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酒店是軍方用來緊急審訊的地點,類似于紀委雙規,為防止走漏風聲,往往審訊時會安排在異地的小酒店內。劉能從方才的情緒中逐漸平穩下來,環視著周圍環境,突然意識到自己與世隔絕了,極有可能與季興龍案有關聯。
劉能狠狠地用拳頭砸向床面,目光中透出不甘之色,突然房門被打開,從門內踏入兩人,其中一個人的身影非常熟悉,他瞪大了眼睛,吃驚地說道:“鐘揚原來是你!”
謎底被揭開,令自己被逮捕的竟然是鐘揚!而他身后的那個人,是剛才見過面的年輕人,嘴角帶著一絲嘲笑,讓人感到極不舒服。
原來一切都是鐘揚在背后搞鬼,虧自己還算計他,沒想到鐘揚竟然早先一步,將自己圈進了陷阱。劉能并不后悔自己原本想通過玉茗舞蹈學校一事來陷害丁豐父子,但他現在有點遺憾,自己的出手太慢了,導致對方占據了上風。
劉能咬咬牙,猛然站起身,目光中透出兇狠之色,鐘揚輕哼一聲,下意識換了個身位,擋在方志誠的身前,防止劉能作出什么過分的行為。
受傷的狼,最具有攻擊性。
劉能“啊”的叫了一聲,矮著身子沖向了鐘揚,他對自己的搏擊術非常自信,一定要報復鐘揚這個仇人!
劉能錯步上線,右拳在前,左拳在后,因為爆發力極強,竟然卷起了陣陣風聲,呼呼地往鐘揚的面門上轟去。劉能進入公安局之前,曾在武警服過兵役,擒拿格斗術曾拿過團第三名,因為攻擊力極強,所以才能在治安管理支隊站穩腳跟。
令劉能一直很不舒服的是,鐘揚一直是整個銀州大市公安系統公認的格斗術第一,他很不服氣,今天淪落至此,他也沒有了其他顧忌,把全身的怒氣全部凝聚在拳頭之上。
劉能這一拳看似很快,實則很穩,拳頭在空中飄忽,同時他腳步分開,一前一后,已然做好退步防守的姿勢,由此可見,劉能是一個超一流的搏斗好手。
鐘揚冷笑一聲,劉能這一套拳虛實結合,力量極大,如果被打中面門,絕對直接喪失戰斗力,不過他身高占據優勢,有后發先至的優勢,于是左腿往后撤了一步,腰身擰動,整個人瞬間如同拉伸的弓身,右手如同弓箭,快速而凌厲地打出了一個穿透,狠狠地砸在劉能的下巴上。
近身搏斗時,下巴是一個重要的弱點,因為下頜有一根神經直通腦干,若是受到劇烈的沖擊或震蕩,可以瞬間刺激腦干,破壞人的平衡力,導致眩暈甚至休克。
劉能有近身搏斗的經驗,現如今主要他處在復雜的環境中,憤怒讓他喪失了冷靜,因為組合拳揮出時,忘記收下巴,所以導致洞門大開,自己的拳頭擦著鐘揚的面門而去,一股巨力卻是打中他的下頜,令他瞬間大腦空白。
過了許久,劉能悠悠醒轉,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貼在自己臉側上方,則是一雙寬厚的鞋底,碾壓著他的臉,口中滿是土腥味與血腥味,除此之外,整個面部是麻木的。
剛才自己太不小心,那一拳實在夠重,讓他徹底喪失了再次戰斗的能力。
“鐘揚……你夠狠!”劉能吐了一口滿是血絲的吐沫,自嘲地笑道。與鐘揚一直較勁,或許徹底地失敗了,才能讓他心中豁然。
鐘揚輕哼一聲,用鞋底碾了碾他的臉,沉聲道:“劉老五,我原本不想跟你撕破臉皮,說實話,雖說咱倆爭了這么多年,但我內心有些敬佩你,一直覺得你是個不錯的競爭對手,我能在市局這么拼,也是拜你所賜。不過,沒想到你暗地里跟銀州那些江湖人物互相勾搭,實在讓我太瞧不起了。”
“呸!”劉能冷笑著,吐出口水,因為嘴巴喪失正常的能力,沒有飛遠,而是順著嘴角流下來,“你不配跟我相提并論,若是你沒有舅舅作為靠山,憑什么能做到刑偵副隊長我靠的是一步一個腳印,而你走的是終南捷徑。”
鐘揚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劉老五,你之所以敗得如此之慘,便是因為你太自負了。與那些江湖人物勾結,難道就不是歪門左道嗎這幾年因為你與季興龍勢力暗通曲款,讓銀州的社會治安無比混亂,你竟然沒有一點悔悟之心”
劉能頓了頓,沉聲斷續道:“成王敗寇,還有什么好說的若今天是我把你的臉踩在腳下,問‘有沒有悔悟之心’這句話的應該是我了!”
