”

莫進尷尬地嘆了口氣，道：“趙橋鎮的問題，還請你多費心。”

臧毅嘆了一口氣，道：“此事我已經動手在處理，比想象中要棘手。霞光那邊似乎不太在意市里的命令。”

莫進道：“這是方志誠的風格，他一向不聽指揮。”

臧毅冷笑了一聲，道：“太過我行我素，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這次省委組織部考察方志誠，臧毅在其中安排了兩個炸彈，其一就是帶隊的干部劉思文，這是文景隆陣營的人，與江永關系不錯，有意對方志誠的晉升進行遏制，其二就是莫進，作作為霞光區的二把手，他如果質疑方志誠的能力和人品，這對他的晉升無疑會起到很大的影響。

莫進在省委組織部考察組的面前說了方志誠的壞話，這很快地傳播開來，盡管談話過程是絕對保密，但紙是包不住火的。

焦正才走入莫進的辦公室，關上門，低聲問道：“事情是真的嗎？”

莫進點了點頭，摸了摸光潔的額頭，苦笑道：“沒想到消息傳播的速度那么快！”

焦正才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你和方書記之間真的沒有轉圜余地了。”

莫進道：“自從方志誠準備動趙橋鎮起，我和他就沒有轉圜余地了。”

焦正才暗嘆了一聲，工業園的問題是莫進的死穴，那是他收獲政治第一桶金的地方，因而也有著他難以洗清的原罪。

當初為了推動工業園建設的進度，所以動用了很多江湖手段。當時因為考慮到孫六安出生于草莽，熟知一些手段，所以才提拔了孫六安，但沒想到多年之后，事情還是被提及。

焦正才道：“原本以為他升任區委書記，你擔任了區長，這原本是個示好的舉動。沒想到方志誠最終還是準備動手，讓人措手不及。”

莫進眉頭緊鎖道：“由此可見，方志誠是個極為記仇的人。”

焦正才許久才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的所為只是成為了別人的棋子。”

莫進自嘲地笑了笑，道：“作為棋子至少還有可以利用的價值，最怕的就是被當成了棄子。”

焦正才面色一黯，莫進口中的廢子，不正是指的自己嗎？

方志誠發現，與考察組的談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輕松，因為組長劉思文與自己的對話，均是以質問的語氣。方志誠走出酒店房間的瞬間，李正傳露出了一絲無奈地苦笑。這讓方志誠意識到，這次的晉升考察，恐怕不會如同想象中那么順利。

方志誠坐在轎車后排，抽了一支煙，然后給萬衡打了個電話。萬衡輕嘆了一聲，道：“其實之前我就知道了，莫進在談話的過程中對你潑了臟水。李正傳雖然是我的同學，但劉部長他態度還是很堅決。”

方志誠道：“如果去不了省里，那也無所謂。只是被別人陰了一記，心里有點不舒服。”

萬衡發現方志誠糾結的地方，跟正常人的不太一樣，由此也看得出他的灑脫，淡淡笑道：“事情還是有轉機的，組織部會重視百人名單青年榜的含金量，如果不給合理的位置，那就說不過去了。”

方志誠這時笑道：“謝謝萬書記你的關心，正如你所言，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

其實莫進在考察組的面前，反咬了自己一口，這在方志誠的計算之中。自己準備拍蒼蠅，對趙橋鎮下手的那一刻開始，就意識到莫進會對自己起了反意。

想消除考察組對自己的影響，解釋是不足夠的，因為過多的解釋，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

方志誠給項新打了個電話，詢問道：“事情究竟調查得如何了”

項新呼出一口氣，輕松地說道：“剛剛想跟你匯報，就在十幾分鐘之前，已經找到了人。”

方志誠道：“對方情況如何，愿意出面指證嗎？”

項新緩緩道：“此人一直被關在精神病院。原本他很健康，但因為多年來一直接受抗興奮藥劑注射，精神狀態與常人不太一樣。我們了解過，恢復一段時間，應當能康復。”

方志誠冷聲道：“趙橋鎮這幫人真的是太過泯滅人性，心狠手辣了。”

