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本惡,一直是爭論不休,卻又懸而未決的話題。
方志誠也不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不過,他所作所為,均有一個基本的準則,那就是讓自己足夠的安心。
比如,若是對陸婉瑜與她的母親所遇災難視若未見,那么他內心總會良心不安,因此會影響他的心情,導致他一夜難眠,甚至繼而影響他第二天的工作狀態,于是方志誠把自己變成一名具有同情心的溫潤敦厚的大哥,為陸婉瑜解決暫時的難處。
當然,這其中也有些許決定性因素,若是陸婉瑜長得膀粗腰圓,方志誠也不會有憐香惜玉之心。所以,方志誠并非嚴格意義上的濫好人,他只是一個出于本心處理問題,愿意接受些許正能量的人而已。
方志誠性格中也有陰暗的一面,比如面對邵凌峰,他就不曾手軟,先是用陰謀將邵凌峰逼出市委辦,隨后更是狂扇邵凌峰幾十個耳光。所以若是判定方志誠是一個好人,那也是錯誤的命題。
方志誠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人,他愛憎分明,有時候沉穩,有時候幼稚,有時候固執,有時候圓滑,若是沒有這么多復雜的情感,那又如何為人。
不過,隨著環境的變化,方志誠個性在慢慢改變,市委書記秘書的職務將他的性格打磨得越來越圓潤,他現在如同萬金油一般,擅長處理各種突發時間與問題,逐步成為一個令人感到深不可測的人。
陸婉瑜進了學生宿舍,走到二樓,站在窗口盯著樓下的方志誠默默看了許久。方志誠正在慢慢地抽一根煙,他吞吐的很慢,昏暗的路燈下,陸婉瑜看不清方志誠的臉,但陸婉瑜卻感到非常的心安,因為方志誠最后說的那句話,贏得了她的信任。
家人?她隱隱猜到,方志誠之所以還逗留些許時間,是在默默地守候,等自己上樓,徹底安全之后再離開,這是一種極度細膩的心態。
陸婉瑜靜靜地等待方志誠踩滅煙蒂,轉身離開,嘴角劃過優美的弧度,這是許久以來,她難得發自肺腑的欣喜。
回到家中已然十二點,方志誠洗完澡之后,將衣服洗盡晾到陽臺上,隔壁屋內傳來些許撩人心魄的聲音,依稀是程斌與小虹發出的。
方志誠嘆了一口氣,詛咒幾句,暗忖這程斌膽子也挺大,雖然小虹的身孕已經超過三個月的穩定期,但男女之事還是得保守一點才好,否則有什么差池,那可是危及生命的。聽著小虹的那浪聲淫語,方志誠估摸著程斌的動作肯定不輕,只能無奈地苦笑搖頭。
回到床上,方志誠腦海里盤旋著程斌與小虹有可能糾纏的場景,燥熱無比,無法入眠,便打開手機,在相冊里找到秦玉茗的照片。照片的像素并不是很高,依稀見到秦玉茗姣好的面容,方志誠忍不住嘆一口氣,程斌始終不愿意與秦玉茗離婚,這是隱藏在方志誠心中的硬梗,因為他知道,秦玉茗一天不與程斌離婚,自己便無法與秦玉茗更近一步。
自己看來還得逼程斌一把,自己借給他的錢,能不能要回,已然不是關鍵,若是能用那筆錢讓程斌立即離婚,這對于方志誠而言,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方志誠從床上爬起,再次來到陽臺,聽著隔壁屋內逐漸消停的聲音,他用手機發了一條短信過去,“程哥,借給你的錢,請在一周內還給我,我有急用!拜托!”
兩分鐘之后,隔壁傳來一聲重重地嘆氣聲,方志誠嘴角露出笑意,暗忖程斌這一夜怕是無眠了。
第二天清早,程斌早早在樓下等待方志誠,嘴里叼著一根煙,見方志誠小跑著出來,迎過去,笑道:“誠少,跑步?”
方志誠停下腳步,做了幾個拉伸動作,點點頭,淡淡道:“程哥,你有什么事?”
程斌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輕聲道:“還不是還錢的事情?我昨晚想了一宿,這錢暫時沒法給你……”
方志誠立馬拉下臉,不悅道:“程哥,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不會因為我當時借錢給你沒有立收據什么的,故意耍賴吧?”
“怎么可能?”程斌連忙擺手,賠笑道,“咱們左右鄰居這么多年,彼此這點信任度還是有的吧,錢我一定會還給你,不過要過一段時間,我家里的情況,你也知道,有一個孕婦,等小孩出生之后,肯定要一大筆開銷。容我緩緩,如何?”
