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尼克緊張又倔強地看著講臺上的老師，對性格內向害羞的他來說，這樣直接站起來反對老師的理論詮釋簡直等于不加持任何魔法效果從阿林厄往地面跳，可心中對微觀領域的認知發出越來越響亮的吶喊，讓他鼓起了勇氣，做出了平時根本不會考慮的舉動！
老師會生氣嗎？會失望嗎？會憤怒嗎？
目光沒有退縮地與路西恩對視，安尼克驚訝地發現老師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慍怒和失望，平靜幽深，沒有一點漣漪。
“你們認為有什么問題？”在所有奧術師情緒不同地看著這樣一幕師生爭執的場面時，路西恩微微頷首，語氣平和沉穩地說道。
安尼克深吸一口氣：“觀察確實改變結果，但觀察絕對不能解釋成意識的影響或有智慧能思考的觀察者，觀察是一種客觀的行為，智慧生命可以，普通的貓狗可以，實驗裝置可以，大量粒子組成的微觀系統也可以，至于什么尺度下會存在量子疊加態，則有待于我們繼續探索和研究。”
他只是有模糊的想法，無法準確地表述。
“我也是這么認為。”斯普林特發現安尼克居然沒有緊張到含糊不清，基本闡述出了自己和他平時討論的想法，于是大聲贊同。
道格拉斯也微微頷首：“雖然還沒有準確的數理模型支撐，但這是比較客觀的解釋，路西恩。你的理論太主觀了。”
費爾南多沒有說話，可他臉上的表情充分說明他站在了安尼克他們那邊，當然，這不是他在沒有任何實驗結果和數理模型的情況下就接受了他們的解釋，只是相比較而言，路西恩的更加荒謬！
布魯克、奧利弗、海倫、海瑟薇、貝格納、拉文第等人用不同的姿態展現了相同的態度。
“但這樣一來，魔法怎么解釋？神術怎么解釋？信仰之力怎么解釋？安尼克，你的解釋里面沒有為超凡力量留下位置。”路西恩依然保持著自己斯文溫和的態度。
安尼克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又不知道從何反駁。
“路西恩。不要將兩個不相關的問題強行牽扯到一起。微觀領域沒有魔法的位置，不代表其他領域沒有。”費爾南多沉聲說道。
路西恩露出一絲微笑：“我的理論暫時只是一個猜想，一個將所有超凡力量都包含起來的猜想，現在空對空的狀態下爭執是浪費時間的表現。我們慢慢探索和實驗。期待找到世界的真實。”
唔？奧術師們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伊文斯閣下居然沒有拋出一個個無可辯駁的實驗和理論預言來宣告自己的勝利，這不符合常理！
不對，這才是正常的情況嘛！
忽然。路西恩帶著淡淡笑容看向奧利弗、費爾南多、道格拉斯、安尼克、斯普林特等人，話鋒一轉：“我這里有三個暫時無法達到的實驗思路，在這里提出來，希望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早日完成，這會給我們對微觀領域的詮釋提供強有力的證據。”
“第一個實驗，我們都知道溫度是分子熱運動程度的體現，所以只要遏制了微觀粒子的運動，理論上就制造了更接近絕對零度的冰寒，在這樣的限制環境下，微觀粒子或許將處于同一個量子態，同時，也讓我們能完成很多想法……”
路西恩粗略講述了用強磁場和激光制造“陷阱”困住微觀粒子的思路，并大概描述了怎么在這樣的環境下通過恰當的實驗步驟，在極短的瞬間觀察到特定微觀粒子量子疊加態的想法。
強磁場，每一位奧術師都不陌生，而路西恩學會復仇凝視沒多久就提了出來激光的概念和大致原理，很多魔法師對此都有一定的認知，因為只要配備紅寶石等魔法晶石，就能某種程度上放大自己的光射線類魔法，產生灼熱的高溫，當然，這有著距離的限制。
因此，聽著路西恩猜想似的描述，魔法師們沒有太大的理解困難，海倫更是眼睛也沒有眨一下，這似乎解釋了自己冰雪類傳奇魔法里很多無法理解的地方？至于怎么制造“陷阱”，路西恩即使有了想法，也肯定不會講出來，有待于自己的研究！
對大奧術師來說，方向比任何具體步驟都重要！
奧利弗臉色略微陰沉了一點，又顯得頗為興奮，若真觀察切實到了量子疊加態，那就充分說明了類神之秘確實在微觀領域！只不過路西恩描述的實驗困難重重，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的。
“可這對解釋微觀領域過渡到宏觀世界的原因沒有任何用處，僅僅是證實了很多可能狀態混合疊加的量子態……”安尼克和斯普林特對老師描述的實驗很重視，這有助于肯定微觀領域的奇妙，但又充滿了疑惑。