“你完全不可救藥了!”鐘揚收回腳,突然覺得劉能有點可憐,再打他,也激不起任何爽感。
劉能明天若是被省專案組調查,怕是多半要毀在牢獄之中了。
方志誠拍了拍鐘揚的肩膀,暗示他離開房間。
劉能艱難地昂著頭,忽然覺得方志誠面熟,從地上爬了起來,靠在墻上,沙啞地問道:“鐘揚,憑你的能力與手段,還不是我的對手。這次我的對手究竟是誰,讓我死也死個明白吧。”
鐘揚面色復雜地看了一眼方志誠,欲言又止,方志誠轉過身,微微一笑,“請你記好,我的名字叫做方志誠。”
劉能腦海中回憶著這個名字,突然靈光一閃,失聲笑道:“市委書記的秘書嗎難怪有如此手段,當初金鋒也是被你弄垮的吧,能輸給你,我也是心服口服!”
方志誠擺了擺手,淡淡道:“你錯了!這次能找到你與季興龍勾結的證據,完全是鐘揚的努力,他才是你的對手,我只不過是路人而已。不要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你應該反省下,因為你的縱容,銀州老百姓受到季興龍勢力的何等迫害,你是政府公務員,卻成了惡勢力的走狗,當真令人不齒!”
劉能面色復雜,被方志誠這段話罵得很憤怒,突然轉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目光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哀莫大于心死,莫過于此。
出了房間,鐘揚的情緒也不對勁,方志誠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遞給他,笑道:“感慨良多吧”
鐘揚點了點頭,笑著接過香煙,嘆道:“若是沒你從旁提點,現在關在小黑屋里的,怕會是我了。我當真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方志誠拍了拍鐘揚的肩膀,笑道:“你與劉老五是兩類人,他心中早已充滿了利欲,而你卻是陽光坦率。”
鐘揚吞吐了一口煙霧,苦笑道:“這或許與各自的職務有關吧,很多年前的劉能,也是充滿干勁的,多次獲得系統內的優秀標兵,只是處于治安管理支隊那個大環境之中,需要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久而久之,人便會被腐蝕,很少有人能把持得住,畢竟誘惑太多了。”
送走方志誠與鐘揚之后,謝上校給寧香草撥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方志誠對寧香草有恩,如今方志誠主動找到自己,他必須要給寧香草通報一聲。
寧香草聽完來龍去脈,輕聲道:“謝叔,你的眼力很好,覺得方志誠是個什么樣的人”
謝上校沉吟一聲,低聲道:“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知道審時度勢,并有很強的判斷力,能猜到劉能與季興龍的聯系,同時推斷我們肯定會出手,干預專案組的定案。雖說看上去是他利用我們,鏟除一個對手,但對我們而言,并非壞事,畢竟抓到隱藏人物,這對于案件的定性有輔助作用。這是一個有大智慧的小子。”
寧香草輕嘆一聲道:“沒想到你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
謝上校笑道:“我也見過不少人,而方志誠無疑是出類拔萃的那類,他擁有天生的親和力,同時骨子里有股狠勁,不出十年,應該會成長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你才會向爺爺推薦他吧”寧香草悠然嘆息。
謝上校點點頭,沉聲道:“沒錯!現在雖然咱們寧系實力不錯,但在政界卻是鮮少有出類拔萃的苗子。方志誠是可塑之材,我已經調查過了,他完全沒有背景,卻是能獲得宋文迪的重用,而宋文迪是淮南省有名的難伺候之人。”
“我跟他交流不多,但能瞧出他心思縝密,為人處世也老道,比起那些大家族的優秀子弟毫不遜色,只是欠缺一個合適的平臺而已。”
沒想到謝上校如此看重方志誠,寧香草暗自琢磨一番,忽然想起那天雪夜里,方志誠拉著自己,不讓自己去見丈夫最后一眼的情形,嘆了一口氣,因為若不是方志誠阻止,自己怕是也要跟丈夫一樣,葬生于后來的汽車爆炸之中了。
她清聲道:“換個角度,這對于他并非是什么好事。”
進入某方大勢力,或許能擁有一步登天的機會,但同時危險也是極高的。自己丈夫車禍罹難,最終以季興龍勢力被搗毀而結案,但背后隱藏的陰謀詭計,越往深處調查,越是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以寧家的能力,也只能報復性的摧毀幕前某些勢力而已。
方志誠進入寧家的視野,稍作培養,晉升的速度便如同火箭躥升一般,但寧家的敵對勢力也不少,他無疑會變成別人眼中的獵物,危險與機遇往往是并存的。
謝上校擺了擺手,輕聲安慰道:“小姐,你放心吧。方志誠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一定會保護好他的,況且他現在級別還太低,即使招惹麻煩,也能在掌控之中。”
寧香草點了點頭,淡淡道:“一切隨緣,那一夜他救了我,這是我的緣。從今夜起,他的人生會被安排,這是他的緣。”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