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方志誠只是開玩笑,沒想到寧香草真與他們一起共進了早餐。寧香草點了一碗豆漿及一籠水晶蒸餃,早餐結束之后,謝上校帶著兩個警衛過來,低聲在寧香草耳邊說了幾句。寧香草扶著長裙站起身,目光掃了一眼小幺,與方志誠說道:“洪苒的家人已經被保護起來了,這幾天屬于特殊時期,洪苒需要在軍營里待上一段時間。”
小幺望向方志誠,眼中流露出驚慌之色,方志誠在她肩頭輕按了一下,低聲道:“放心吧,這樣是為了更好的保護你,對方的勢力比想象中要更加強大,只有在部隊里,才能保證你絕對的安全,不過你放心,時間不會太長,一個月之內,你便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小幺面色釋然,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方志誠,不知為何從這個剛認識一晚的男人身上,竟然看到久違的信任。小幺見過的男人不少,方志誠屬于很特殊的那種,但凡男人看到小幺,都以色情的眼光來看待,而方志誠的眼神清澈,瞧不出任何雜質,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方志誠身上傳來的關心與憐憫。
方志誠的個人魅力便是源于此,他擅長與別人溝通交流,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獲得別人的認同與信賴,這是一種無法評價的天賦,在仕途之路上,形成了一種別人無法擁有的獨特核心競爭力。
人性本善,還是本惡,一直是飽受爭議的選擇題,有些人選擇了本惡論,踏上了梟雄之路,而方志誠則選擇了本善論,從險惡的宦海之路,尋找啟發善意之源,走出了獨一無二的仕途之路。
寧香草進入車內,給老爺子撥打了電話,說明來意之后,寧老爺子沉吟半晌,低聲嘆道:“這小家伙倒是挺有趣,我對他越來越好奇了。”
寧老爺子是寧家的支柱,寧香草與他對話時,保持著絕對的尊敬,“爺爺,那你愿不愿意幫他一次?”
寧老爺子笑了笑,嘆道:“雖說與李思源不在一個陣營,但對他在淮南這么多年的表現,還是很欣賞的,不過此時沒有那么簡單,北方派系正準備南下,首站便是要拿下淮南,若是李思源站在淮南,對北方派系的戰略布局影響很大。”
寧香草對全國的局勢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她知道中央巡視組此次在淮南的行動并不簡單。寧香草想起方志誠,不由得心中一沉,輕聲道:“爺爺,既然你欣賞李思源,不妨就幫他一把吧,他也是個聰明人,以后一定會記得咱們寧家此次的雪中送炭。”
“官場之爭,可沒有以后啊,向來只論現在。”寧老爺子沉吟許久,幽然道,“寧家從不虧欠別人,因為你的緣故,我們欠小方一個人情,這次便算是補償了吧。”
寧香草聽老爺子這么說,心中一寬,柔聲道:“那我替他謝謝你了。”
寧老爺子嗯了一聲,徐徐道:“小方,不是池中物,希望李思源能好好培養他,這或許在未來,能成為寧家埋下的一枚重要棋子。”
寧香草聽老爺子這么說,也不知該為方志誠感到高興還是悲哀。一旦踏入官場,難免成為棋子,在別人的駕馭之下,看似,其實自由度卻是越來越少。
中午十點左右,中央巡視組準備離開銀州,往下一個地點趕,宋文迪并未露面,由代市長張國鑫送行。等車隊駛離之后,巡視組組長中紀委副書記高盛接到了來自中南海的電話。
高盛沒有說任何話,只是不停地點頭,表示默認。五分鐘之后,高盛掛斷了電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暗忖李思源的能量也太大了,竟然驚動早已不問時事的寧老爺子,看來派系想要拿下淮南,難度還是不小的。
車隊行駛到中途,高盛的手機再次響起,副組長劉廣平打來電話,輕聲道:“田書記剛剛下達指示,要求下一站路線改至瓊金,對淮南省委副書記王國用同志進行調查。”
田書記為中央巡視工作領導小組的組長,他的指示務必得遵守,高盛面色一沉,摸了摸手機,終究沒有作出任何動作,因為寧老出面,派系斗爭的強弱被逆轉,風向突然轉變,他不得不好好琢磨,在這場風雨欲來的交鋒之中,該如何應對。
八月初,一個消息在小范圍內迅速傳播開來,省委副書記王國用被雙規,而省內實力靠前的民營企業鄧普集團董事長胡康元也被帶走,協助調查。隨后,還牽連著一批人馬,其中包括玉湖生態區承建方總負責人羅美珊。
副部級實權派常委被調查,這在淮南省實屬少有,因為牽涉的金額巨大,中紀委專案組在介入之后,也需花費較長時間才能核算清楚。
羅美珊因為被隔離審查,沒有時間濃妝艷抹,素顏之下,顯得蒼老了不少。因為要等待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羅美珊情緒有點焦躁。
