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剛進門，方志誠便見到商燕彎腰在掃地，那天面試的時候，她穿得很是正式，今天穿著隨意了些許，上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衣，領口帶著蕾絲，因為掃地的緣故，袖子被挽過幾道，提在手臂中央，長發被高高地扎起，露出白皙的皮膚。

換了個場合，觀察商燕，方志誠倒是有些驚艷之感。

方志誠咳嗽了一聲，商燕突然感覺到背后有人，似乎受到驚嚇，連忙轉過身，見是方志誠，垂下眼瞼道：“方區長，你這么早便來了啊？”

一般領導上班，都是掐點來到辦公室，甚至遲到十來分鐘也實屬正常，方志誠提前半個小時來到辦公室，這讓商燕很是意外。

方志誠擺了擺手，笑道：“我也不是天天來得這么早。”

商燕心中還是暗自高興，雖說她提前來區長辦公室打掃衛生，本意也是想給方志誠留下一個好印象，但沒想到方志誠也是有意考驗自己和吳勇，所以來得特別早，正好自己掃地的場景，絲毫不落地留在他的印象中，這對于自己與吳勇之間的競爭，是極其有利的。

商燕昨天接到政府辦的通知，得知自己和吳勇都被選中，但人事掛靠的地方卻有差別，心中有點委屈。畢竟論見識與能力，吳勇都比不上自己，她也能明白，自己是因為性別的原因才會落后于吳勇。

不過，商燕是一個挺要強的女孩，當別人越是看不起她的時候，她心中越是憋足了一股勁，要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方志誠與商燕接觸的時間不多，但從商燕的身上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這也是他為何留下的商燕的根本原因。

無論從外貌還是從氣質，商燕身上都有戚蕓的影子。在仕途之路上，對自己影響很大的有兩個人，其一是宋文迪，其二便是戚蕓。所以方志誠心底對戚蕓除了男女之情，對她的工作能力更擁有一份欣賞。而商燕在他看來，有成為第二個戚蕓的潛質，所以方志誠便有心想要幫助商燕一把。

女性官員在仕途之中利弊皆有。她們擁有男性官員沒有的溫柔、細膩，但這畢竟是男權社會，女性官員想要憑借自己的能力站穩腳跟，那實屬少數。

方志誠走入里屋，過了片刻，商燕來到里屋想要打掃，卻發現里屋的辦公室很干凈，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方志誠指著沙發，笑道：“商燕，坐吧，我跟你好好聊聊。”

商燕連忙放下手中的掃帚，正襟危坐，直挺上身，凝視著方志誠。方志誠來到沙發處，泡了一壺熱茶，低聲道：“你是不是有問題想要我問我？”

商燕有種被方志誠看穿的感覺，醞釀片刻，鼓足勇氣，道：“方區長，我的確有疑問，你為何會選擇吳勇，而不選擇郭世林？”

方志誠泯了一口茶，并暗示商燕飲茶，笑問：“在你看來，郭世林更適合當我的秘書？”

商燕點頭道：“我其實與郭世林并不熟悉，但從當天無領導小組面試的過程中，還是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至于吳勇，回答問題更多是照本宣科，靈活性不夠強，創意不足……”

方志誠灑然一笑，暗忖這商燕判斷力還是很正確的，只是處人與事的功夫練得還不夠深，有些話該講，有些話不該講，她與吳勇即將是同事，在領導面前打對方的小報告，這顯然有點不妥。

不過，方志誠倒也不會太在意，因為商燕說得是實在話，不僅是商燕，或許當天在場的其他人也是有種感覺，吳勇的水平太一般了。

方志誠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商燕，問：“如果讓你選擇，你會選擇郭世林嗎？”

商燕被問愣住了，她遲疑片刻，尷尬地嘆了一口氣，道：“恐怕不會……”

“為什么呢？”方志誠笑道。

商燕低聲道：“郭世林長得太難看了……”

方志誠放下茶杯，攤手道：“看來你也找出原因所在了，選擇秘書，不僅僅要看這個人是否有才氣，還有綜合考慮其他素質，比如形象，這便是重要的要素之一。秘書的職責，是代表領導，猶如領導的第二張臉，一言一行都影響其他人對領導的看法。打個通俗的比方，選擇秘書，就跟男女相親一樣，首先是看這個人有沒有眼緣，其次是看這個人有沒有才氣，最后會考慮他的人品如何。”