工業園剛剛建設一期的時候，拆遷過程中遇到了“釘子戶”。當時為了搶進度，趙橋鎮黨委安排拆遷人員進入釘子戶家中實施暴力拆遷，結果釘子戶的戶主見自己家人被辱，動手殺死了拆遷人員。此人對自己的殺人行為供認不諱，結果趙橋鎮安排人將他帶走，并沒有送交法庭，而是關押到了精神病院。所以這名釘子戶，不僅失去了人身自由，而且精神也慘遭各種折磨。

關押釘子戶的精神病院不在淮南省內，而且他的家人也被安排到了異地進行監控，所以霞光區的公安人員也是調查了很久，才找到了線索。

項新道：“下面怎么做？”

方志誠道：“我已經聯系好律師。”

項新不久之后，明白了方志誠的用意，他為何不動用手中的權力，幫助那個釘子戶獲得自己的收益，而是利用司法途徑讓釘子戶尋求自己的權利。

以方志誠現在的權力，完全有能力幫助這個釘子戶拿到補償，但效果就欠缺了不少，至少不會引起各級部門的重視，即使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悲劇難免還是會重演。

當律師遞交訴狀，正式走入訴訟程序之后，“民告官”受到了輿論的廣泛關注，很快受到了各界的重視。受到輿論壓力使然，從省委到市委，都將目光聚焦到此處。

省委組織部考察組離開一周，省紀委安排調查組來到霞光，就“霞光民告官”一事進行調查。

趙橋鎮黨委書記孫六安被調查組喊到酒店后，就再也沒有回來，據了解當天已經直接給隔離審查，轉移到了外地。區長莫進一直惶惶不安，這段時間雖說還是正常工作，但很少出席各種會議，對面宣稱身體不適。

莫進的預感沒有錯，調查組在霞光第五天，與莫進進行了談話。莫進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直接繳械，將工業園的問題和盤托出。

而臧毅并沒有出面，為莫進做什么。對于臧毅而言，莫進不過是值得利用的工具和棋子而已。

省委組織部方面那邊也引起了一陣風波，對方志誠進行考察的主要負責人劉思文在組織部內部會議上受到了質疑。因為劉思文參考了莫進的言論，對方志誠的晉升給予暫緩的結論，然而莫進卻因為霞光工業園暴露出問題，所以他在接受考察組詆毀方志誠的言論也受到了質疑。

省委組織部內部會議最終決定，退回關于的暫緩提拔方志誠的結論，要求以劉思文為首的考察小組重新提交報告，這使得一些人白費了心思。

莫進事發，導致霞光二號位置上出現了空缺，市委組織部充分考慮方志誠的建議，提拔成浩升任代區長的職務，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信號讓大家有點看不明白，政法委書記項新被安排到省委黨校進行為期半年的學習。

雖然霞光區官場一直傳來各種風聲，都說明方志誠要離開霞光了。但方志誠還是一直不為所動，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而且還是那個經常最后下班的區委書記。

將今日的最后一份文件批閱結束，方志誠伸了個懶腰，然后打開電腦，用搜索引擎輸入“霞光”、“工業園”兩個關鍵詞，很快出現了一堆新聞，上面都是報道霞光工業園存在黑幕的新聞。

方志誠皺著眉頭瀏覽了好幾頁，沒想到新聞傳播得速度這么快，不過整體輿論導向還是明確的，新聞的導向還是呼吁各級政府要透明執政。

翻到第三頁，方志誠突然看到一則消息，從搜索頁看到有自己的名字，他眉頭微微一挑，然后點擊進入。這消息發布在漢州地方一個名氣不小的論壇，方志誠瀏覽了一遍之后，眉頭解開，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原來這并不是一則關于自己的負面消息，而是一則感謝信。感謝人是自己曾經幫助的張翠華，帖子內容詳細說明了方志誠是如何幫助自己解決困難，如給自己死去的丈夫爭取補償，給女兒治病募集捐款，向黑心老板討要欠債。

下面跟了很多帖子，大多是一些稱贊方志誠是個少見有良心的官員。也有人扒拉出內幕，說方志誠的到來，讓霞光官場的風氣煥然一新，只可惜他很快就要離開了。

方志誠看得出來，這篇帖子肯定不是張翠華能寫出來的，他淡淡一笑，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個婁瑤看來不止會給人添麻煩，偶爾能給人帶來驚喜，這拍馬屁的功夫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