她作為胡康元最為重要的干將之一,已經在這間偏僻的酒店內,呆了有十多天。房門被打開,羅美珊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不自然地微笑。對面站著的是一名中年男人,目光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
“國義,謝謝你來探望我。”羅美珊已有三年沒見過自己的前夫,他依然如同印象中那般穩重。
趙國義語氣復雜地嘆了一口氣,徑直坐在沙發上,指著對面的沙發,輕聲道:“坐吧。我們簡單聊聊。”
對于羅美珊的情感,趙國義很復雜,他曾經度過了一段自認為非常美滿的生活,結果發現竟然是對手精心布局的幻境。
羅美珊受鄧普集團胡康元指使,巧妙地潛伏在自己身邊,不停地為王國用提供許多機密信息,直到一場差點斷絕他政治生涯的陰謀暴露,趙國義才恍然大悟,原來枕邊人竟然是間諜。
人生兇險,枕邊人也不能輕信,這原本以為只存在于小說之中,沒想到活生生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以至于趙國義對女人徹底地喪失了信心。
趙國義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沉聲道:“王國用徹底完了,咱們畢竟有過一場緣分,在這個關鍵時刻,也是想提醒你一下,不妨徹底坦白,這樣或許能有救。”
羅美珊慘然笑了笑,低聲道:“聽你這么說,我就滿足了,知道你還關心我,遠勝過一切。”
趙國義擺了擺手,語氣似乎有點生冷,“我知道你只是棋子而已,現在若是坦白的話,或許能夠爭取寬大處理。”
羅美珊搖了搖頭,憔悴地說道:“當初跟你離婚,我便想到有這么一天。這對我而言是報應,我不想寬大處理,若是牢獄能減緩我心里對你的愧疚,那么也值得了。”
趙國義怔怔地看了一眼羅美珊,無奈地站起身,拂袖離去。等那道房門被徹底關上,羅美珊意識到,這怕是此生與趙國義最后一次見面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在扮演妻子和間諜的雙重身份時,羅美珊承受了難以想象的掙扎,即使多年之后,她依舊難以釋懷,得知王國用垮臺的消息之后,她忍不住釋然,或許這是最大的解脫了。
胡康元下海之后,組建鄧普集團,成為王國用在民間的代言人,在狂斂財富的同時,同時他建立了一個秘密的組織,名為淑女團。而羅美珊便是這個淑女團的重要成員,被胡康元設計巧妙地安排在了趙國義的身邊。像羅美珊這樣的人有很多,主要成為王國用收集信息的重要眼線。
羅美珊瞄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玻璃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踱步走過去,“咔擦”一聲碎裂聲,驚動了外面的看守人員。看守人員沖入其內,發現羅美珊脖子上多了一個很深的口子……
夜幕降臨,王亞琴給老公丁能仁撥打了一個電話,電話出現無人接聽的狀態,因為丁能仁經常要阻止辦公會議,開會期間手機調至靜音狀態,并不奇怪。
但不知為何,王亞琴突然感到眼皮不自覺地跳動,她找來一面鏡子,暗自琢磨究竟是左眼跳財,還是右眼跳財呢?
門鈴聲響起,王亞琴丟了鏡子,轉身去打開門,一個穿著制服帶著大氈帽的紀檢人員出示證件,輕聲道:“你好,我們是省委專案組的,現在要進入屋內調查。”
王亞琴沒有反應過來,怔怔道:“你說什么?調查?走錯門了吧?”
紀檢人員重申道:“沒有找錯人,你是丁能仁同志的家屬吧,他涉嫌與一樁案有關,請你開門協助調查,否則,我們會以不配合專項工作起訴你。”
在紀檢人員的恐嚇之下,王亞琴惶惶不安地打開了防盜門,旋即四五人在屋內進行了縝密的搜索,并在書房內找到大量的收藏品以及一個保險箱。
“請打開保險箱。”紀檢人員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與王亞琴命令道。
“我不知道密碼,只有我老公才知道。”王亞琴緊張地解釋道。
紀檢人員冷笑一聲,警告道:“請你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次事件受到省委的高度重視,你不能包庇,要大義滅親。”
王亞琴咬牙糾結了一陣,在紀檢人員如炬的目光下,顫巍巍地打開了保險箱。令人意外的是,保險箱內除了幾疊錢之外,只有一串鑰匙。
紀檢人員取出鑰匙,遞給了王亞琴,沉聲道:“帶我們去真正的‘博物館’吧。”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