方志誠擺了擺手,嘆道:“我上次已經說過要求,錢可以緩緩,但你必須要跟玉茗嫂子離婚,結果你食言了。程哥,我不是逼你,而是在幫你。法律對于婚姻是有保護的,你與玉茗嫂子沒離婚,卻與另外一個女人同居,這完全是違背道德與法律的。”
程斌苦惱地撓頭,嘆道:“我這不是沒辦法嗎?讓我與玉茗離婚,絕對不可能,但是那小虹,又纏上我了,而且我爸媽都站在小虹那邊,現在我孤立無援啊。”
方志誠不屑地說道:“程哥,你還是不是男人?如果是男人的話,請果斷一點,嫂子和小虹你只能選擇一個。”
程斌沉默不語,突然嘆道:“誠少,上次我跟你提過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
方志誠臉色一紅,知道程斌指的是“接種”一事,他擺了擺手,怒道:“如果不想讓我看扁你,以后再也不要提。”
言畢,方志誠邁步離開,不再搭理這個“窩囊廢”。
上班之后,剛剛坐下,電話響起來,方志誠接通之后,得到一個不好的消息,樂樂失蹤了。因為謝雨馨的工作特殊,平時沒法照顧好樂樂,所以將小孩寄放在自己姐姐謝芳家中。今早,謝芳送樂樂去幼兒園,中途在一個攤點買包子,眨眼之間,樂樂竟然不見了。
這嚇壞了謝芳,連忙便給謝雨馨打電話。謝雨馨也不知為何,情急之下,第一反應是給方志誠打電話。
方志誠眉頭緊鎖,低聲道:“有沒有報警?”
謝雨馨語氣焦急,聲音帶著些許顫抖,輕嘆道:“已經報警了,不過派出所那邊稱,需要一定的時間。我現在很害怕,若是樂樂有個三長兩短,那我該如何活下去?”
方志誠嘆了一口氣,把樂樂的失蹤立馬與拐賣兒童團伙聯系起來,輕聲道:“雨馨,你先不要著急。我等會去市公安局問一下,看有什么線索。”
謝雨馨重重地點頭,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方志誠思索一番,點頭道:“那好,我們十五分鐘之后,在市公安局會合。”
掛斷謝雨馨的電話,方志誠給宋文迪打電話,說明來龍去脈。宋文迪聽說邱恒德小姨子的女兒極有可能被拐走,蹙起眉頭,敦促道:“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小姑娘,否則的話,老高必須要承擔責任。”
在市公安局門口見到滿面焦急之色的謝雨馨,因為消息太過突然,她沒有來得極化妝,面色蒼白而憔悴,有種營養不良的感覺。
方志誠走過去,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謝雨馨的肩膀,低聲道:“不要太著急,市委前兩日便要求公安系統在全市范圍內打擊拐賣兒童的犯罪團伙,因為專項整治,所以調動大量警力,只要順利,肯定很快便有消息。”
謝雨馨突然覺得很崩潰,她捂著嘴巴,伏在方志誠的肩頭,哭泣起來,“若是樂樂受傷,那該如何是好?我聽說那些拐賣兒童的團伙,十分狠毒,會把兒童打傷打殘……”
方志誠擺了擺手,安慰道:“不要胡思亂想。這些團伙第一選擇,是將拐賣的兒童轉賣給一些想要孩子的家庭。樂樂,那么漂亮可愛,對于他們而言,能賣一個不錯的價格,肯定不會傷害樂樂。”
謝雨馨聽方志誠這么分析,情緒平和下來,未過多久,謝芳打了一輛出租車,她哭得比謝雨馨還要傷心,畢竟樂樂是謝芳一手帶大的,對于樂樂的感情,謝芳絲毫不亞于謝雨馨。
方志誠輕聲安慰著這姐妹倆,然后帶著兩人一起來到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公安局長高勁今天心情很糟糕,先是組織部長邱恒德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隨后市委書記宋文迪親自給高勁下達死命令。高勁轉達指令,要求相關部門要在半天之內,找到線索,四十八小時之內破案,但那些拐賣團伙非常謹慎,早已編織一張成熟而看不清的關系網,哪里能那么輕松被搗破?
半小時之后,傳來消息,有人舉報,曾在夏河縣見到過一名中年男子帶著兩名婦女及一名酷似被拐帶的小女孩,在加油站逗留片刻。小女孩在車上一直在哭泣,兩名婦女一個在勸,另一個在恐嚇。
夏河縣距離銀州市有二十多公里,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然逃逸那么遠,這充分說明團伙可怕的流竄能力。
方志誠在腦海里回想著銀州市地圖,輕聲道:“拐賣團伙向淮北方向移動,估計想把樂樂轉移到東魯省,咱們必須趕緊追蹤,一旦出了銀州,再跟蹤的話,那就沒這么簡單了。”
跨區追捕,難度會變得更大,因為涉及到警力的調配,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在銀州市內,將車輛給堵截下來。
高勁與丁豐吩咐道:“立即通知夏河縣公安局,勢必要在最短時間內找到目標,同時通知各高速路口,對車牌號進行嚴格審查。”
丁豐立即起身,用手機打電話遙控指揮,下達指令。
見謝雨馨、謝芳神情無比緊張,方志誠起身給兩人倒了一杯熱水,又過了半小時,從加油站現場視頻來看,已經確定團伙綁架的女孩是樂樂。不過,團伙嗅覺靈敏,似乎感覺到被警方盯上,沒有走大路,而是躥入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