路西恩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思考時間，繼續說道：“在剛才的魔法實驗里，我們可以再做兩個變化。”
“一個變化是在電子通過雙縫，實現了自我干涉，但還未落在屏幕前，我們再決定我們究竟想看到它的波動性還是粒子性，接著以此目的處理屏幕，這個時候，會有什么實驗圖像呈現？”
“這有什么問題？既然已經通過了雙縫，那就肯定發生了干涉，必然是波動性表現出來……”奧術師們先是下意識想道，接著打了一個冷顫，奇詭到違背常理的微觀領域什么都有可能發生，難道我們的觀察會修改已經發生了的事實？于是時間上的因果律不再嚴格成立？
路西恩故意將這個實驗的描述弄歪了一點，免得有人過早完成，爆掉自己腦袋。接著繼續說道：“第二個變化就是用更加不擾動微觀粒子運動的方式記錄它們究竟通過了哪條縫隙，但是，在記錄之后，實驗裝置不發出報警聲或其他信號讓我們知道，而是立即刪除‘觀察記錄’，那電子會呈現出波動性還是粒子性？”
安尼克臉色再次變得煞白，這是要辨別究竟是實驗裝置的觀察，還是“我們”的觀察？
路西恩描述完三個實驗后，吐了口氣道：“我的公開課就講到這里，大家還有什么疑問？”
奧術師們還沉浸在三個實驗帶來的思維震蕩里。一時沒人回答。
道格拉斯想了想。平和又堅持地道：“我也有一個思維實驗，按照路西恩的詮釋，在觀察之前，微觀粒子處在眾多可能狀態疊加的概率云形式。然后。假設粒子發生了變化。分成兩個粒子向著不同方向離開，這個過程沒有觀察者的參與，所以這兩個粒子同樣是量子疊加態。且保持著整體守恒性。”
“當距離足夠遠之后，對其中一個粒子的觀察會讓它的狀態固定，于是另外一個粒子遵循相應的規律，也立刻坍縮成固定的狀態？這種超距作用是否違背了狹義相對論？”
奧術師們聽得頭暈腦脹，頭皮發麻，今天經歷了太多的思維實驗，從奧利弗的貓、路西恩的延遲實驗和“刪除”實驗，到道格拉斯的糾纏粒子，一個個都是摧毀三觀般的思維實驗，他們不是太懂又充滿了畏懼。
“我預言會出現這種現象，但不違背狹義相對論，因為觀察前，微觀粒子按照波函數展開，彌漫在空間里，無處不在，兩個粒子是不可分割的整體。”路西恩不太準確地回答，也不敢太準確。
道格拉斯沒有意外地點了點頭：“我會想辦法驗證這個實驗，看看你的理論不完備與否。”
之后，這場注定被載入魔法史冊的公開課結束，路西恩走出大教室，略顯疲憊地揉了揉了眉角，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沒過多久，海蒂、蕾依麗雅、卡特里娜等學生敲門進來，理由是詢問微觀領域的問題。
幾個粗淺的問題后，海蒂訕訕笑道：“老師，您不生氣？”
“我生什么氣？”路西恩奇怪地問道。
海蒂指了指門外：“安尼克和斯普林特都不敢來見你，擔心您因為他們反對您而生氣，畢竟當時風暴主宰閣下、元素支配者閣下都在反對您，他們居然不支持您！”
路西恩笑著搖了搖頭：“不，恰恰相反，我很高興。”
“呃？”卡特里娜等姑娘疑惑地看著老師。
“在奧術領域，我們堅持的是實驗結果、觀察現象和嚴格建立在這些基礎之上的理論，并非某個人，某位權威。”路西恩正色說道，“雖然我從進入議會以來，一直處在正確的位置，顛覆了一個又一個的理論，但別人就該盲目相信我，在我提出荒謬不符合數理邏輯的理論時也不反駁我？”
“這是最錯誤的奧術態度！老師、議長閣下在我提出概率詮釋、不確定原理和觀察者效應時反駁我，咆哮我，并非是他們頑固的體現，而是他們對自身奧術認知的堅持，同樣根植在眾多實驗結果和現象之上，只要他們不盲目否認實驗事實，而是尋找別的原因來解釋，那就無關緊要。”
“若他們簡單地就相信我，附和我，那他們根本沒辦法成為大奧術師，安尼克和斯普林特能在我沒有提供依據前堅持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奧術態度。”路西恩順便為學生們上了一堂關于奧術態度的課，接著搖頭笑道，“你們認為我是正確的，所以看到他們咆哮，看到他們反對，就認為他們頑固不化，魯莽沒有智慧？”
“或許，真是我錯了呢？”
聽到路西恩的反問，海蒂干笑了兩聲：“反正我已經被微觀領域弄暈了頭，決定暫時只做一個公式黨和實驗派，不關心那摧毀三觀的詮釋，將重心放在人工智能之上。”
蕾依麗雅、卡特里娜、切莉也同樣點了點頭，她們某種意義上已經被爆掉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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