商燕低聲道：“我懂您的意思了，不過，為何您選擇了我？卻把我的人事編制安排在了辦公室？”

方志誠悠然嘆了一口氣，笑道：“我覺得這個問題，你應該自己尋求答案。”

商燕情緒復雜地看了方志誠一眼，點頭道：“這算是給我的一次考驗嗎？”

方志誠頷首道：“沒錯！我覺得你能很快找到答案，因為面試的時候，你是最能夠揣摩我的心意的那個人。”

商燕出了辦公室，吳勇急匆匆地走入，見商燕提前一步上班，微微一怔，心中自然暗嘆棋差一招，不過臉上還是迅速堆砌笑臉，努嘴對著里屋的方向，問道：“老板，什么時候來的？”

商燕應付地笑道：“沒來多久，正在里面看材料呢。”

吳勇將公文包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患得患失一番，終于還是鼓起勇氣，敲門進入。等他走入其內，商燕的注意力也放在了里面，揣測方志誠與吳勇會交談些什么。

五分鐘過后，吳勇便走了出來，時間之短，讓商燕略感到意外，吳勇與自己一樣，都是第一天報到，方志誠作為主管領導，應該與他好好說幾句話。在政府，時間長短，往往決定了很多東西。領導愿意跟你花費大量時間談話，這并不是壞事，反而說明領導對你很重視。

商燕分析得出一個結論，方志誠并不是很重視吳勇。

吳勇并不知道商燕此前已經與方志誠溝通過，而且時間比與自己溝通要長很多，所以他心理上并沒有什么落差。但商燕卻是敏感地意識到，方志誠讓吳勇成為區長秘書，并非真心實意為之。

商燕仔細想了想，終于得出了一個結論，吳勇很有可能是方志誠用來迷惑其他人的手段，心中也暗自振奮，先前的失落一掃而凈。她原本自己在方志誠的心中，更多偏向于輔助工作，因為人事編制掛靠在政府辦，這讓她不免有點喪氣。

但現如今，柳暗花明，吳勇看似是方志誠的秘書，但最終可能只是被利用的棋子。方志誠現在的處境，還沒有完全掌控區政府的所有權利，等時機成熟，吳勇最終只會被拋棄，而自己才是真正的區長秘書。

從這件事上，商燕也瞧出方志誠的城府之深，她原本還是有些懷疑，方志誠這么年輕，能不能在霞光區站穩腳步，但從幾次接觸來看，自己在他面前還是顯得太過稚嫩。方志誠考慮問題的深度遠比自己想象得要深沉許多。

焦正才從綜合科打印了幾分文件出來，瞧見莫進在自己辦公室門口晃了晃，他將文件安排分發下去之后，便走入莫進的辦公室。

莫進一只手捏著香煙，一手拿著鋼筆修改材料，見焦正才進入之后，放下鋼筆，道：“方志誠那邊最近如何了？”

焦正才輕嘆了一聲，苦笑道：“還是沒有明顯的動靜。我已經安排了一個人進入他的辦公室，這樣一來，能更好地觀察他。”

莫進點了點頭道：“我們現在有點被動，雖然看上去我們在暗處，他在明處，但我懷疑他早已知道我們在調查他，所以以不變應萬變。”

焦正才凝眉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有必要緊密地監視他嗎？”

監視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這也是一件需要花費精力的事情，尤其是當徒勞無功的時候，人更是會泄氣。焦正才已經隱約覺得，監視方志誠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他必須要安排三到四個人，輪流負責對方志誠的行蹤進行不時的匯報。或許一周、一個月可以，但長期以往，那就有點太過浪費了。

莫進嘆了一口氣，“媽的，沒想到他竟然這么狡猾。上任一個月了，竟然什么動靜都沒鬧出來，長此以往，浪費太多精力，的確不是個事兒。但我們現在也沒有辦法，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爆發出來。”

焦正才也被方志誠弄得云里霧里，你說他無所事事吧，但細心地研究他的舉動，又不像那種人，但你說他有什么謀算吧，卻又找不到蛛絲馬跡。焦正才也因為此時極其疲憊，他總不能每天就盯著方志誠，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

焦正才嘆氣道：“莫區長，要不我們弄個時間節點吧，如果這個月底，方志誠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那么就與他和睦相處，彼此和平，相安無事，任何？”

莫進沉思許久，頷首道：“行吧，我估計方志誠也撲騰不出什么水花，即使他是過江龍，也斗不過地頭蛇。”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